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羅曦
特朗普上臺以來,與奧巴馬所信奉和堅持的“無核武器世界”漸行漸遠,已先后頒發《核態勢評估》《彈道導彈防御評估》《核威懾政策》《核作戰條令》等文件,其“定制威懾”核戰略日漸清晰。“定制威懾”的核心內容,是根據不同的作戰對手,采用不同手段來進行應對。通過追求核武器的“贏戰”而非“止戰”效果,嘗試將具有極大毀傷效應的戰略性武器應用于戰場,是美國核實戰理念的一貫思路,近年來在美國有逐漸強化的趨勢。
核實戰理念的基本內涵 自核武器誕生以來,美國戰略界和學術界圍繞核武器的兩大戰略功能即威懾和實戰展開了數次辯論,爭論內容主要聚焦于核武器地位、核軍備建設以及核軍控作用等問題。強調核武器威懾功能的被稱為核威懾(或核軍控)學派,而強調核武器作戰功能的則被稱為核實戰(或核制勝)學派。
在核威懾學派看來,核武器最重要的作用在于其止戰功能,即“防止戰爭”而非“打贏戰爭”。因此,美國需要與他國簽訂軍控條約,并克制核軍備發展傾向。但是僅強調核武器的威懾功能,難以解決“威懾失敗后怎么辦”的問題,將可能使美國陷入“要么投降、要么毀滅”的兩難境地,這也是核實戰學派詬病核威懾學派的理由之一。
對于核實戰學派來說,美國不僅面臨著傳統核大國的戰略威脅,同時也面臨著恐怖分子、無賴國家等非傳統安全威脅,因此需要靈活多樣、逐步升級的核應對方案。美國除了要保持相對于其他國家的核軍備規模和種類優勢,重點發展戰場作戰能力、控制升級能力、首次打擊能力外,還需要制訂針對不同規模、不同級別戰爭的核打擊和作戰方案,并且要主動從各類軍控條約中退出來,這樣才能避免美國陷入被動局面。
特朗普政府核實戰理念的強化 在特朗普執政團隊中,秉持核實戰理念或受其影響的不在少數。特朗普在競選總統時就屢屢抱怨美國核武庫規模太小、發展滯后,承諾將全面升級美國核武器投送系統、彈頭和指揮控制網絡,拓展核打擊能力。執政后,其安全團隊中的多名核心人物均屬于核實戰學派,如前國家安全顧問約翰·博爾頓就極其反感任何約束美國核力量發展的軍控條約,在小布什政府時期先是主導了美國退出《反導條約》進程,后又在特朗普時期主導了美國退出《中導條約》進程。特朗普政府提出的“量身定制”核戰略,幾乎是核實戰理念的精準概括,即通過研制低當量戰術核武器、降低核武器使用門檻,增加核武器的適用情景、加速核武器的現代化進程,旨在使核武器在戰場上“可用”與“能用”。
美國軍方也實時更新了其核作戰條令。2019年6月11日,美國參聯會發布《核作戰》條令,在規劃、實施和評估美軍聯合核作戰行動的基礎上,為各軍種核威懾與核作戰行動提供基本原則和指導。該條令涵蓋核戰略概覽、核力量構成、核作戰行動、核指揮控制和通信系統、核安全與安保等五大內容,明確了以敵對國家重要軍事設施或軍事力量為目標的先發制人打擊方案。從冷戰時期的“統一作戰行動計劃”,到反恐戰爭時期的“戰略威懾與全球打擊”計劃,再到新版核作戰條令的出臺,美軍一直在戰術層面修訂和完善其核攻擊目標和作戰方案。
對外部威脅和戰爭形態認知的變化 核實戰思維在美國國內得到強化,其背后是美國對外部安全威脅和戰爭形態認知的變化。特朗普上臺后,將“應對大國競爭”取代“暴力極端組織”視為最重要的安全威脅。美國判斷,中俄兩國均在強化其常規戰略武器和非戰略核武器力量建設,通過發動“核門檻以下”的攻擊,達到“以升級求降級”的戰略目標,旨在獲得針對美國的“非對稱優勢”。
核實戰理念的強化,同樣也反映出美軍對“混合戰爭”這一新型戰爭形態的認知。與傳統的“常規戰爭”所不同的是,混合戰爭的戰爭界限更加模糊、作戰樣式更趨融合、戰爭手段更加多樣。在新的戰爭設想中,核武器有可能和常規、數字、網絡、人工智能技術甚至非軍事化手段相互結合,形成與傳統核威懾截然不同的“復雜威懾”或“跨域威懾”。因此,核實戰學派認為,只有秉持“核實用主義”,才能真正實現和維護國家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