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邊大學 經濟管理學院 吉林 延邊 133002)
菲利普斯曲線(Phillips curve)是Alban W.Phillips(1958)提出的“失業-工資”曲線,描述了失業率和貨幣工資變動率的反向變動關系。[1]隨后,Paul A.Samuelson與Robert Solow(1960)提出了“失業-物價”曲線[2],新凱恩斯主義的興起又在“奧肯定律”的基礎上衍生出了“產出-物價”曲線[3],致使菲利普斯曲線表示為失業率與工資水平、通貨膨脹率的交替關系,實際經濟增長率對潛在經濟增長率的偏離與通貨膨脹率為同向變動關系。至此,菲利普斯曲線可用于分析物價、工資、就業與經濟發展水平的關系,也成為了各國政府用來調整經濟政策的重要參考工具之一,以期合理帶動各指標的平穩發展,實現社會福利最大化。
世界多數發達經濟體的發展狀況可由菲利普斯曲線進行解釋,但其有效性在金融危機以來逐漸弱化。自2008年以來,全球經濟逐步走出蕭條狀態,經濟年均增長開始接近甚至超越3.5%的潛在水平,就業情況也在不斷轉好,但多數發達國家失業率水平與其經濟發展走勢相比,呈現出了有悖于菲利普斯曲線的長期低水平的狀態,即失業率與通脹率雙低的發展困境。對此,本文基于菲利普斯曲線的基本理論,通過分析1971-2018年日本經濟年度數據,從物價、工資與就業角度探討日本宏觀經濟發展的歷史演變與現存問題,深入探究造成當前經濟現狀的成因與相關政策的改善路徑。
自上世紀90年代以來,全球進入“大緩和”時期,日本也由“平成景氣”階段邁入泡沫經濟時代,日本通脹水平與失業率逐漸趨于同向拉升的變動趨勢;20世紀初,伴隨中國經濟的崛起與市場需求的增大,國際油價也一度沖上168美元的高位,全球通脹再次提升,日本就業水平得到了良好的改善,失業率的下降與通脹率的上升構成了反向變動的關系;2008年金融危機后,各國發展均深陷通貨緊縮與負利率的發展困境。但伴隨著全球經濟的復蘇與安倍內閣推行的“安倍經濟學”積極調控下,日本失業率的逐步下降反映了就業水平的提升。但相對應的,其通貨膨脹率始終低于2%的既定目標,但其多次走高也使得二者再次出現背離走勢。因此,日本正面臨著通脹率與失業率雙低的困境,這說明就業水平的改善無法通過工資的變動而影響通脹水平,從而無法帶動社會總需求的提高。

圖1 日本失業率與通貨膨脹率變化
資料來源:國際貨幣基金組織
在考察經濟增長水平與通貨膨脹率時,80年代后期到90年代初期,“平成景氣”下“廣場協議”的簽訂推動了日元升值,GDP年度增長率與通貨膨脹率呈現同向上升趨勢;1991年泡沫經濟崩潰后,日本也正式步入了經濟衰退期,日本經濟走勢與通脹率整體持續低迷,;2012年安倍晉三提出走“拼經濟”的“安倍經濟學”,也使得日本經濟迎來了短期向好發展,GDP整體水平雖有波動但均高于政策實施之前,CPI至2013年達到0.35%,通脹率一改以往的負常態,總體失業率變化水平始終保持在5.5%以下。但是,日本經濟在2014年消費稅出臺后重新逼近零增長,表明了政策調節的局限性。

圖2 日本經濟增速與通貨膨脹率變化
資料來源:國際貨幣基金組織
對此,本文繪制了1971-2018年的基本工資增長率與CPI增長率分別和失業率作用的“失業-工資”與“失業-物價”菲利普斯曲線。由前兩張圖表可知,日本失業率與基本工資、CPI增長率呈負相關,且根據數據散點分布其主要走勢可按年份分為1971-1984年、1985-2000年、2001-2007年與2008-2018年四個階段,倘若將其除以周期,則可以看到隨著時間的流逝,菲利普斯曲線逐漸平坦化。而自2015年失業率降至自然失業率以下,2017 年以來工資增長與通脹率卻一改以往下降趨勢開始走高,菲利普斯曲線的斜率也在2017年發生了變化。因此,在后兩張圖表我們可將日本菲利普斯曲線變動情況分為兩個部分,從2008 年金融危機開始到2016年末,是變動趨于扁平化的階段,而2017年后至2018年末轉為陡峭,而這與全球菲利普斯曲線平坦化的趨勢相反,我們可發現日本經濟的特殊性,但菲利普斯曲線變陡是否意味著其經濟調節的有效性還需進入深一步的探討。

