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民幣國際化對我國對外貿易的影響

(武漢大學經濟與管理學院 湖北 武漢 430072)

一、緒論

(一)研究背景與意義

在許多早期文獻中，人民幣國際化大多是討論人民幣如何進行自由兌換。許多學者建設性地提出了人民幣國際化的發展戰略和各個發展階段。但是由于當時條件尚未成熟，形勢尚未明朗，大多數關于人民幣國際化的提議都停留在較為寬泛的階段，有一定的局限性。隨著各方面條件的不斷成熟，人民幣國際化成為越來越現實的問題。尤其是當2008年的金融危機爆發以后，由于中國的經濟在此期間相對平穩，人民幣保持堅挺，因此國際對人民幣的需求顯著增加。近年來人民幣國際化課題不僅在理論水平上有質的提升，同時在現實操作過程中也出現了具有創造性的方式方法，整個頂層設計也基本完成。

人民幣國際化進程加快意味著我國緊跟全球經濟發展的步伐，與時俱進，對外開放水平進一步提高。也意味著我國正在進行從宏觀經濟到金融改革的深入探索，是深化金融制度改革的重要一步。人民幣國際化，是我國深遠影響力的象征，也代表了世界上大多國家對我國綜合國力的認可。同時，由于人民幣國際化正在進行，此時研究這個進程對我國對外貿易的影響，其意義重大。通過理論與實證分析人民幣國際化與我國對外貿易的關系，能讓我們明確地知道人民幣國際化在外貿發展方面是否有推動作用，清楚它對我國外貿造成的具體影響究竟是怎樣的。通過研究不同時期人民幣國際化對我國外貿的影響，我們可以具體分析我國對外貿易總額、結構、主要貿易對象變化的原因，這些都與人民幣的國際化進程有關。針對發現的問題提出具體建議，能夠深入地了解人民幣國際化過程中現有相關政策的產生原因和下一步的具體措施。

(二)文獻綜述

當今國內學術界普遍認為，人民幣國際化的具體涵義就是人民幣能夠在世界貿易中扮演重要角色，包括在國際市場上保持其計價、價值儲藏、結算等功能，能夠在全球市場廣泛流通。2008年金融危機爆發之后，尹興中和李稻葵兩位學者，通過研究發現整個國際貨幣體系的演變前景可以被分為兩種,一種是幾個國家短時間內共同建設規模較大的主權貨幣體系,另一種則是一個國家貨幣長期的發展興起。此外，經濟危機之后，部分國外學者也對人民幣國際化發表了看法。J.Yam(2010)通過研究中國金融市場存在的問題指出，中國應把大量時間和精力放在與其他國家的交流溝通上，還應注意包括貨幣互換等金融衍生工具的推廣運用以及相關金融人才的大力培養。J.Leahy(2011)則指出，中國的債券市場還不夠發達，存在很多缺陷，中國應該在保證自身資本市場平穩的基礎上推行貨幣的全球流轉。章玉貴(2013)指出，我們要實現人民幣國際化，就必須有步驟地推行人民幣資本項目的自由兌換和推動對外貿易的進一步發展。曹遠征(2013)認為，人民幣國際化是一個內生過程而不需要強制的激進推動。伴隨著我國國際地位的提高，一些發達國家呼吁我國承擔起大國責任，催促人民幣盡快國際化以便惠及全球。但是我們應該在金融開放時慎之又慎。李雨柔(2015)指出，人民幣國際化有利于推動我國產業升級。喻曉平(2015)認為，推行人民幣國際化首先要加強中國與周邊國家經濟合作，促進人民幣的區域化和周邊化。

綜上所述，近年來國內外學者對人民幣國際化問題的討論非常之多，對于人民幣國際化呈現出廣泛贊同的現象。但是也有部分學者擔心人民幣國際化會給我國經濟帶來巨大的風險，畢竟我國沒有相關發展經驗，建議適當減緩人民幣國際化的速度。大多數學者的分析停留在理論方面，缺少有力的實證支撐。在人民幣國際化已經開始的當今社會，可以采用實證檢驗的方式探究人民幣國際化對我國對外貿易的具體影響，這樣會更有說服力。

