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建忠
(華東政法大學馬克思主義學院,上海 201620)
中華文化在歷史上曾長期保持繁榮昌盛的局面,但到明清時期,中華文化逐漸走向封閉僵化和盲目排外的境地,出現由盛轉衰的局面。鴉片戰爭后,面對西方工業文明的屢次沖擊,我們一敗再敗,促使中國人逐漸走向了自我反省的歷程,從“器物不如人”到“制度不如人”再到“文化不如人”,最終走向了“百事不如人”的自卑境地。五四運動之后,中國人民在馬克思主義的指導下實現了文化自覺,成功回答了“中國向何處去”的問題,在革命、建設和改革的歷程中,相繼創造了革命文化、社會主義先進文化和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文化,成功推進了文化的新陳代謝和中國社會的現代化,重塑了文化自信。我們應以馬克思主義社會結構論為視域,認真審視中華文化自信這一鳳凰涅槃的重塑歷程,把握背后的理論邏輯、歷史邏輯和實踐邏輯。這對增強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文化自信,無疑具有重要的理論價值和實踐意義。
文化自信屬于上層建筑的范疇,我們必須將之置于馬克思主義的社會結構論中進行理解和闡釋,厘清它與經濟、政治等其他社會構成要素的辯證關系,這是今天我們正確理解和對待文化自信的來源、地位、作用及其生成和發展邏輯的理論前提。
眾所周知,馬克思在《〈政治經濟學批判〉序言》中曾對自己創立的唯物史觀作了經典表述:“人們在自己生活的社會生產中發生一定的、必然的、不以他們的意志為轉移的關系,即同他們的物質生產力的一定發展階段相適合的生產關系。這些生產關系的總和構成社會的經濟結構,即有法律的和政治的上層建筑豎立其上并有一定的社會意識形式與之相適應的現實基礎”(1)《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2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年版,第591頁。。依照這一表述,生產力、生產關系、由法律和政治等構成的上層建筑以及一定的社會意識形式是社會結構的四大基本要素,四者的邏輯關系也是清晰的:生產力決定社會關系,生產關系的總和構成政治上層建筑和社會意識形式的共同基礎。
后來,俄國著名的馬克思主義者普列漢諾夫在馬克思上述經典表述的基礎上提出了著名的“五項因素公式”理論(2)《普列漢諾夫哲學著作選集》第3卷,北京:生活·讀書·新知三聯書店,1962年版,第195—196頁。,這一理論不僅繼承了馬克思“經典公式”的基本精神,而且在如下兩個方面豐富和發展了馬克思的社會結構論:其一,在馬克思的“四因素”說的基礎上增加了“社會心理”這一中介性因素,并將它視為思想體系的直接來源;其二,把經濟基礎和政治制度視為社會心理的共同決定因素、思想體系的共同決定因素,因為社會心理是思想體系的直接來源。這并沒有改變唯物史觀的生產力一元論,更不是歷史唯心主義,因為普列漢諾夫仍然把生產力作為政治制度和社會心理的根本基礎。不過,這一理解顯然在社會結構論上進一步強調了政治上層建筑對社會意識(包括社會心理和思想文化)的重要作用,既符合唯物史觀的基本精神,也符合古今中外的社會現實。馬克思恩格斯在《德意志意識形態》中就批判了“把統治階級的思想和統治階級本身分割開來,使這些思想獨立化”(3)《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1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年版,第552頁。的觀點,一再強調“統治階級的思想在每一時代都是占統治地位的思想”(4)《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1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年版,第550頁。,這顯然也是強調政治統治對思想的決定和支配作用。當然,這歸根結底也是因為支配政治權力的統治階級同時也是支配物質生產資料的階級。簡言之,仍然是經濟決定政治、政治決定思想的基本邏輯。
當然,無論是馬克思恩格斯還是普列漢諾夫,都在堅持生產力一元論的前提下強調被支配方面的相對獨立性和逆向的反作用,即:思想體系對政治制度的反作用,政治制度對經濟基礎的反作用,生產關系對生產力的反作用,社會意識對社會存在的反作用。他們一再批判那種把歷史唯物主義歪曲為“經濟唯物主義”的做法。他們認為,現實的社會歷史是紛繁復雜的,各因素間是相互作用的,物質生產和經濟關系只是在“歸根結底”的意義上才對政治制度和思想文化起決定作用,單向的經濟決定論實際上是把歷史簡單化為“一元一次方程”。恩格斯曾指出:“根據唯物史觀,歷史過程中的決定性因素歸根到底是現實生活的生產和再生產。無論馬克思或我都從來沒有肯定過比這更多的東西。如果有人在這里加以歪曲,說經濟因素是唯一決定性的因素,那么他就是把這個命題變成毫無內容的、抽象的、荒誕無稽的空話”(5)《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10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12年版,第178頁。。對此,我們無論是在理論上還是在實踐上都應給予足夠的重視。
