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劉旖 劉思琪
隨著現代社會的發展,大眾文化已經成為人們生活的重要組成部分。法蘭克福學派認為大眾文化是一種“文化工業”,其生產過程有著模式化的特點。這種文化產業將浸淫在其中的個人異化,并借此整合大眾思想。在此情境下,人的思考能力與方式都將受到影響,與標準化相左的事物在人群中也會引發更大的爭論。這種不和諧因素在網絡空間中就易催生網絡暴力。網絡暴力,指一定規模的有組織或者臨時組合的網民,在“道德、正義”等“正當性”的支撐下,利用網絡平臺向特定對象發起的群體性的、非理性的、大規模的、持續性的輿論攻擊,以造成對被攻擊對象人身、名譽、財產等權益損害的行為。這種行為對網絡空間產生了極大的不良影響,已經引發社會關注。本文將從大眾文化的娛樂性、商業性和類型性對網絡暴力的發生進行探析。
盡管學界對于大眾文化爭議頗多,但其娛樂性是不可否認的。大眾文化在內容上貼近大眾生活,以此滿足大眾的娛樂需要。隨著市場經濟的進一步發展,大眾文化逐漸呈現出過度娛樂的失范狀態。在以娛樂為第一要義的大眾文化背景下,網絡暴力事件頻發。
在約翰·費斯克的大眾文化快感理論中,大眾的快感具有兩個要素,躲避(或冒犯)與生產力。其中躲避式的快感對應的運作方式存在于社會意義上,傾向于逃避社會規訓并引發冒犯和中傷與網絡暴力中的心理代償機制相契合:由于現實生活中的種種壓力無法消解,網民容易在虛擬的互聯網平臺發泄自身的不良情緒,以此滿足釋放焦慮、獲得感性愉悅的心理需求,造成網絡暴力。
這種躲避式的快感呈現出一種混亂、無秩序的狀態,而網絡的虛擬性、匿名性又為其提供了極有利的平臺。在網絡平臺上,網民無須屈服于社會主流觀念,而是能夠發表真實的內心想法。在此情況下,大眾往往在未能理清事件的來龍去脈的情況下就對他人肆意批判,通過對他人的攻擊獲得在日常生活中難以取得的感性愉悅。2019年3月10日,埃塞俄比亞一架客機墜毀,8名中國乘客遇難。空難發生后的兩天里,“埃航遇難浙江女大學生”登上微博熱搜榜。在眾多網民哀悼之時,部分網民則窺探遇難者隱私,給其貼上“崇洋媚外”和“富二代”的標簽,進而上升至人身攻擊。大眾基于自身經歷,脫離事實真相,對“被標簽化”群體進行評價干預,呈現出擺脫秩序的非理性狀態,引發“網絡去抑制行為”,表現為網絡暴力。
除去在網絡暴力過程中獲得感性愉悅的大眾,作為非參與者的大眾同樣也在推波助瀾。法蘭克福學派認為,大眾在文化產業中沉迷于娛樂,因而大眾的思考能力與主體參與度減弱。網絡暴力事件中“吃瓜群眾”盛行,“吃瓜”即不發表任何言論,對正在發生的網絡暴力進行圍觀的心態。對大眾而言,一場突發的網絡暴力事件好比一部電視連續劇。網絡文化的即時性導致了信息碎片化,這些信息好比電視劇中不斷切換的鏡頭,而媒體的夸張報道使事件充滿故事性,使其后續發展與電視劇的不斷流動的情節相似。在此情況下,事件的嚴肅性被消解,大量碎片信息占用了時間與精力,使大眾不易進行連續的深度思考。此外,單一的感官愉悅掩蓋了其他大部分感受。大眾對網絡暴力受害者的痛苦無法感同身受,而是視若無睹。由于沒有足夠的反思、抵抗意識與同理情緒,大眾懷著娛樂心態圍觀不合理的網絡暴力事件,這些為數眾多的非參與者在一定程度上也助長了網絡暴力的風氣。
大眾文化是與現代工業化和都市化進程相伴隨的……具有商品消費特點的市民文化形態。大眾文化其產生機制本質是一種文化工業體系,生產的文化產品也并非藝術而是文化娛樂的消費品,這是當前社會中消費文化的一部分。所以,商品性是大眾文化的本質特性。網絡空間作為大眾文化產生和傳播的空間,文化消費也充斥其中,而網絡空間對用戶而言的虛擬性、自由度和互動性使這種文化消費過程存在著許多不和諧因素,成為網絡暴力發生的重要條件。