二、理論依據與現狀

從國家經濟學的角度看，國內學者李雨柔(2015)通過研究國際經濟理論認為一國貨幣是否實現國際化決定著對外貿易中交易成本的大小。通常來講，一國貨幣國際化程度越高，在進行外貿交易時遇到的阻力也越小。這些阻力包括匯率風險、兌換貨幣所花的時間和精力以及貿易的不確定性。另一方面，一國貨幣得到的認可程度代表了一個國家對外貿易在貨幣方面的比較優勢。一國在國際貿易中越活躍、經濟實力越雄厚，其貨幣的地位也越高，也說明這個國家在對外貿易中貨幣方面更有主導權。比如在國際貿易中，大多數產品都可以把美元作為計價單位，也可以用美元進行直接支付。因此參與對外貿易的企業更多地持有美元，美國本土的企業在交易中就更為便利。同時美國的相關企業就能獲得更多交易機會，進而推動美國對外貿易的發展。

從“三角悖論”角度看，自由的資本流動、獨立的貨幣政策和固定匯率不可能被一國同時擁有。我國內陸選擇了獨立的貨幣政策和固定匯率，限制資本的自由流動。截止目前我國擁有大量的美元儲備，目的就是為了維持固定的匯率。如果要實現人民幣國際化，我國不可避免就要改變所占據的不可能三角的兩點，這是進行人民幣國際化的最大前提。鑒于我國社會主義國家的性質，完全放任市場不加政府引導的情況應該不會出現，獨立的貨幣政策這點不會被拋棄。隨著人民幣國際化的進行，我國會最終實現浮動匯率制，逐步減少對資本自由流動的限制，進而外資會大量流入。這些必然有利于改善對外貿易狀況。因此就我國而言，人民幣國際化與對外貿易之間必然存在著某種聯系。

三、人民幣國際化影響我國對外貿易總額的實證分析

(一)理論方法模型

本文為了探究人民幣國際化與對外貿易總額的關系，采用向量自回歸模型，并且應用VAR模型進行格蘭杰因果檢驗、脈沖響應、方差分解，證明兩者之間存在一定的聯系，并分析這種聯系的具體內容。

選擇VAR模型的原因是它包括兩個變量間每一種動態關系，由于沒有相關理論已經確定地說明兩者之間有什么樣的聯系，所以采用VAR模型更為合適，因為VAR模型本身就不需要嚴格的理論作為依據。VAR模型的構建只需要明確兩點：確定有關系的幾個變量，并且幾個變量都包括在VAR模型中；找出合適的滯后期，對每個變量建立合適的方程。同時要注意的是不涉及到當期變量，因此VAR模型相對更好預測。

在本文實證中，采用的是雙變量(y1t、y2t)的形式，針對每個變量建立相應的自回歸模型：

y1t=f(y1,t-1,y1,t-2,…)

(3.1)

y2t=f(y2,t-1,y2,t-2,…)

然后將兩個方程聯立，表示成一般形式：

Yt=μ+π1Yt-1+μt

(3.2)

其中，μt是誤差項為白噪聲序列，即符合零均值、獨立性和同方差性的特點。零均值表示對于其均值無法確定，獨立性指從現在到未來新的信息的不確定性，同方差性是指yt具有相同的方差、是平穩過程的時間序列。

(二)變量選取

首先是人民幣國際化指數，目前國內學者還沒有確定統一的人民幣國際化指數，比較簡單且常用的計量方法是由李瑤學者最早于2004提出的。本文也采用他的模型來計算人民幣國際化指數。

其建立的貨幣國際化指數模型為:

I=α1I1+α2I2+α3I3

(3.3)

其中I是貨幣國際化指數，αi分別為各項的權重。

I1=∑Fi/F0其中Fi代表流通本幣的第i個國家，F0代表與這個本幣國有貿易來往的國家數。I2=∑Mi/M0其中Mi代表境外第i個國家的持有本幣數目，M0代表本國的貨幣發行量。I3=∑Si/S0其中Si代表第i國儲備發行國本幣的數目，S0代表本幣國的外匯儲備數目。

第二個變量是我國每季度對外貿易總額。通過研究人民幣國際化與對外貿易總額的關系能揭示人民幣國際化對我國對外貿易整體上沖擊有多大，更方便我們從宏觀上把握人民幣國際化帶來的影響。本次實證采取雙變量分析，能夠更容易判斷兩者之間存在的關系，結果更加清晰。

(三)數據處理

本文選取從2006年第一季度到2015年第四季度的每個季度的數據。由于國家統計局和中華人民共和國海關總署只有進出口總額月度數據，每季度進出口總額是將每季度所包括的三個月數額相加得到，由120個月度數據計算出40個季度數據，因此樣本數目大于30個符合VAR模型大樣本的條件。由于對外貿易總額數目較大，實證采取了對數處理的方法，這種方法不會改變序列的趨勢。再對數據進行季節性調整，得到對外貿易總額序列的最終數據。