文化和文化自信屬于社會意識的范疇,歸根結底決定于社會存在——包括生產力、生產關系和政治制度(6)關于政治制度是否屬于社會存在范疇,理論界是有爭議的,對此筆者贊同何梓焜的分析,即:在社會存在與社會意識的關系結構中,政治制度、經濟基礎和生產力都應屬于社會存在的范疇;在經濟基礎與上層建筑的關系結構中,政治制度和社會意識同屬于上層建筑的范疇。參見何梓焜:《從普列漢諾夫的“五項論”看“社會存在”與“社會意識”范疇》,《學術研究》1982年第2期。。如果把文化自信置于普列漢諾夫的“五項因素公式”中進行具體闡述,就會得出如下五個基本觀點:其一,文化自信作為社會意識,歸根結底取決于生產力狀況。只有在質和量的雙重向度大力發展生產力,國家的綜合國力和人民的生活水平才能得到較快發展,才能為文化軟實力的發展提供物質基礎,進而才能升華為文化自信。其二,文化自信作為思想上層建筑的一部分,在性質、內容和發展方向上直接決定于經濟基礎。經濟結構合理,不僅有利于生產力的發展,而且有利于發展成果的公平合理分配和社會的和諧穩定,還有利于保證文化本身的發展能夠順應歷史前進方向,而這些都有利于增進民眾對文化的認同和自信。其三,文化自信作為社會意識,直接依賴于社會政治制度及其運行狀況,包括國家主權是否獨立、政治局面是否安定團結、政治生態是否清正廉潔、政治治理是否高效有序、法律制度是否公平公正等。很難想象在一個“臟亂差”的政治環境中,廣大人民群眾會樹立起真實的文化自信。其四,文化自信雖然屬于社會意識的范疇,但不是自以為是、妄自尊大式的非理性社會文化心理,而是對自發性、盲目性、碎片化的社會心理的自覺反應,屬于反思性、理性化、系統化的高級形態的社會意識。因此,理性自覺既是文化自信的題中之義,也是文化自信的必要條件,缺少理性的自覺品格,不是真正的文化自信。其五,文化自信離不開文化自身的繁榮發展與文化軟實力的支撐。文化自信離不開先進政治制度、經濟基礎以及生產力等基礎性條件,但最直接的決定因素是文化事業和文化產業的發展狀況,包括文化的實效力、吸引力、傳播力和影響力等。
如前所述,在社會存在與社會意識的關系結構中,馬克思恩格斯和普列漢諾夫始終不曾輕視社會意識的相對獨立性及其對社會存在的反作用。照此邏輯,精神文化也就不完全是消極被動的因素了,其對社會心理、政治制度、生產關系和生產力都具有重要的反作用。正如毛澤東所言:“一定的文化(當作觀念形態的文化)是一定社會的政治和經濟的反映,又給予偉大影響和作用于一定社會的政治和經濟”(7)《毛澤東選集》第2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1年版,第663—664頁。。古今中外的歷史一再證明,進步的思想文化可以對社會存在的發展起強大的促進作用,保守的思想文化會對社會存在的發展起巨大的阻礙作用。就文化自信而言,文化自信內在的文化自覺可以引領社會心理,使之朝著理性、健康的方向發展;文化自信可以加強制度自信,維護政治穩定和團結,甚至可以通過重構政治制度實現對經濟關系的重建,進而為生產力的發展掃清道路。
馬克思恩格斯在批判唯心史觀的過程中,始終強調物質資料的生產與再生產是社會歷史發展的最終決定力量,強調社會存在對于社會意識的根本支配地位。然而,唯物史觀的這一基本原則卻一再被扭曲,進而被庸俗化為所謂的“經濟決定論”。在文化自信問題上,“經濟決定論”者或是認為經濟發展自然而然地帶來文化繁榮和文化自信,或是將文化欠發展和文化自卑心理簡單歸咎于經濟欠發達。這兩種理解路徑本質上都是將“經濟決定文化”的邏輯機械化,忽視了文化的相對獨立性和文化自身建設的重要性,實為文化上的“自我放逐”。就歷史發展的一般邏輯而言,經濟的高漲往往會帶來文化的繁榮,但正如恩格斯所言:“經濟上落后的國家在哲學上仍然能夠演奏第一小提琴”(8)《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10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年版,第599頁。。作為發展中國家,我們絕不能因為在經濟、科技、軍事等“硬實力”方面暫時落后于西方發達國家就喪失了文化自信,也不能片面執行“以經濟建設為中心”而忽視文化建設和發展。
