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產業結構演變的驅動要素

郭樹華，楊澤夏

（1.云南大學經濟學院，云南昆明650091；2.銅陵學院金融學院，安徽銅陵244000）

一、引 言

作為最大的發展中國家和世界新經濟增長極，中國對于世界經濟的發展具有至關重要的作用。隨著中國對內深化改革的進一步開放，國際間的產業合作不斷加強，當前中國產業結構也發生著重要的轉變，產業結構的高度化對于當前我國經濟的持續穩定發展具有不可估量的推動作用。黨的十九大報告指出：“當前我國經濟已由高速增長階段轉向高質量發展階段，正處在轉變發展方式、優化經濟結構、轉換經濟增長動力的攻關期”，同時強調：“鼓勵和支持傳統產業優化升級，加快服務業現代化進程”。庫茲涅茨認為，經濟的持續穩定的發展依賴于國民經濟內部各產業間協同發展，這有助于協調各要素在產業內和產業間的轉移，實現資源的最優配置[1]。

對于產業結構演變的驅動因素，康增奎認為，國際貿易與中國產業結構升級改造具有正相關作用，通過全球一體化生產，中國產業結構得到優化和提升[2]。張艷認為，隨著我國全方位、寬領域地融入全球經濟發展，提高我國科研創新能力對于應對全球化競爭具有舉足輕重的作用[3]。因此，在實踐中，產業驅動因素如何推動產業結構演變？這些因素如何在長期內實現產業組織合理化的動態均衡？本文將運用VАR 模型，探索我國產業組織合理化演變進程中的內在驅動因素的作用機制。

二、產業結構演變驅動要素的文獻綜述

（一）理論研究

1.國際貿易驅動產業結構

十九世紀，根據古典比較優勢理論，李嘉圖認為一國應該出口本國具有比較優勢的產品。這不僅會帶動該產業的發展，也會增加該產業的國民經濟增長中的貢獻度。進入到二十一世紀，隨著貿易規模的不斷擴大，關于國際貿易驅動產業結構優化研究再次受到關注。從動態優化[4]、貿易沖擊[5]、產業轉移[6]、行業差異[7]、貿易結構[8]等角度探討對外貿易對于一國產業結構調整和升級的驅動。但技術溢出效應才是對外貿易對產業結構優化的根本驅動力[9]。因為對外貿易能夠通過引進國外先進技術并促進創新，同時為有助于升級產業結構的制度創新提供信息保障和方向指引。

對外貿易對于優化產業組織的作用結果是不確定的。這主要取決于貿易對象和發展階段。因此對外貿易和產業結構關系的實證結果表現出“U”型特征[10]。但康增奎的研究發現產業結構升級的三大綜合性指標與對外貿易具有顯著的正相關作用，因而貿易對于中國當前產業組織的優化調整表現出積極的推動作用。產業結構又是改善貿易結構的基礎，產業結構和貿易結構彼此存在互為表里的推動作用，因此需要通過產業政策的制定來促進產業結構和對外貿易互動渠道暢通。由于技術溢出效應是對外貿易對產業結構優化的根本驅動力，因此產業政策應充分發揮現代科技的價值，從而保障產業結構的高級化演變[11]。

2.國際投資驅動產業結構

彭圣致和張文中認為外國對華直接投資通過有效提高我國資本存量的方式來實現產業結構的升級，而技術溢出效應相對較小，主要是銀行市場及股票市場則抑制了這種溢出效應[12]。

與對外貿易相同，國際直接投資與產業結構演變也具有相互促進的溝通協調作用，這種相互影響是通過要素稟賦來搭建的。因為，稟賦差異是進行國際間資本投資的根本原因，同時國際間投資又反作用引發稟賦結構的趨同，而要素稟賦又是產業結構優化的關鍵因素。同時，這種相互影響因不同區域的產業結構基礎而不同[13]。

在“一帶一路”戰略的驅動下，2018 年我國對外直接投資累計實現1.98 萬億美元，在全球分國家地區的對外直接投資存量排名由第25位升至第3位，僅次于美國和荷蘭。這樣的投資格局有利于我國產能的“再平衡”，進一步優化產業結構[14]。大量的經驗研究表明外資促進了我國產業結構升級，改變了增長方式，并且直接投資規模越大，產業結構升級的效果越明顯。因此要保持外資對國民經濟增長的拉動作用，優化產業布局與調整產業結構是促進國民經濟生產率的必由之路。俞佳根甚至得出國際投資和貿易對我國產業結構優化作用不顯著的結果。因此國際投資驅動產業結構優化仍有待檢驗。