人民幣國際化指數(Index)采取的是上文介紹到的李瑤學者的計算方法，由每季度對應的三個分支I1、I2、I3平均加權得到，國家外匯儲備數量、發行貨幣量數據來自世界銀行和國家統計局，與我國有貿易往來的具體國家數由中國統計年鑒第十一章對外經濟貿易中按國別(地區)分對外經濟合作一節整理得出。

(四)實證結果

1.平穩性檢驗

經過單位根檢驗我們可以得到，人民幣國際化指數序列和進出口總額序列的原始序列都不平穩，對應的ADF值-1.502523和-2.091781都分別大于5%顯著水平下的臨界值。兩個序列經過一階差分后，P值檢驗結果都遠小于5%拒絕原假設。因此在顯著水平為5%的前提下，兩個一階差分序列不存在單位根，故兩個序列經過一階差分后是平穩的，可以判定兩個序列為一階單整序列。單位根檢驗結果如表3.1所示。

表3.1 單位根檢驗結果

2.協整檢驗和VAR模型的檢驗

由于兩個序列都是一階單整序列，可以用E-G兩步法來進行協整檢驗。E-G兩步法最適合雙變量分析，本文研究的是雙變量問題，所以非常合適。進行最小二乘回歸后，對殘差進行單位根檢驗，得到殘差對應的ADF檢驗值為-2.625606，小于5%顯著水平所對應的-1.949609，拒絕序列存在單位根的假設，因此在5%的顯著水平上殘差序列是平穩的。

據此判斷人民幣國際化指數和進出口總額是否存在協整關系。如果兩個經濟變量的序列都是不平穩的，但兩者之間存在某種長期的穩定關系，那么兩者為協整關系。回歸后得到的殘差檢驗結果如表3.2所示。

表3.2 殘差檢驗結果

通過協整檢驗，做回歸之后的殘差序列是平穩的，我們知道了人民幣國際化指數和我國對外貿易總額存在長期穩定的協整關系。兩個變量的原始序列都是不平穩的，但兩者之間的交相變化應該存在一定規律。這初步證實了假設兩者存在關系的正確性并為后續的研究打下了堅實基礎。

根據赤池準則和施瓦茨準則選擇合適的滯后階數為5并對模型進行估計后，需要對模型分別進行平穩性檢驗和殘差獨立性檢驗，來確定模型是否可以使用。首先進行平穩性檢驗，運用EVIEWS軟件運行結果圖3.1所示：

圖3.1 模型平穩性檢驗結果

顯然，圖中所有的點(VAR模型的特征方程的根)都落在單位圓內，也就是滯后多項式的根都位于單位圓外，因此VAR模型是平穩的。

還要檢驗殘差是否存在自相關性，只有兩個檢驗都順利通過，這個模型才有使用價值。模型的殘差檢驗結果如下圖3.2所示。

圖3.2 各方程殘差項的自相關圖

VAR模型不允許殘差自身存在自相關性，但允許殘差間存在相關性。所以主要觀察對角線上的圖形，可以發現他們的自相關系數都在置信帶內，絕對值的最大值均小于3，因此殘差不存在自相關性。因此所建立的VAR模型是平穩的，殘差也具有獨立性。綜上所述，建立的模型是可以使用的。

3.格蘭杰因果檢驗

由于VAR模型不會剔除不顯著的參數項，因此模型的估計結果沒有太大的解釋說明作用。對模型進行平穩性檢驗和殘差獨立性檢驗后確定模型可以使用，就可以運用模型解決實際問題。在實證分析中，VAR模型最重要的就是它的應用，包括格蘭杰因果檢驗、脈沖響應、方差分解等。通過運行EVIEWS軟件分別得到三個應用的結果。表3.3給出了格蘭杰因果檢驗結果：

表3.3 格蘭杰因果檢驗結果

由結果可知，人民幣國際化指數是進出口總額的格蘭杰原因，進出口總額也是人民幣國際化指數的格蘭杰原因。可見兩者之間是相互影響的，這就證實了之前的推論。因此，基于前文的理論分析，我國對外貿易的發展也是會促進人民幣國際化進程的，總體上兩者呈現出相互激勵、共同發展的態勢。我們的研究也不應局限于單向的作用，應該綜合考慮兩個變量的內在聯系。

4.脈沖響應和方差分解

格蘭杰因果檢驗能讓我們對兩者因果關系進行初步界定。脈沖響應和方差分解結果能夠相對細致地展示兩者對彼此的貢獻度，并且通過脈沖響應和方差分解，我們能夠對比長期和短期所得結果的不同。把整個問題分成短期和長期分別討論，從而把握兩者關系的細節，從結果中很容易得出人民幣國際化指數和我國對外貿易總額的關系在短期和長期是完全不同的，在長期兩者之間的相互影響是正向的，而在短期兩者是相互阻礙的。脈沖響應所得結果如下圖3.3所示。