與“經濟決定論”相反的另外一種片面傾向就是“文化決定論”,即撇開生產力等物質根基去奢談文化自信。比如,常有論者將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的文化自信簡單歸因于中國上下五千年的傳統文化,或將中國改革開放以來取得的成就歸功于傳統文化等。其實,這與一百多年前新文化運動中的一些思想家把中國落后挨打的遭遇歸咎于以儒家為核心的傳統文化如出一轍。
經濟是基礎,文化是先導,這是唯物史觀的基本原理。文化自信就其生成邏輯而言,必須以經濟和政治的發展為前提。就其建構邏輯而言,往往首先表現為文化革命的先導作用,因文化革命而政治革命,通過政治革命建立符合先進生產力發展要求的政治制度和社會制度,在新制度的保障下常會迎來生產力的高漲以及隨之而來的社會的全面進步,進而又在精神層面積淀和升華為文化自信。這是一個螺旋式上升的運動過程。五四運動以來,深諳唯物史觀基本精神的中國馬克思主義者就是遵循這一邏輯進路樹立起了文化自信。
習近平總書記指出:“建立中國共產黨、成立中華人民共和國、推進改革開放和中國特色社會主義事業,是五四運動以來我國發生的三大歷史性事件,是近代以來實現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三大里程碑?!?9)習近平:《在慶祝改革開放40周年大會上的講話》,北京:人民出版社,2018年版,第4頁。中華民族的復興歷程與中華文化的復興歷程是高度契合的,也是相輔相成的。近代以來實現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三大里程碑無疑也是實現中華文化偉大復興、重塑中華文化自信的三大里程碑。同時,五四運動作為中國新舊民主主義革命的分水嶺,既促進了馬克思主義在中國的廣泛傳播,又為中國共產黨成立奠定了思想基礎和組織條件,是中華民族覺醒的重要的標志。就此而言,可以這樣認為,五四運動及隨后的中國共產黨的成立,為實現文化自覺、重塑文化自信奠立了主觀條件;新中國和社會主義先進制度的建立,為重塑文化自信確立了制度基礎;改革開放及其所開辟的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現代化強國之路,最終為重塑中華文化自信奠定了根本條件。
五四運動毋庸置疑是中國自鴉片戰爭以來一個承前啟后的歷史界碑。所謂“承前”,是指此前80年中國初步近代化的歷史結果;所謂“啟后”,是指它為此后100年中國社會發展奠定了思想文化條件。五四運動不僅開啟了新民主主義的政治革命,也開啟了新民主主義的文化革命,激發了中國先進知識分子的文化自覺意識,為中華文化的創造性轉化、創新性發展奠定了主觀條件。
1.五四運動使中國先進知識分子萌生了新的文化主體性意識
自覺,包含著意志自主和理性自知的雙重品格。因此,文化自覺理應包含“文化自主”和“文化自知”的雙重向度?!拔幕灾鳌敝傅氖窃谖幕慕涣鳌l展和創新過程中要堅守文化自尊、自愛和自主的意識,始終立足于自身的國情和民族特點,堅守民族文化的“根”和“魂”。不忘本來才能開辟未來,積極繼承才能更好創新。如果喪失文化的主體性意識,以自暴自棄的歷史虛無主義態度對待傳統文化,以照搬照抄的崇洋媚外態度對待外來文化,就會淪為“無根的浮萍”,就不是“文化自信”,而是“文化他信”了。當然,強調文化的主體性意識,并不意味著要盲目排外。文化作為社會系統中的子系統,只有在一個開放的環境中,才能實現系統間的物質、信息和能量的交換,才能保持系統的平衡、穩定和發展,否則,文化系統就會趨于衰退。古今中外的歷史一再證明,只有積極借鑒吸收外來文化的一切有益成分,才能促進本民族文化的新陳代謝,提升文化自主能力。
五四運動促使中國先進知識分子在新的歷史高度上萌生新的文化主體性意識。一方面,以陳獨秀、李大釗等為代表的中國先進知識分子逐漸從“全盤西化”的夢幻中驚醒,開始在馬克思主義的新視域中重新審視西方文化,尋找文化革命的新方向;另一方面,對于馬克思主義新文化,中國早期的馬克思主義者一開始就具有非常明確的主體性意識,一經接受馬克思主義就嘗試著運用它去分析和解決中國的實際問題。
需要指出的是,五四時期中國先進知識分子的文化主體性意識與古代“夏夷文化秩序觀”所流露出的“自我中心”的潛意識截然不同——“中國”這一概念在形成之初就是這一以自我為中心心理的集中體現,也與近代的“中體西用”論有本質區別。他們既不贊同全盤西化,也不主張固守傳統,而是努力探尋“第三新文明”(10)《李大釗全集》第2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06年版,第214頁。,即社會主義的文化發展之路。當然,他們并沒有因此走向歷史虛無主義和盲目排外的境地,而是主張在堅持“取其精華,棄其糟粕”(11)《十二大以來重要文獻選編》(中),北京:人民出版社,1986年版,第954頁。和“古為今用,洋為中用”(12)《毛澤東書信選集》,北京:中央文獻出版社,2003年版,第558頁。原則下對待傳統文化和外來文化。這集中體現于毛澤東后來所提出的“民族的科學的大眾的文化”(13)④ 《毛澤東選集》第2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1年版,第708、700頁。的新民主主義文化理論。這一文化思想既強調了科學和民主的現代精神,使之與文化保守主義相區別,又突出了“民族的”這一主體向度,不僅與全盤西化的歷史虛無主義和帝國主義奴化論相區別,也與教條主義的馬克思主義劃清了界限,是以馬克思主義科學理論武裝了中國人民的文化自覺的光輝典范。