圖3 “失業-工資”與“失業-物價”菲利普斯曲線
資料來源:日本厚生勞動省統計網、國際貨幣基金組織與OECD數據庫
根據菲利普斯曲線的政策含義可知,日本宏觀經濟形勢處于菲利普斯曲線平坦化階段,應當實行擴張性貨幣政策來改善就業,以減少失業率與通脹率的差距。然而,當前全球經濟動能疲弱,使得各國央行無法進入加息周期,也沒有政策空間降息來承托經濟。為探尋日本宏觀經濟發展方向與政策路徑,本文通過分析菲利普斯曲線陡峭化走勢的成因與未來發展趨勢,并結合相關政策目標與政策環境進行了針對性探討。
第一,造成CPI價格上漲或將為暫時現象且與外部因素有關。自金融危機以來一直在下跌的原油價格在 2015 年底達到頂峰,并持續上漲直至2018年末。在石油價格上漲同時,日本能源價格也在上漲,這很可能導致生產價格上漲,最終造成日本的 CPI 上升。根據內務省統計數據,截至2018年10 月,日本的整體CPI增長率為 1.4%,不包括新鮮食品的CPI為1%,不包括新鮮食品和能源的CPI為0.4%。因此,可合理推斷日本近期的消費者價格上漲是由外部生產價格上漲引起的暫時現象,而不是由工資上漲導致的國內消費增加。
第二,工資差距依舊較大,工資未來增強趨勢或將受限。在這種非正式員工持續增加的趨勢下,正式員工與非正式員工之間的工資差距并未顯著縮小,非正式員工的基本工資要低于正規工人,這也導致了他們的收入限制了消費,并降低了就業保障。這就意味著未來即使失業率下降,工資增長的空間也可能不高。換句話說,即使菲利普斯曲線在短期內發生急劇陡轉,日本經濟的現狀仍會趨于平緩。

表1 日本不同就業類型的工資差距(單位:千日元)
資料來源:日本厚生勞動省統計網
第三,造成當前失業率走低的原因,或將由于日本當前的就業質量不高。由于日本就業體系主要基于終身雇傭制度與年功序列薪酬,使得多數企業難以減少冗員和遏制閑散富裕族的誕生。為化解這一局面,企業開始減少正式雇員的數量,使用大量的臨時工社外工季節工計時工和派遣勞動者以降低企業成本。同時,作為增長戰略的一部分,安倍內閣提高了婦女、老年人和外國人等非勞動人口的勞動參與度,以應對老齡化導致的勞動力減少。但是,大多數人都是以兼職和兼職工作的形式進入勞動力市場,造成非正式工人的比例遂一直增加,從而降低了失業率,卻造成了整體勞動力市場就業質量不高的現狀。
第四,日本的低通脹預期,或將限制通脹率的增長趨勢。預期的通貨膨脹率上升將拉動消費,造成通貨膨脹率和預期通貨膨脹率上升的良性循環。判斷預期通貨膨脹率變化的很好的依據之一就是平衡通貨膨脹率(Break-even Inflation Rate)。因為根據到期日相同的一般債券與物價指數連動債券兩者的市場利率差距,可用來衡量投資人對通貨膨脹的預期,而BEI正是與通脹掛鉤的政府債券。通過對BEI市場利率差距的計算,從2016年開始到現在為止,得到的一直是臨時性通貨膨脹,無法形成長期預期的通貨膨脹,這表明了當前通脹水平的提升并不是持續性的,曲線還會再次歸于平坦化。
由此可知,日本菲利普斯曲線的平坦化轉向陡峭走勢雖反映了經濟的向好發展,但卻不能完全歸結于經濟發展因素,且有極大可能再次歸于平坦化。對此,政府在選擇關注“需求側”的擴張性貨幣政策時,要考慮在低通脹下,利率水平已經很低,零利率邊界使得貨幣政策面對需求沖擊鞭長莫及,傳統的政策傳導機制發生紊亂,政策效力將減弱。而最近關注“供給側”改革的“新三支箭”可解釋為創造一種經濟環境的意愿以改善居民消費,但2019年10月進行的提高消費稅又使得政策作用結果變得不可預測。因此,倘若只通過結構改革改善就業和消費的基本素質,那么菲利普斯曲線的斜率可能會更陡峭地變化,但也極大可能因發展局限性而再次平坦化。目前,適宜采取合理引導經濟參與者形成良好的通脹期望的政策路徑,以使日本經濟將工資和通貨膨脹提高到一定程度,從而調整經濟發展水平。這意味著政府需對通脹上升機遇堅定承諾與更多的政策跟進,以調整通脹預期,才能推進菲利普斯曲線的效果增強,從而促進經濟維持向好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