3.技術創新驅動產業結構優化研究

當前中國整體產業發展與技術進步具有互動關系，產業的發展推動技術進步，技術創新深化資本積累和產業回報率，進而促進產業的升級，并且產業結構的合理化能夠有效地推動技術創新效率的空間外溢作用，而技術創新又具有強烈的地區依賴度，二者之間呈現出“螺旋”式的發展模式[15]。從微觀層面上來看，技術進步對于公司經營模式和行業結構改變具有顯著的影響。韓豎和盛培宏研究發現，技術進步能夠有效降低碳排放企業的排放強度和排放總量，對優化碳排放企業的結構具有重要作用，并且二者之間存在長期的均衡狀態[16]。從宏觀層面上來看，技術進步通過產業結構中介變量，對宏觀經濟發展具有推動作用。

（二）實證分析

經濟持續健康發展有賴于產業結構高級化[17]。不同學者也從不同角度對影響產業結構優化的機制進行分析。首先需求與供給角度，需求中的收入因素與供給中的資本因素對我國產業結構升級的作用較大。其次技術方面，技術進步率的異質性會對產業結構變化產生影響，創新驅動是產業結構調整的內驅力[18-19]。但呂煒（2010）認為產業升級的直接動因是產業投資資本回報率和邊際勞動者收益的變動，而其變動的核心是產業技術水平的提高，因而推動產業結構的優化升級的因素具有多樣性。再次城鎮化方面，從長周期來看，經濟增長、城鎮化進程與產業結構調整升級之間存在短期和長期的動態調整機制，且相互之間呈現一定的協調關系（袁帥，2010）。

最后從對外貿易的角度來看，價值鏈是我國產業結構演進的驅動力（崔煥金和劉傳庚，2014）。此外貿易赤字的不斷擴大，體現了實體經濟與服務經濟之間的轉變，其后果是導致美國貿易逆差的持續性（蔡興和劉子蘭，2012）和再工業化政策的實施。與美國服務業產業相比，中國仍處于服務業較低段的位置，但隨著中國經濟轉型發展，兩國服務業整體差距呈現趨于減小。此外，相較于美國在知識密集型服務業中的優勢相比，我國服務業呈現出勞動密集與資本密集共存的特征，因此中國資本密集型服務業是參與國際競爭的“可依托”產業（尹偉華，2015）。

三、模型、方法和數據

（一）變量和數據說明

本文旨在分析產業結構變動的內部驅動因素與外在驅動因素，以及產業結構的演變過程中對各驅動因素的動態影響。縱觀世界產業結構演變的歷程，產業結構主要推動力量是技術創新，當前，中國整體產業發展與技術進步兩者之間存在動態相關關系，產業升級的發展促進技術創新，技術創新深化資本積累和產業回報率，進而促進產業結構的深化。王洛林等研究外資企業的直接投資發現，短期內外商直接投資的經濟推動作用具有顯著成效，但從長期來看，外商投資對于我國產業結構的轉型升級、技術創新的優化提升和經濟全球化具有更為重要的影響[20]。但是改革開放以來，我國的經濟發展主要依賴于對外貿易發揮比較優勢，促進產業結構的調整，以適應生產的世界化的發展模式。李榮林和姜茜研究認為進出口貿易對于我國產業組織的影響具有差異性，出口貿易主要作用于勞動密集型產業，而進口貿易主要作用于資本密集型產業[21]。基于此，我們將產業結構驅動因素分為內在驅動因素和外在驅動因素。其中內在影響因素：R&D 研發投入變量采用年度財政支出中科學技術費用占國民收入的份額，人均GDP 代表社會需求水平。對外貿易額和國際直接投資水平代表影響國內產業結構變動的外在因素。

對于產業結構變動的衡量指標，已有文獻對于產業結構演變的分析主要集中于三次產業結構的產值的變動[22]、勞動力產業間轉移[23]和產業全要素生產率等，這些變量分析了產業結構變動的不同層面。參考已有文獻對于產業結構的分析，考慮到變量的可得性和計算的有效性，本文使用GDP中第三產業的增加值作為衡量產業結構變動的指標。

本文所使用的數據是來源于《中國統計年鑒（1996—2017年）》、中國海關總署網站和世界銀行數據庫，針對樣本數據特征，對樣本數據進行相應的計算、分析和匯總而來。

（二）模型的設定和估計方法

我們采用1995—2016 年間樣本數據，利用向量自回歸模型（VАR），動態反映結構變動的過程。據此，我們將模型設定如下：

其中，變量Yt代表產業結構，是以第三產業占GDP份額來衡量。Y1t代表對外貿易額，Y2t代表國際直接投資，Y3t代表研發費用投入，Y4t代表人均GDP。等號右側第一列為常數項矩陣，最后一列為誤差項矩陣。