2.五四運動促進了馬克思列寧主義在中國的傳播,為中國人民實現文化自知提供了思想工具
文化自知是文化自覺的內在要求和題中之義。一方面,文化自知是文化自信的本質要求,文化自信離不開對自己文化的理性認知,正如習近平總書記所指出的:“要講清楚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歷史淵源、發展脈絡、基本走向,講清楚中華文化的獨特創造、價值理念、鮮明特色,增強文化自信和價值觀自信”(14)《習近平談治國理政》第1卷,北京:外文出版社,2018年版,第164頁。。只有“講清楚”自身文化(即對自身文化的理性認知),才能增強文化自信,缺乏理性根基的文化自信實為盲目的“文化自負”。另一方面,文化自知是文化發展的前提條件,只有對自己的文化有全面深刻的認識,才能增強文化轉型的自主能力,提升在新的歷史語境下文化選擇的主動性、發展的可持續性。當然,在世界各國和各民族的文化交往日益頻繁的背景下,除了要有對自己文化有自知之明外,還需要對外來文化有知他之明。如果知己而不知彼,就會陷入井底青蛙式的狹隘無知,就不會有真正的自知之明,也就不會有理性的自信。
五四運動后,馬克思主義得到廣泛傳播,它隨即同中國共產黨的命運、中國人民的命運、中華民族的命運緊緊連在了一起,因而也同中華文化的命運緊緊連在了一起。馬克思主義不僅是一種先進文化,也是一種文化哲學,為中國人民實現文化自覺提供了強有力的思想引領。唯物史觀為我們從宏觀上認識文化及其與政治、經濟、社會等的辯證關系,以及傳統文化的性質、特色、功能和發展歷程等提供了科學的認識工具;政治經濟學為我們反思西方資本主義文化提供了理論武器;科學社會主義則為我們指明了文化的發展道路和發展方向。正是在馬克思主義的科學指導下,中國人民對中華文化的過去、現在和未來有了越來越清晰的認識,對西方文化也有了清醒認知。
3.五四運動催生了中國共產黨,為中華民族實現文化自覺奠定了主體條件
五四運動時期,隨著馬克思列寧主義的日益傳播,越來越多的中國先進知識分子從四面八方聚集在馬克思主義的偉大旗幟下,形成了一支嶄新的文化生力軍,開始活躍于中國的政治和文化舞臺上。他們“用無產階級的宇宙觀作為觀察國家命運的工具,重新考慮自己的問題”(15)《毛澤東選集》第4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1年版,第1471頁。。即如毛澤東所言,五四運動“在思想上和干部上準備了一九二一年中國共產黨的成立”④。
中國共產黨代表中國先進文化的前進方向,既是實現文化自覺的主體力量,也是建構文化自信的領導力量。中國共產黨成立不久,就在馬克思列寧主義的指導下對中國社會性質作出了正確判斷,為中華文化的發展方向確定了歷史坐標,這是實現文化自覺的關鍵所在。因為如果要回答好“中國向何處去”的這一時代性課題,就必須首先要搞清楚“中國在哪里”,即中國處于什么樣的發展階段。“半殖民地半封建社會”便是對中國歷史方位和社會性質的精準定位,為日后毛澤東提出新民主主義的文化綱領奠定了理論依據,同時,也為發展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文化確立了邏輯前提。因為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的邏輯起點就是社會主義初級階段理論,而社會主義初級階段理論的歷史依據恰恰就在于我國社會主義制度脫胎于半殖民地半封建社會的歷史條件。對中國歷史方位的正確認識和對中華文化前進方向的準確定位,體現了馬克思主義的偉大力量和中國共產黨人高超的文化自覺能力。值得一提的是,中國共產黨人始終致力于將馬克思列寧主義與中國革命的具體實踐和群眾運動相結合,將“文化自覺”轉化為“行動自覺”,中國革命的面貌隨之煥然一新。
綜上所述,五四運動后,在馬克思主義的指導下和中國共產黨的領導下,中國人民實現了文化自覺,不僅理清了中華文化“來時的路”,也認清了中華文化“前行的路”,即馬克思列寧主義新文化。正是因為有了馬克思列寧主義新文化,我們接連打敗了帝國主義及其走狗,贏得了北伐戰爭、土地革命戰爭、抗日戰爭、解放戰爭的勝利。尤其是新中國剛成立,在敵我力量極其懸殊的條件下取得了抗美援朝的偉大勝利,極大地提高了中國人民的自尊心、自信心和自豪感。從此,“中國人在精神上就由被動轉入主動。近代世界歷史上那種看不起中國人,看不起中國文化的時代應當完結了。偉大的勝利的中國人民解放戰爭和人民大革命,已經復興了并正在復興著偉大的中國人民的文化。這種中國人民的文化,就其精神方面來說,已經超過了整個資本主義的世界”(16)《毛澤東選集》第4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1年版,第1516頁。。