圖3.3 脈沖響應圖

首先看人民幣國際化指數對進出口總額的影響，對人民幣國際化指數進行一個正向沖擊后，在前四期給進出口總額帶來的沖擊都是負向的，在大約第三期達到最低值。從第四期之后波動幅度逐漸減小，大多數時期都是正值，偶爾會出現負值。這說明進出口貿易會因人民幣國際化程度的提高首先在短期大幅度減少貿易總額，然后會在長期逐漸增加貿易總額，并且在長期增加進出口總額的形式是波動增長，波動的幅度逐步減小。長遠來看，人民幣國際化的發展是有利于我國對外貿易的，但是影響的力度不是特別大，因為一國的對外貿易還受到其他許多因素的影響。

然后分析進出口總額對人民幣國際化指數的影響。施加一個正向沖擊后，人民幣國際化指數經歷了四期的減小，但同樣是四期以后，進出口總額對人民幣國際化指數產生了正向的、相對穩定的影響，并且人民幣國際化指數增長幅度較大。這說明長期來看，我國對外貿易的發展對人民幣國際化的實現有良好的促進作用。

方差分解與脈沖響應一般是同時出現的，方差分解相對于脈沖響應能夠更精確地揭示人民幣國際化對我國對外貿易總額增長的貢獻度。因此除了分析脈沖響應所得結果外，還要根據方差分解結果了解更多細節，結果如表3.4所示。

表3.4 進出口總額的方差分解結果

根據表3.4的方差分解結果，三期以后人民幣國際化指數對進出口總額的貢獻度為11.5%左右，說明人民幣國際化的進程對我國對外貿易產生了一部分影響。人民幣國際化指數能對進出口總額產生這么大的影響體現了對外貿易中人民幣國際化的重要作用，可以說人民幣的國際化是我國對外貿易的潤滑劑，貨幣是貿易的媒介。人民幣國際化的實現必然會惠及我國外貿企業，國內企業不必再為了規避匯率風險付出一定成本，也減少了繁雜的財務運作時間。人民幣的國際化也會增加世界其他居民對我國影響力的認可，有利于我國樹立值得信任的負責任的大國形象，從而使得我國外貿企業易于出口本國產品。考慮種種因素，伴隨著人民幣國際化的進行，我國對外貿易將愈加順利。

綜上所述，由于人民幣國際化會在長期對我國外貿產生積極影響，所以應該長期堅持人民幣國際化戰略不動搖。要制定詳細的階段性十年期規劃，保證人民幣國際化進程的穩定、健康發展。同時，實證分析表明人民幣國際化對我國對外貿易影響的過程是極其漫長的，初期甚至會減少我國外貿總額。因此我們應該保持耐心，穩步實現人民幣國際化，切不可急于求成。

四、主要結論

通過以上理論分析和實證研究，我們明確了人民幣國際化與我國對外貿易存在一定的聯系。從減小我國相關企業的匯率風險到減少與其他國家貿易中的摩擦，都體現出貨幣國際化可以降低對外貿易中的交易成本的特點。促進人民幣國際化的政策例如鼓勵資本的自由流動等從側面反映了我國對外開放力度的增大，開放的經濟環境則非常有利于我國對外貿易。

人民幣國際化分別從總額、結構和對象三個方面對我國對外貿易產生了一定的影響。雖然是通過不同的途徑，但是人民幣職能范圍的擴大是改善對外貿易的基礎。無論是從宏觀經濟還是微觀企業上來看，貨幣的國際化都為一國對外貿易的繁榮奠定了良好基礎。就我國而言，人民幣國際化推動了我國外貿總額的增長、外貿結構的優化和主要貿易伙伴的演變。總體上來看，人民幣國際化進程對我國對外貿易的發展有巨大的推動作用。

實證結果告訴我們人民幣國際化指數和我國對外貿易總額兩者之間存在長期穩定的關系。然而就長期和短期兩種情況，我們得到了相反的結論。在長期，人民幣國際化的發展會促進我國對外貿易總額的增長以及優化我國對外貿易結構，我國主要貿易伙伴也會隨之發生變化，同時對外貿易總額的增加也有利于推動人民幣國際化進程；在短期，人民幣國際化的發展會減少我國對外貿易總額，我國對外貿易總額的增加也會抑制人民幣國際化進程。所以在不同階段，人民幣國際化與我國對外貿易的關系是不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