四、實證分析

本部分先針對變量穩定性問題進行了單整檢驗，然后進行協整檢驗和Granger 因果關系檢驗，確定變量間的因果關系，最后再進行基于向量自回歸模型的脈沖響應函數和方差分解模型分析，并建立ECM模型。

（一）變量平穩性檢驗

對于時間序列變量問題，通常由于變量之間存在非平穩性趨勢，會使得回歸分析存在偏誤，即偽回歸風險。因而對于時間序列變量進行單整檢驗是進行時間序列分析的必要的前提。本文采用單位根АDF 檢驗變量的平穩性，檢驗結果如表1所示：

表1 變量Yt、Y1t、Y2t、Y3t、Y4t單位根的АDF檢驗表

平穩性檢驗發現，在1%、5%和10%的顯著性水平下，所有變量的對數值均是非平穩的。但對數變量進行一階差分后，在各顯著性水平下，均為平穩序列，因此對數變量均為一階單整I(1)。

（二）協整檢驗和Granger因果檢驗

1、協整檢驗

正如單整分析，產業結構、對外貿易、國際投資、R&D 投入和人均GDP 均為一階單整變量，如果變量之間存在協整關系，那么向量自回歸模型就能夠有效地分析變量間存在的動態因果關系。因而，本文進行滯后兩階的Johansen協整分析，結果如表2所示：

表2 變量Y、Y1、Y2、Y3、Y4最大特征統計量檢驗結果

檢驗發現，根據最大特征值的判斷標準可知，在5%的顯著性水平下，產業結構與對外貿易、國際直接投資、R&D投入和人均GDP之間存在三個協整關系，即在長期均衡狀態下，產業結構與對外貿易、國際直接投資、R&D 投入和人均GDP 之間存在因果關系。

2、格蘭杰檢驗

為了進一步檢驗變量之間的因果關系，本文使用Granger因果檢驗用于判斷產業結構、對外貿易、國際直接投資、R&D 投入和人均GDP 之間的動態因果關系。結果如表2所示：

表2 變量Y、Y1、Y2、Y3、Y4之間Granger因果關系檢驗結果

如表所示，對于對外貿易、國際直接投資和人均GDP，滯后1期到滯后3期均為中國產業結構演變的Granger 原因，即對外貿易、國際直接投資和人均GDP，對于中國產業結構轉變具有顯著的影響。對于R&D研發投入，在1階滯后分析中，對于產業結構的變動并無顯著貢獻，但對于滯后2階到滯后3階的分析中，表明，R&D研發投入對于產業結構變動具有顯著地影響。綜上，產業結構與對外貿易、國際直接投資、R&D 研發投入和人均GDP具有動態顯著因果關系。

（二）向量自回歸模型分析

1.基于向量自回歸的脈沖響應函數

根據協整分析可知，對外貿易、國際直接投資、R&D投入和人均GDP之間存在顯著地長期均衡關系。因此，通過向量自回歸的脈沖響應函數可以得到，各變量長期內如何對產業結構變量實現動態調整。分析結果如表3所示：

表3 基于向量自回歸模型的脈沖響應函數分析結果

上表反映的是，在當期給予產業結構、對外貿易額、國際直接投資額、R&D 研發投入和人均GDP 一個沖擊后，預期未來十期對于產業組織結構演變的情況和作用途徑。從分布情況看，短期產業結構變動沖擊對于長期產業結構變化的影響較大，從長期來看，中國產業結構受自身因素、對外貿易、國際直接投資、R&D 投入和人均GDP 沖擊的影響總體體現一致性，局部表現為對外貿易影響最大，人均GDP次之，R&D投入影響最小。

2.基于向量自回歸的方差分解

為了進一步當期產業結構變動、對外貿易、國際直接投資、R&D投入和人均GDP水平沖擊對于預期產業結構變動的貢獻強度，本文對中國產業結構變動進行方差分解，方差分解結果如表4所示：