五四運動后,以毛澤東為核心的第一代中央領導集體以高度的文化自覺創立了新民主主義文化,并在其指引下成功推翻了三座大山,建立了新中國。隨后,黨領導人民對中國的社會結構進行了根本性的改造和重構,為當代文化自信奠定了根本政治前提和制度基礎。
第一,通過重建政治制度,為文化自信奠定了政治前提。政治制度往往是在思想文化的指導下建立起來的。中國共產黨人立足于我國國情,將馬克思主義先進文化制度化,轉化為國家制度體系的有機組成部分。比如,作為新中國臨時憲法的《共同綱領》和作為社會主義政治制度確立標志的“五四憲法”,都凸顯了馬克思主義的系列價值理念:將平等的理念轉化為公民平等、國家平等、民族平等、男女平等、教育平等;將人民至上的理念制度化為人民民主專政的國體和人民代表大會制度的政體,規定國家的一切權力屬于人民;將崇尚勞動的理念轉化為對勞動的鼓勵和對勞動者權益的保護;將消滅剝削的理念轉化為社會主義改造、對公有財產的保護以及對具有剝削性質的私營經濟的規范和限制,等等。這些基本規范不僅為發展馬克思主義先進文化提供了政治前提,而且通過其實際運行,反過來又可以充分彰顯馬克思主義先進文化的真理性和道義性,無疑是提升廣大民眾對馬克思主義的文化認同和文化自信的有效途徑。
第二,通過重構社會經濟制度,為文化自信奠定了社會基礎。思想文化歸根結底決定于社會存在。半殖民地半封建社會的舊文化植根于半殖民地半封建社會的經濟基礎,社會主義新文化植根于社會主義的經濟基礎。照此邏輯,要消滅舊文化,必須先鏟除舊文化的社會土壤,而要建立新文化,首先必須建立新文化的經濟基礎。正如馬克思所指出的:“意識的一切形式和產物不是可以通過精神的批判來消滅的,……只有通過實際地推翻這一切唯心主義謬論所由產生的現實的社會關系,才能把它們消滅”(17)《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1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年版,第544頁。。建國后不久,我們黨便著手把新民主主革命進一步推向社會主義革命,不僅推翻了帝國主義、封建主義和官僚資本主義的統治,還完成了對農業、手工業和資本主義工商業的社會主義改造,建立了社會主義的經濟基礎。此外,還對舊的社會關系進行民主改革,廢除了由封建把頭把持生產和管理的腐朽制度;頒布了《婚姻法》,廢除了封建婚姻制度和家庭關系;清理了娼、毒、賭等舊社會痼疾;改造了宗教等社會團體等。所有這些,不僅是經濟革命和社會革命,也是更為根本的文化革命,為發展社會主義先進文化奠定了制度基礎。
第三,通過重塑思想文化生態,為文化自信奠定了思想保證。如果認為確立了社會主義的經濟基礎和政治制度,社會主義先進文化就能因此得到發展,無疑是機械論的觀點,因為舊思想舊文化有其巨大的歷史惰性,不會因為舊經濟舊政治的消亡而立即消亡。因此,通過文化革命清除思想文化領域的歷史遺毒,對于新確立的政治經濟制度而言是非常必要的。為此,我們黨在建國不久,就掀起了廣泛而深刻的文化革命運動,重塑了中國社會的思想文化生態。比如,對知識分子進行思想改造,要求他們自覺站在人民的立場上開展批評和自我批評,組織他們學習革命理論;開展群眾性的馬克思列寧主義、毛澤東思想教育運動,在全國掀起學習馬克思主義的高潮,等等。應該說,這些對于清除殘存的帝國主義奴化思想和封建買辦思想以及各種唯心主義觀念,進而樹立馬克思主義新文化的指導地位,無疑是必要的。
就文化自信的建構邏輯而言,實現“民族獨立和人民解放”只是上半篇,更重要的是以此為基礎大力發展生產力,完成“國家富強和人民幸?!钡南掳肫_@是基于唯物史觀的戰略邏輯,以毛澤東為核心的第一代中央領導集體對此是十分清晰的,在完成社會主義改造后,隨即開啟了社會主義現代化的新征程,并在經濟、科技、國防、外交等方面取得了重大成就,初步彰顯了社會主義制度的優越性。
但是,如何在一窮二白的國情下進行社會主義現代化建設,發展社會主義先進文化,對于黨和人民無疑是一個嶄新課題。畢竟建設時期所要面對的“問題域”與革命時期是截然不同的。遺憾的是,這一時期我們黨的領導人習慣于運用革命戰爭時期的思維方式去分析和解決建設時期的問題,使得我們黨的路線方針政策接連發生嚴重失誤,比如,先后發生了反右派擴大化、“大躍進”、人民公社化運動、“四清”運動以及“文化大革命”等,致使社會主義現代化進程遭遇嚴重挫折,沒能取得本應該取得的更大成就,社會主義優越性沒能充分發揮,社會主義先進文化的吸引力也打了折扣。社會主義和資本主義的比較優勢出現嚴重反差,以致廣東“逃港潮”等這類“用腳投票”的現象屢屢發生。