一方面,流量變現流量變現,即自媒體或網站等網絡運營團體將流量(如瀏覽量、點擊率、粉絲數等)通過某些手段轉換為現金收益。]等一系列的網絡盈利行為很大程度上污染了網絡環境。網絡空間的文化消費門檻低、受眾廣,具有極佳的商業條件。借助網絡空間盈利無可厚非,但是很多自媒體賬號并不精心創作內容,為了短時間低成本獲利,只以熱度為目標而不顧原則,斷章取義、夸大事實甚至憑空捏造,制造能夠引起大眾關注的話題。引起討論的話題本身就并非一個嚴肅客觀命題,爭論是難以避免的,再加之信息碎片化更新快的環境下,人的分析甄別信息的耐心和時間都被壓縮了,不經理性思考的評判也隨之產生。爭議性話題提供引線,網絡空間提供自由且能隱蔽自我的場地,人的不理性的聲音的傳播,網絡暴力事件由此發生。
另一方面,這種文化工業中,操縱者為逐利從各方面入手,不斷地制造能夠滿足人的感性愉悅的文化產品。弗洛伊德學說中提出力比多概念,即人的原欲,廣義即指“人的身體、外貌、長相、器官引發的愉悅快感”,這種快感是對大眾而言是所謂感性愉悅的重要部分,文化工業利用人的這種快感需求,將人商品化以此滿足文化市場需求。粉絲文化就是這種情景下生成的,這個基于感情的高投入群體人員龐雜、活躍度高,極大地影響著網絡環境。明星是極具經濟價值的文化符號,在大眾的視野里作為一個人物設定而存在。這是為滿足消費者的“欲望投射和替代滿足心理”,“如果觀眾發現明星本人并不是所包裝的那個公眾形象,那么這種心理的落差會導致明星崇拜心理的最終瓦解[同上]。”崇拜的瓦解并不是結束,比如某男明星立著學霸人設,但卻被爆出學術造假,那么偏愛其學霸形象的絕大部分粉絲不僅會立刻“脫粉”,還會因為精神上、金錢上的受騙情緒對其進行輿論攻擊。群體的這種情緒的釋放就有可能成為不和諧因素,引起多方爭端,因為粉絲文化這一群體以感情為基礎,不可控性較大,極易造成網絡暴力,可能表現為粉絲對明星的網絡暴力,粉絲與粉絲之間的網絡暴力等等。
王一川在《大眾文化導論》概括出大眾文化具有類型性的特點,也就是說大眾文化中的娛樂產品是按統一標準類型生成的,這與其根據商品市場運作規律批量生產而形成的特點一脈相承。文化產品失去了多樣性和豐富性,長期在這樣的文化中浸淫的人的生活態度也將受其影響,將對文化產品的判斷標準外擴到自己對待外部真實社會的評判標準,即人是非黑即白的,看到事物的一方面便給其下定論。同時,大眾又受到知識分子的引導。從葛蘭西的文化霸權理論來說,大眾文化的生產和消費過程中文化內容是統一大眾社會思想觀念的重要內容,有機知識分子在其中起著操控作用,他們作為大眾的領導者,塑造出群體的統一的價值意識。一方面,這種行為的確有著教化引導大眾的作用,但另一方面也會導致大眾對事物的包容性有所降低。在網絡世界中,不符合公眾認知的事件人物會受到肆意批判甚至言語攻擊,網絡暴力也在大眾的排除異己的行動中發生。即使事件反轉后真相公之于眾,但是觀看過原新聞的人更多可能懷著看客心態,理性分析、等待事件真相的人則占少數,事件發展前后的觀察者并不對等,對當事人的傷害也是不可逆轉的。
結語:網絡技術的發達是網絡暴力發生的客觀條件,而大眾文化的泛濫則對其發生起到了極大的推波助瀾的作用。網絡暴力作為一種社會不和諧因素已經引發了社會各界的關注。近年來,相關部門已經采取了一系列整改網絡風氣的措施,且產生了一定的成效。要更好地遏制網絡暴力,筆者認為還應從大眾文化的娛樂性、商業性、類型性這三個特點著手,采取相對應的措施。
針對大眾文化的娛樂性,可以吸引大眾多多關注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文化,避免陷入娛樂的沼澤。各校、各單位可開設專題講座,加強思想建設,積極引導作為網民主體的青年正確對待娛樂、提高自己的自律意識并了解網絡暴力受害者的痛苦。在了解網絡暴力的基礎上,倡議青年拒絕在網絡暴力發生時做冷漠的圍觀者。
針對大眾文化的商業性、類型性特點,則應合理運用公眾人物的引導作用,政府需加強對部分自媒體的整治。對個人而言,在輿論浪潮中需保持一份清醒的思考,客觀理性地看待網絡輿論事件,警惕“二極管”式對立思維。大眾應及時核對自媒體報道的新聞來源,防止產生信息繭房,必要時可通過合理途徑投訴不良媒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