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桐

“紅軍不怕遠征難,萬水千山只等閑。”在日寇侵占我國東北三省、民族矛盾上升為中國的主要矛盾時,紅軍不畏艱險,長途跋涉兩萬五千里,突破敵軍的封鎖和路途的艱難,進行了史無前例的長征,北上抗日,邁出了中國共產黨走向最后勝利至關重要的一步。
“與紅軍突破封鎖北上抗日的轟轟烈烈相比,不少在日戰區突破封鎖宣傳抗日政策的共產黨人和愛國人士,只能默默無聞。”湖南紅色檔案館館長傅伯瑜小心翼翼地捧著該館珍藏的《論持久戰》一書,深情講述共產黨人突破日偽新聞封鎖抗日的故事,“共產黨人無論何時、何地、何種處境,都在想方設法與日寇作著艱苦卓絕的斗爭,是中華民族當之無愧的抗日中流砥柱”。
湖南紅色檔案館珍藏的《論持久戰》,由上海英商《每日譯報》于1938年12月10日出版,封面為從右至左豎排,右邊標注黑色繁體字“每日譯報時論叢刊第一種”,左邊是繁體行書印刷體“論持久戰”和“毛澤東著”字樣。扉頁豎排繁體字注明“廿七年十二月十日四版”“發行:譯報圖書部”“經售:全國各大書局”“每冊實售國幣一角二分”,底部從右至左橫排繁體標注有“本報創刊? 民國廿七年一月廿一日”。據了解,《論持久戰》在新中國成立之前,先后共出版各類版本、版次約172個,這本書是較早的一種。
1938年5月26日至6月3日,毛澤東在延安抗日戰爭研究會上發表演講《論持久戰》,開宗明義地指出,日本的侵略戰爭是非正義的、退步的、野蠻的,中國的抗戰是正義的、進步的;日本正處于法西斯國家大崩潰的前夜,它的戰爭是帶最后掙扎性的冒險戰爭,中國是如日方升的國家,有了新的人、新的政黨、新的軍隊和新的抗日政策。他說,“凡屬正義的革命的戰爭,其力量是很大的”,“日本戰爭的退步性和野蠻性是日本戰爭必然失敗的主要根據”。《論持久戰》講演稿整理出來后,油印成冊先在黨內傳閱。可是油印的數量有限,不少干部特別是前線的指戰員難以看到。為滿足大家的需求,1938年7月1日,《論持久戰》在延安《解放》雜志第四十三、四十四期(合刊)正式刊出。當月,延安解放社出版了單行本。7月25日,漢口新華日報館出版了單行本,重慶、桂林、西安等地的新華日報館也相繼出版了鉛印訂正本,在全國引起了積極反響。吳玉章在他的回憶錄中說:“《論持久戰》的發表,使毛澤東贏得了全黨同志發自內心的、五體投地的贊許、佩服甚至崇拜,從而最終確立了在黨內無可替代的領袖地位和崇高威望。”甚至在抗戰勝利后,日本也組織力量研究《論持久戰》,認為“之所以敗給中國,就在于《論持久戰》的戰略之高明”。
然而,令人疑惑的是,這樣一本具有如此影響力的鴻篇巨制,為什么在毛澤東講演之后如此短的時間內,可以堂而皇之地在當時已是“淪陷區”的上海公開印行?
1937年11月12日,上海被日軍攻陷,租界成為“孤島”,原先在上海出版的各種報紙,絕大部分因環境險惡而被迫停刊或搬遷。中共上海地下黨組織為了突破日偽新聞封鎖,利用外國報刊在租界的合法地位,于同年12月9日出版了掛英商招牌的日報——《譯報》(不久更名為《每日譯報》),只登載翻譯消息和文章。該報由英商大學圖書公司孫特斯·斐士和拿門·鮑納擔任發行人,他們只領薪金不問具體事務。日本侵略者曾蠻橫地強令租界內華人辦的報刊接受“新聞檢查”,但對掛上英商招牌的《每日譯報》卻無法鉗制。
《每日譯報》實際上是中共江蘇省委機關報,以及時向廣大民眾傳達黨的方針政策為辦刊方向,“特訊”“專電”等欄目常報道黨領導的八路軍、新四軍的抗戰消息和前線戰況,這些都是在上海租界別的中文報紙上難以看到的。《論持久戰》如此重要的著作,自然而然地受到了極大關注。在八路軍駐滬辦事處的協助下,《每日譯報》從1938年8月23日起連續登載毛澤東的《論持久戰》全文,并于同年9月4日開始在上海出版單行本。就這樣,這部指導全國抗戰的綱領性文件,在日本侵略者的“眼皮底下”“脫困而出”,“如及時雨般”登陸上海。
《論持久戰》巨大的說服力、影響力和震撼力,在當時可謂無與倫比、古今罕見,連國民黨高層也為之欽佩不已。國民政府軍事委員會政治部第三廳在《中國報導》上用世界語節譯了《論持久戰》。傅作義在讀完該書后感到“抗戰中的一些重大問題,幾乎都在本書里找到了明確答案”,即令所屬各部官兵閱讀,并指示各部軍政干部學校開展學習。白崇禧認為《論持久戰》是“克敵制勝的最高戰略方針”,遂轉述給蔣介石,蔣介石也十分贊成。在蔣介石的支持下,國民政府軍事委員會通令全國,將《論持久戰》作為抗日戰爭戰略指導思想。
這本誕生于當時由日本占領的“孤島”上海的《論持久戰》,“帶著烽火歲月的特殊印記”,對于研究毛澤東思想和抗日戰爭史等,具有不可替代的價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