改革開放后,在國際比較的視野中,尤其在與“亞洲四小龍”的對比中,中國大陸貧窮落后的面貌和在政治經濟體制上存在的一些弊端更加刺眼。加上我們長期在意識形態領域離開生產力標準空喊社會主義優越性,以及對資本主義腐朽性的過于片面和絕對化的宣傳,使理想和現實形成巨大反差,這無疑會對當時初入國際社會的中國人產生巨大的刺激。正因為如此,20世紀80到90年代,我國在思想文化領域出現了一股懷疑和否定社會主義、盲目羨慕西方資本主義的“自由化”思潮,崇洋媚外的論調再次復活。思想文化上對社會主義的不自信歸根結底是由于我們長期以來經濟不發展、政治體制不完善和民主法治不健全等引起的。尤其是林彪、江青反革命集團在“文革”期間以馬克思主義之名行封建法西斯主義之實,踐踏了馬克思主義形象,動搖了一些人對社會主義的信心和信念。
鄧小平曾指出:“社會主義是一個很好的名詞,但是如果搞不好,不能正確理解,不能采取正確的政策,那就體現不出社會主義的本質”(18)《鄧小平文選》第2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4年版,第313頁。。重塑馬克思主義文化自信,必須在經濟上迅速發展生產力,改善人民物質文化生活,夯實社會主義的物質根基,同時在政治上充分發揚人民民主,全面彰顯社會主義優越性,“空講社會主義不行,人民不相信”(19)《改革開放三十年重要文獻選編》(上),北京:人民出版社,2008年版,第139頁。?;谶@一認識,在以鄧小平為核心的黨的第二代中央領導集體的領導下,我們黨將馬克思主義基本原理與社會主義初級階段的基本國情相結合,開辟了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的現代化強國之路。
隨著改革開放和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實踐的展開,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文化在充分吸收中華優秀傳統文化、革命文化、社會主義先進文化和人類優秀文明成果的基礎上逐步形成、發展和完善,并在其指引下,中國只用了短短幾十年時間就完成了西方國家幾百年才完成的工業化任務,創造了人類前所未有的發展奇跡:我國經濟實力、科技實力、國防實力、綜合國力和人民生活水平顯著提高,民主法治日益完善,民生日益改善,環境日益優美,文化日益繁榮,“中華民族迎來了從站起來、富起來到強起來的偉大飛躍!中國特色社會主義迎來了從創立、發展到完善的偉大飛躍!中國人民迎來了從溫飽不足到小康富裕的偉大飛躍”(20)習近平:《在慶祝改革開放40周年大會上的講話》,北京:人民出版社,2018年版,第19頁。。在“西方之亂”與“中國之治”的鮮明對比中,充分彰顯了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道路、理論、制度和文化的優越性。正如習近平總書記所指出的:“當今世界,要說哪個政黨、哪個國家、哪個民族能夠自信的話,那中國共產黨、中華人民共和國、中華民族是最有理由自信的?!?21)《習近平談治國理政》第2卷,北京:外文出版社,2017年版,第36頁。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文化,即當代中華文化的文化自信最終樹立起來了。
中國共產黨領導中國人民重塑文化自信的歷史建構邏輯與唯物史觀關于文化自信的理論建構邏輯是高度契合的。文化自信必須以生產力為根本、以經濟關系為基礎、以政治制度為保障、以文化自覺為引領、以文化發展為核心,這既是唯物史觀的內在邏輯,也是五四運動以來黨領導人民重塑文化自信的經驗總結,為我們在新時代背景下增強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文化自信提供了重要啟示。
在馬克思主義的社會結構論中,生產力是社會這一龐大建筑物的奠基石,是衡量社會進步的最高標準,是發展包括文化和文化自信在內的其他一切方面的根本條件。恩格斯曾指出:“政治、法、哲學、宗教、文學、藝術等等的發展是以經濟發展為基礎的”(22)《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10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年版,第668頁。。從歷史上看,近代西方資本主義文化之所以對中華文化構成巨大挑戰,根本原因在于其依賴西方工業革命所帶來的生產力的飛速發展;相反,近代以來中華文化之所以在西方文化挑戰下屢屢退縮,逐漸從自信走向自卑,根源在于生產力的落后及由此造成的社會發展的全面滯后。改革開放之初,懷疑和否定社會主義的“西化”思潮和崇洋媚外的心理之所以復活,跟我們“社會主義優越性發揮得太少,社會生產力的發展不快、不穩、不協調,人民的生活沒有得到多大的改善”(23)《鄧小平文選》第2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4年版,第249頁。