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于個人所得稅改革的幾點思考

◎ 湯華虎

一、我國個人所得稅改革歷史

1950年，政務院發布了新中國稅制建設的綱領性文件《全國稅政實施要則》，其中涉及對個人所得征稅的主要是薪資報酬所得稅和存款利息所得稅，但由于種種原因，一直沒有開征。1980年9月1日，五屆人大第三次會議通過并公布了《中華人民共和國個人所得稅法》，同年12月14日，財政部公布《個人所得稅施行細則》，個稅起征點800元。我國的個人所得稅制度至此方始建立。

從1980后，我國個人所得稅法進行過7次修訂。第一次修訂在1993年，明確所有中國居民和有來源于中國所得的非居民，均應依法繳納個人所得稅。第二次修訂在1999年，開征了個人儲蓄存款利息所得稅。第三次修訂在2005年，個稅起征點從800元提高到1600元。第四次修訂在2007年6月，明確“對儲蓄存款利息所得開征、減征、停征個人所得稅及其具體辦法，由國務院規定”。第五次修訂在2007年12月，個稅起征點由1600元提高到2000元。第六次修訂在2011年，個稅起征點從2000元提高到3500元。第七次修訂在2018年，個稅起征點從3500元提高到5000元，并首次增設專項附加扣除等多項內容。

從上述個人所稅法修改的歷史來看，改革的基本思路主要是圍繞起征點的變化，在修改過程中也考慮了人們新的收入形式，如股權、期權收入等，到了2018年的修訂時，開始考慮個人收入與實際負擔關系問題。

二、個人所得稅改革中需要進一步重視的方面

1.設置個人所得稅的初衷。個人所得稅與企業所得稅應有明顯的不同，企業所得稅是針對企業所得進行征稅，只要企業存在利潤，就應征稅；而個人所得稅應是針對個人高額所得進行征稅，只有“高額所得”才應納入征稅范圍，從而起到調節過大收入差距，促進社會公平的作用。我國1980年開始設置個人所得稅時，起征點800元，而那時社會月平均工資只有40元，因此絕大多數國內居民不在征稅范圍之內。2018年全國規上企業就業人員年平均工資為68380元，月工資5700元，也就是超過50%的職工要繳納個人所得稅。顯然，以此來看，這個個人所得稅的征收覆蓋面是比較大的。我國稅收改革的目標方向是限制高收入者，擴大中等收入群體，如果大多數職工都要繳納個人所得稅時，那么個人所得稅就已經不再是針對少數“高額所得”的人征稅了，由此也就難以起到個稅稅收調節收入差距的作用，偏離了設置個人所得稅的初衷，也不利于擴大我國的中等收入群體，不利于構建一個橄欖型的社會。而一個國家如果中等收入群體偏少，那么這個國家整體的消費能力必然受到影響，進而會影響國家經濟的長遠發展。因此，國家進行個人所得稅改革、設置個稅起征點時，應該始終要把握設置個人所得稅的初衷是什么？并應該圍繞這一初衷進行相應的制度設計。近年來，我國在征收個人所得稅時，考慮個人收入與實際負擔關系，對家庭養老、子女教育及住房支出費用做了相應的抵扣，就是為了更好地體現這一初衷。

2.城鎮職工的基本現狀。現在的城鎮職工生存情況與1980年時的城鎮職工有了“天大”的不同。那時的城鎮職工，住房單位配給，養老也是兄弟姐妹共同分擔，子女上學也是免費，物價很低。現在隨著國家各項改革的推進，城鎮職工已經不能像原來一樣什么都靠國家包辦，很多的日常費用都要從自己工資收入中支出。因此，在市場經濟條件下，僅僅只根據職工的工資收入的多少來判斷其是否應該征收個人所得稅，是不嚴謹的。有的人可能一個月收入有10000多元，但房貸、養老及子女教育費用一開支，可能每月所剩就微乎其微了。在這種情況下，如果還要繳納個人所得稅，顯然有些不合理。況且，我國還存在地區和城鄉差異，月工資5000元對于西部偏遠地區可能是高收入，而對于北上廣深等大城市則可能是略高于最低工資線而已。雖然18年個稅修訂考慮了家庭負擔，但仍有不足。主要體現在：一是房貸，規定首套房貸一個月可抵扣額1000元，而房貸一個月還款額在大城市大多都在萬元以上；并且首套房抵扣，沒考慮職工改善住房的需求。二是養老，現在許多職工養老已經不是養兩個老人，而是雙方父母，甚至還有雙方的爺爺、奶奶等，這些又都無法獲得免除額度。三是子女教育，現在的子女教育抵扣對只考慮了校內的正常學費支出，大量課外補習班支出沒有考慮。

3.對某些巨額收入有些忽視。在經濟發達地區，有的地方行政機關年終獎都高達10萬元左右，竟然個人所得稅一分不征收。現在許多員工股權、期權收入以及上市后巨額套現收入征收不力，個人所得稅法對巨額套現收入沒有征收“高額稅收”的規定。某些地方對政府公務員仍然有房子配給，個人僅以較低成本買入一套房子，與市場差價可能在數百萬以上，而這樣巨額收入沒有征收個人所得稅。

三、改進個人所得稅征收的幾點建議

1.修養生息，提高人民獲得感。要切實把征收個人所得稅成為調節高收入的措施，而不僅僅是在起征點上去逐步提高。對個人辛苦勞動的微薄收入應予以免稅，如兼職講課、研究課題等收入，應予以免稅，或者規定起征點。充分考慮職工生活的實際情況，完善附加扣除項目，提高附加扣除額，讓還在為生活發愁、為一個月還房貸上萬元的城鎮職工，不再繳納個人所得稅。

2.兼顧公平，充分考慮地區的差異性。我國幅員遼闊，沿海和內地、城市和農村之間收入差距明顯，不同地方的群眾在生活負擔和經濟壓力方面也差距極大。起征點一刀切看似公平，實際上是極大的不公平。因此，針對我國東中西部地區及城鄉之間差異的客觀存在，稅收起征點應有地區區別，建議以地級市為基礎的地區社會平均工資3倍作為個稅起征點。

3.補追項目，讓高額收入成為個人所得稅的主力軍。對特殊群體的特殊“高額收入”，應完善個人所得稅法，進行補征和追征。當前，尤其重視以下三點：一是發達地區機關事業單位巨額年終獎應追繳個人所得稅，不能成為“避稅天堂”，政府機關更應該成為稅法的模范執行者，而不是稅收的豁免者。二是巨額套現收入，近幾年我國加快了資本市場的發展，許許多多的企業上市，許許多多的人一夜之間成了千萬富翁、億萬富翁，這些人才應該是個人稅得稅征收的重點，他們才是真正的高收入群體。完善相關稅收規定，加大對這部分人征收力度，促進社會公平的實現。三是新的偶然所得，如公務人員獲得的低價配給房，一次偶然所得高達幾百萬，應該要繳納個人所得稅；再如一些地方房產的限價房，搖號獲得，轉眼間就是幾十萬、上百萬元的個人收入，也應當繳納個人所得稅；再如一些金融掮客，撮合成一筆項目，也是幾十萬、上百萬元的收入，對此國家應該加以監控和征收。

總而言之，個人所得稅是調節高收入的主要措施，因此個人所得稅改革應重在特殊群體的高額收入，對廣大職工群眾則應更多的從關注民生的維度給與讓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