表4 變量Y的方差分解結果

從方差分析可知，我國產業結構演變中，自身變動能夠有效地解釋78%的變動，這表明當前中國產業結構的演變主要是來源于政府主導下的產業結構優化升級。從經濟發展的局部視角看，二元制經濟特征和政府主導模式在中國產業演變的過程中得到體現[24]。這也符合產業結構演變的歷史發展軌跡。同時，對外貿易能夠解釋產業結構變動的12%，這主要是由于我國改革開放以來一直奉行對外開放戰略，并且對外貿易在推動GDP的增長上，起到了主導作用。對外貿易對產業的結構效應主要表現為進口提升效應和出口拉動效應，通過產業的國際間轉移作用，對國內產業結構實現優化[25]。盡管從分析結果來看，R&D 投入對于產業結構的貢獻作用最小，僅僅占到1.4%，但從產業組織歷史發展的角度來看，世界產業組織演變的主要推力是技術進步。發展中國家的內部高層次需求與政府創新推動作用在優化產業結構上發揮著至關重要的作用[26]。因此，新時期我國正處于經濟轉型的關鍵時期，技術的進步將最終決定我國產業結構的優化和經濟的可持續發展。

3.基于向量自回歸的方差分解修正

誤差修正模型是為了衡量產業結構與對外貿易、國際直接投資、R&D 研發投入以及人均GDP之間的長、短期之間的均衡問題。在協整分析可以得到變量之間的長期均衡，但是模型短期是如何修正實現長期的均衡。取產業結構、國際直接投資、R&D 研發投入和人均GDP 滯后2 期模型，進行誤差修正分析：

表5 變量Yt、Y1t、Y2t、Y3t、Y4t誤差修正模型（ECM）估計結果

誤差修正模型表明，模型長期與短期之間存在負向修正。其中EC(-1)代表修正系數，數值為-0.54，說明在短期內非均衡有54%在長期均衡中得到調整。同時，對數似然比檢驗數值為406.54，屬于較大數值，赤池信息準則和貝葉斯信息準則較小，說明誤差修正模型具有較高的解釋力度。

基于上述分析，可以得出向量自回歸模型的脈沖響應函數分析、Granger因果檢驗和方差分解模型所得結論具有一致性的結論，這些方法有效地解釋了中國產業結構轉變的驅動因素，分析了對外貿易、國際直接投資、R&D 研發投入和人均GDP對于產業結構轉變的動態影響。

五、結 論

本文運用向量自回歸模型（VАR）分析產業結構、對外貿易、國際直接投資、R&D 投入和人均GDP之間的動態關系。通過方差分解分析對外貿易、國際直接投資、R&D 研發投入和人均GDP 對于產業結構變動具有顯著的貢獻，得到以下幾個結論。

一是產業結構優化升級是我國產業結構變動的主要推動因素。更好培育產業結構優化的新動力，需要加強大數據、云計算、人工智能、物聯網等技術在產業中的普及應用，以技術為紐帶，同步推進產業結構合理化進程，促進產業內部技術改造與產業之間聯動發展，在結構布局中還應形成以培育商業新模式、產業新業態倒逼傳統產業組織運營方式革新的反饋機制。對于研發活動最為密集但尚屬發展短板的高技術制造業和知識密集型服務業，應集合內部研發、外部引進、擴大開放與優化資源配置，多措并舉增強和提升產業發展的動力和水平，促進我國經濟高質量發展。

二是以對外貿易與國際直接投資為主的外在因素仍然是當前實現我國產業結構轉變的另一重要驅動因素。隨著我國全方位、寬領域的對外開格局的進一步擴展，貿易結構和產業結構之間的互動聯系越來越緊密。外向導向型經濟政策在促進國民經濟發展的同時，也使得國內產業結構融入國際生產，進一步發揮中國自身稟賦，優化產業結構，這也符合比較優勢理論。

三是技術變動對于產業結構的預期調整貢獻最小。從理論分析和產業組織變動的發展歷程看，技術進步仍然是促進產業組織優化的內在主要驅動力，就方差分析出現技術對于產業結構進步的貢獻的偏差的原因可能在于，第一，縱觀產業組織的演變史，技術促進產業結構提升服從一個動態相互促進過程，產業組織的演進促進資本的有效積累，進而推動技術的創新，技術創新優化產業的合理化結構。當前，雖然我國市場化改革已經促進產業組織的進一步合理化，實現全面工業化，但是仍處于加速資本積累階段，技術進步對于產業結構優化的紅利效果未完全顯現。第二，新型產業發展存在時間效應，新型產業從幼稚階段走向成熟階段的過程中，一定程度上會掩蓋技術進步的短期時間效應，政府創新驅動戰略會提高技術因素在產業結構演變中的貢獻度。

綜上分析，對外貿易、國際直接投資、R&D 研發費用和人均GDP 對產業結構存在動態影響，從我國產業結構演變來看，政府主導的產業調整戰略對于產業結構轉型升級起到重要的政策引領和導向作用。但長久來看，技術創新仍然是產業結構演變的主導因素。中國只有緊抓第四次工業革命浪潮，進一步推動產業轉型升級，才能實現我國經濟的高質量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