有根本關系。改革開放40多年來,我們之所以能重樹文化自信,與生產力的巨大飛躍及由此帶來的社會全面進步密不可分。歷史的經驗教訓一再提示我們,離開生產力的發展,文化自信的根基就會崩塌。當前,“以洋為尊”“以洋為美”“唯洋是從”等在中國社會還有一定市場,原因在于我國社會的生產力在量和質上與西方發達國家相比還存在較大差距:就量上而言,雖然我國是世界第二大經濟體,但人均GDP占比仍比較靠后;就質上而言,雖然近年在創新發展方面取得了顯著成績,但從總體上看,“我國關鍵核心技術受制于人的局面尚未根本改變,創造新產業、引領未來發展的科技儲備遠遠不夠,產業還處于全球價值鏈中低端,軍事、安全領域高技術方面同發達國家仍有較大差距”(24)《習近平談治國理政》第2卷,北京:外文出版社,2017年版,第203頁。。因此,必須在質和量的雙重向度繼續發展生產力,特別是要加快創新型國家建設,在生產力質的方面進一步縮小與西方發達國家的差距,并在此基礎上推動社會全面進步。這是堅持和發展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文化自信的根本之策。
雖然生產力是決定文化自信的根本條件,但生產力對精神文化的決定作用還需經過經濟關系、政治制度和社會心理等中間環節。在馬克思主義的社會結構論中,與生產力相比,經濟關系不僅離思想文化更近,而且直接決定思想文化的性質和發展方向,其對文化自信的決定作用無疑更為直接。從這一視角出發,便不難理解為什么西方資本主義從它誕生之日起至今,雖然在生產力方面取得了突飛猛進的發展,但西方內部對資本主義及其文化的批判卻從未停止過。從16世紀莫爾的《烏托邦》到19世紀馬克思的《資本論》,從20世紀初斯賓格勒的《西方的沒落》到20世紀90年代德里達的《馬克思的幽靈》,無不對資本主義持悲觀失望態度,根本原因在于龐大的生產力在資本主義的生產關系下不是帶來了“幸?!?,而是帶來了“禍害”,諸如經濟危機、兩極分化、勞動異化、精神危機、生態危機,等等。一言以蔽之,“一切社會狀況不停的動蕩,永遠的不安定和變動,這就是資產階級時代不同于過去一切時代的地方”(25)《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2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年版,第34頁。。相比較而言,我國在建國初期雖然在生產力發展水平上遠不如西方資本主義國家,但是廣大人民群眾對社會主義充滿信心,主要原因在于先進的社會主義制度能夠有效防止資本主義的各種社會問題。因此,在新時代增強文化自信,必須充分發揮好社會主義的優越性。社會主義優越性不僅在于解放和發展生產力,而且在于消滅剝削、消除兩極分化、實現共同富裕,而這又必須以堅持和完善公有制、按勞分配等社會主義的經濟制度為前提。習近平總書記明確指出:“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是社會主義而不是其他什么主義,科學社會主義基本原則不能丟,丟了就不是社會主義?!?26)《習近平談治國理政》第1卷,北京:外文出版社,2018年版,第22頁。只有堅持社會主義經濟制度,才能使發展成果由全體人民共享,才能有效防止西方資本主義社會的各種弊病,才能贏得與資本主義的比較優勢,進而才能提升廣大人民群眾對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的文化自信。
相比于生產力與經濟基礎,政治制度與精神文化的關系更緊密,影響也更直接。一國的政治制度往往是在一定的思想文化的指導下建立的,該國的政治狀況和國家治理能力往往能被民眾直接感受和評判,成為衡量政治文化先進與否的重要標尺。比如,辛亥革命后,我們雖重構了政治制度,但是國家處于四分五裂的狀態,官場腐敗、政府無能、社會動蕩、民不聊生,直接觸發了人們對本土文化的反思和批判,新文化運動因此爆發。新中國成立之初,我們不僅實現了國家主權的獨立,而且在中國共產黨領導下有效治理了諸如貪污腐敗、黃賭毒、黑惡勢力、封建把頭等舊社會的頑瘴痼疾,整個社會的精神風貌為之煥然一新,極大地增強了民眾對馬克思主義和社會主義的信心和信念。后來由于接二連三的政治運動,尤其是十年“文革”,國家治理陷于癱瘓,民主法治遭到嚴重破壞,直接觸發了資產階級自由化思潮抬頭。改革開放后,黨領導人民探索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道路,并形成了一套科學的國家治理體系,國家治理能力顯著提升,創造了世所罕見的經濟快速發展奇跡和社會長期穩定奇跡,彰顯出多方面的顯著優勢。正因為如此,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文化自信才得以形成和確立。歷史一再明示,政治制度對思想文化具有極大影響力,科學的國家治理體系和高效的國家治理能力既是衡量思想文化先進性的重要標尺,又是發展文化和增強文化自信的政治前提。只有生活在國泰民安、政通人和的政治生態中,民眾才會發自內心地認同和相信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文化。可見,增強文化自信,必須通過全面深化改革,進一步推進國家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使民眾對民主、法治、公平、正義、安全、環境等方面的需求能得到充分滿足和保障。
