強盜的苦惱

[日]星新一

黑社會的強盜們聚集在一起，商議著下一次的行竊計劃。

“真想痛痛快快地干一場震驚社會的大買賣呀！”一個歹徒無限向往地說。

老大點點頭，爽快地應允道：“說得對！我有個妙計：“咱們可以在光天化日之下，持槍進銀行搶劫！”

嘍啰們大失所望：“光天化日搶銀行？別開玩笑了！恐怕咱們還沒跨進銀行的大門，就被抓進大牢了。”

“早就跟你們說過了，要學會長腦子！聽我說，”老大鄙視地瞥了他們一眼，“我們先編寫一個電視劇腳本，送給銀行附近的交通警察，然后大家裝扮成電視攝制組的工作人員，到銀行去拍攝襲擊銀行的場面。這樣銀行方面毫無防備，必定會措手不及，到時候大家只管動手搶錢。萬一真不得已開了槍，警察也不會懷疑的……”

“果然是妙計！還是老大智商高！”嘍羅們連連點頭，一個個佩服得五體投地。

很快，強盜們弄來一輛車，在車上寫下“電視劇攝制組”幾個大字。他們帶著寫好的劇本，找來攝影機，大模大樣把車開到了銀行門口。嘍啰們有的裝扮成持槍的強盜（這個角色，他們是本色演出），有的裝扮成維持秩序的工作人員。一切準備就緒，強盜頭子一聲令下，一行人大搖大擺走下了車。

他們剛走出車門，在附近值勤的交警果然都圍上來詢問。一個強盜連忙給交警們遞上幾份電視劇腳本，說明了緣由。交警們點點頭，走開了。

一切都在按計劃進行。

強盜們精神十足，爭先恐后沖進了銀行，大聲喝道：“銀行里的各位！我們是真正的強盜，趕快把錢交出來！誰敢亂動，馬上要了他的小命！”

銀行的人全傻眼了。這時，一個門衛突然嬉皮笑臉湊上來：“先生們，我可以幫忙嗎？上司真有意思，這種拍電視的事兒也不事先通知，好歹讓我們準備一下啊。你們也是，宣傳工作做得可不怎么到位啊……”

大家一聽，頓時放松下來。一位青年顧客也擠上前來熱心地說：“您好！我是作家。你們剛才那句臺詞不太合適，什么‘銀行里的各位，簡直像是在發表競選演說。另外‘我們是真正的強盜這種說法也欠含蓄，一下子就把底亮給觀眾了。腳本是誰寫的？說實話，可真不怎么好。下次還是讓我來幫忙寫吧。” 說著他遞上了自己的名片。

強盜頭子懵了。這種意外，他完全沒想到。他甩開作家，尷尬地挪到了銀行窗口。沒想到，一位銀行女職員站起身來說：“您這電視劇什么時候播放呀？請給我簽個名吧！對了，我也能上鏡頭嗎？等等，讓我再化一下妝！”

聽到這兒，其他女職員也紛紛離座，擠了過來：“把我們也拍進去吧，我們是電視迷，挺在行的，根本不用排練的。”

一個強盜不耐煩了，他扯起嗓子叫了起來：“夠了！這不是演戲，兄弟們，來真格的！”接著他扣動了手槍扳機，“砰”的一聲，子彈呼嘯著飛向天花板，擊碎了照明燈。

可是這樣也沒有奏效。

一個男孩兒拍手高興地說：“真帶勁！簡直跟真的一樣！”

另一個人接話道：“我猜天花板上的電燈里肯定事先裝了火藥！哈哈，不知情的人，還真是被嚇住了呢！”

強盜們全亂了陣腳。大家焦急地望向老大。老大沒說話，這家銀行的行長卻出來說話了：“喂，先生們，你們能否再加上一個槍擊玻璃的鏡頭！那是防彈用的特殊鋼化玻璃，若側面為我們做宣傳，將會提高顧客對本行的信任度。拜托了！”說著，行長遞上一個裝有錢的信封。

“先生，請讓我們來扮演不屈服于強盜的威脅，飲彈而亡的大英雄吧，拜托了！”男職員也圍過來請求著。

強盜們火了，他們怒吼著百般解釋，可此時卻沒有一個人把他們的話當真。甚至連剛才那些交警也過來湊熱鬧：“讓我們來扮演捉拿強盜的警察吧，這樣可以讓電視劇更加逼真。”

事情鬧到如此地步，已經很難收場了。

強盜首領站出來，憤憤地大聲吼著：“大家聽著，今天暫停拍攝，我們回去修訂腳本，改日再來重拍！”

強盜們狼狽地撤出了現場。他們實在不明白，事態怎么會發展成這個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