批評其實也可以很詩意

陳芝財

教育離不開批評。但批評給人的印象總有繃著臉孔訓人的感覺，不過，只要把握得好，批評有時也充滿詩意。

記得那個秋高氣爽的下午，習慣課前巡視的我來到一樓教室旁，班主任柯老師告訴我，她班的小盧上午在課堂上頂撞了科任舒老師，后來柯老師在和小盧溝通中發現他沒把這事當回事。

師生鬧別扭的事如果處理不及時，等“發酵”了就更麻煩，何況這是一位處于心理“斷乳期”的初二學生。

我說：“你讓小盧出來，就說我在辦公室等他。”其實我那時還在一樓的庭院中。

很快，小盧出來了。

我看到他從走廊進入庭院，馬上迎了上去，輕聲告訴他和我一起走走。

我沒帶他到辦公室，而是和他一起來到庭院中的一棵樹下。

這是一株叫紅檵木的樹，其時花開正盛。我們一起繞著慢慢走。我指著花問他：“你每天都經過這里，有沒有發現這花很美？”

“沒有。”他不假思索地回答。

我微笑了一下，說：“你看，樹上滿是一朵一朵玫瑰紅的花，這花很特別，像手工做的紙花，玲瓏剔透，煞是美麗。你沒發現？”

他“嗯”了一聲，似乎覺得莫名其妙。

準確說應該是一頭霧水。上午發生的事，下午副校長就來找他，要干什么，他心知肚明。可是我沒有批評他，卻讓他賞花。他哪有心思賞花啊？此刻他的內心應該正思考著如何應對我的批評。

我接著說：“如此美麗的花，就近在身邊，你卻沒發現，多可惜啊。我們身邊有這么多美好的事物你卻沒有發現，而總去關注那些不好的東西。其實，多用心去發現美，心情就會好很多。”

我估計他還是不大理解我的話，那眼神分明告訴我他內心有需要解答疑惑的渴求。

“你到學校讀書這么長時間，哪個老師得罪你了？”我的問題又出乎他的意料。

“沒有啊！”他脫口而出。

“就是嘛，應該沒有才對。有時候因為自己心情不好，聽到老師批評同學的話就會感覺很刺耳，是不是？ ”

“嗯，是的。”據我了解，小盧課上頂撞老師正是因為自己心情不好又碰到舒老師批評同學所引起的。

“就像你對舒老師的那件事一樣，你把這事往好處想，那就是小事一樁，很容易處理;假如你往壞處鉆，心里就會很難受。”

他又“嗯”了一聲。這一聲應該是清楚我剛才讓他賞花的用意了。

“說給我聽聽好嗎？上午為什么心情不好？”

“數學只考了36分。”

“這樣啊？！那當然應該心情不好，不然還算什么男子漢！”

“我考得不好被班主任批評，心里堵著呢。”

從他的語氣聽得出他受了點委屈。

我湊近前關切地問：“這就讓你心情更不好了？”

他馬上把頭向上仰。這個動作告訴我，他難受了。可是他不讓我看到，因為被我看到會不好意思，甚至沒面子。

我說：“原來是這樣，你本來就心情不好，老師還說你，所以你就把氣發泄到舒老師身上，對吧？”

他點了頭。這個點頭說明他已經有八成承認了錯誤。

“你以前和舒老師有矛盾？”

“沒有。”

“就是嘛。我在辦公室還經常聽舒老師說你怎么好。其實老師也不知道你心情不好，你說是嗎？假如他知道，一定不會那樣說你的。”

他沒吭聲，表示認同。

“那就是誤會了。這樣的事還不容易解決嗎？知道怎么解決吧？”

他又點點頭。

“等會找個時間去向老師說明情況，再跟老師說因為你心情不好，害得他也心情不好，懂嗎？越快越好。”

他說：“好。”這時第一節上課鈴響了，我讓他馬上去上課。

后面的事不必贅述，一切順利，當然還要做些輔助工作。

棘手的事情就這樣用幾分鐘解決了。沒有硝煙，沒有冷戰，過程充滿詩意。

我用了改變人的信念系統這個方法。一個人的信念系統影響著他的思想狀態，而思想又決定著他對事件的感受。我就是通過改變小盧的感受而“化干戈為玉帛”的。

本來是一場批評，其實是可以處理得很詩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