社會心理是指一定時期內存在于社會及其群體中的心理狀態,與精神文化同屬于社會意識的范疇。但社會心理是對社會存在的最直接反映,是連接社會存在與精神文化的中介環節。因此,了解社會心理是理解思想文化的重要前提。社會心理作為低級形態的社會意識,常具有自發性、盲從性、非理性化、碎片化等系列特征,如果不加以理性的引導,往往會影響社會的健康有序發展,甚至產生很大的破壞作用。比如,晚清時期從上至下的夜郎自大、唯我獨尊的社會心理傾向就嚴重阻隔了中外文化的交流。鴉片戰爭后很多小手工業者在西方廉價商品的沖擊下破產,便滋生了敵視現代工業文明的心理,扶清滅洋、盲目排外的“義和團運動”一定意義上講便是這一情緒化反映的結果。精神文化不應也不可能完全脫離社會心理這一前提性因素,如果精神文化不能在一定程度上契合民眾的心理訴求,少數知識精英之“思”就無法大眾化為社會之“潮”,就發揮不了改造世界的作用。同時,精神文化應以其科學理性的內在品格引領自發性的社會心理,使之朝著健康、自覺、理性的方向發揮作用,這是思想文化的內在要求。五四運動以后,中國共產黨一方面反映廣大人民群眾反侵略反壓迫的心理訴求,另一方面又以馬克思主義為指導,將民眾自發性的心理訴求引導到反帝反封建的正確軌道上來,避免了盲目排外,也避免了民粹主義。當前,隨著中國的快速發展,必須高度警惕自吹自擂、自我膨脹的社會心理,什么“某某國害怕了”“某某國嚇傻了”以及“全球首款”“世界第一”之類的自大、浮夸便是這一社會心理的反映。這種自我膨脹的心理顯然不是真正意義上的文化自信,我們需要將其置于文化自覺之下進行理性的批判和引導,使其朝著自信又謙卑的方向發展。
堅持和發展文化自信固然離不開生產力、經濟基礎和政治制度等必要條件,但必要條件不等于充分條件,不能簡單認為有了強大的物質基礎就能自然而然地產生文化自信。文化自信離不開文化自身的繁榮與發展。文化自身的繁榮發展不僅可以直接增強文化自信,還可以為生產力、經濟基礎、政治制度和社會心理等其他方面提供理性指引、精神支撐和智力支持,進而通過這些方面的發展促進文化發展,提升文化自信。毋庸諱言,改革開放以來,我們雖在經濟、科技、軍事等硬實力方面取得了舉世矚目的成就,但就文化軟實力而言還比較薄弱。比如,思想文化領域“西強我弱”的局面還沒有根本改變,國際話語權仍然被西方發達國家壟斷和操控,文化產品的市場競爭力不強,文化和文化產業對經濟的貢獻率仍比較低,等等,所有這些顯然不利于我們提升文化自信。因此,在新時代背景下,我們必須以馬克思主義為指導,立足當代中國現實,結合時代條件,在批判繼承、吸收和弘揚中華優秀傳統文化、革命文化、社會主義先進文化以及人類一切優秀文明成果的基礎上,大力發展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文化,努力增強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的凝聚力和感召力;必須大力發展文化事業和文化產業,傳播當代中國價值觀念,展示中華文化獨特魅力,提高中國國際話語權,擴大中華文化影響力;必須加快構建具有中國特色、中國風格、中國氣派的哲學社會科學學科體系、學術體系和話語體系,“不僅要讓世界知道‘舌尖上的中國’,還要讓世界知道‘學術中的中國’‘理論中的中國’‘哲學社會科學中的中國’”(27)《習近平談治國理政》第2卷,北京:外文出版社,2017年版,第340頁。,這無疑是堅持和發展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文化自信的最直接途徑。
總而言之,在馬克思主義社會結構論中,文化和文化自信處于社會結構的頂層,本質上依賴于生產方式和政治制度的總體發展狀況。同時,文化和文化自信作為社會結構的頂層要素,其對下層的社會心理、政治制度、經濟基礎和生產力又具有重要的引導、調節和激勵作用。因此,堅持和發展當代中國的文化自信,既要運用矛盾論的思維,分清輕重緩急,依序推進社會各方面的建設;又要有戰略眼光和系統思維,在“四個全面”戰略布局和“五位一體”總體布局中協同推進文化建設和文化自信,只有如此,才能在全球文化競爭格局中立于不敗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