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技藝大賽看南北玉石雕刻特色

馬輝

內容摘要：筆者以入行習事曲陽雕藝，出道創業后對北方雕刻語言的理論感悟；再以儕身東南雕界，立譽莆田玉石雕刻藝林并參賽四戰四捷，驗證兼擅南北雕藝實力的事例，論證了從技藝美至臻藝術美的雕刻語言創新理念的升華。

關鍵詞：曲陽雕刻、莆田玉石雕刻、南北雕刻語言、技能競賽

入行曲陽雕藝 出道北方雕刻藝術語言

筆者自喻“雕人”，此喻引自《周禮·考工記·雕人》，指雕玉工，亦泛指玉石雕刻藝人。筆者1976年2月生于河北省保定市曲陽縣文德鎮。據史料考證，北魏時期曲陽雕刻的佛像、石獅已形成古拙渾樸、體形狹瘦、偏重形似的獨特風格。宋、元、明、清，乃至當今，代代曲陽雕人輩出名匠。由于生于茲、長于茲，筆者從小講的方言為冀魯官話。1990年冬季，年方15歲的我跟隨啟蒙師父楊瑞章學習另一種曲陽方言——以石雕“北京獅子”為主的北方雕刻語言。學藝伊始便是學習操作錘、釬；先學掄大錘“去荒錘”，粗打、鑿大型；再學揮小錘“雙頭錘”（又稱“兩頭忙”），定細、作細雕。拿鋼釬的左手食指、中指和大姆指常被錘傷，甚至與食指、中指相連的掌骨曾多次被誤砸斷裂。我在熟諳北獅石雕語言后，又師從張紅亮（保定市工藝美術大師）兩年；期間有幾個月在盧進橋（曲陽首位國家級工藝美術大師）創辦的曲陽第二雕刻廠從事以道教《三清》為主的大型宗教造像手工木雕。難忘的是，我曾在車間實操木雕時，多次幸得盧進橋大師駐足指教。還難忘張紅亮的師父盧士賢，他擅長木雕，尤擅設計繪圖，四十年前聞名曲陽的木雕《五百羅漢》設計圖就是他畫的。盧士賢的師父甄彥蒼與盧進橋同為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項目（曲陽石雕）的代表性傳承人，且同為曲陽石雕“泰斗級”前輩劉東元的徒弟（亦即“師兄弟”）；盧進橋系曲陽石雕傳統派的代表，甄彥蒼則開創了曲陽石雕的西洋流派。

綜上可見，在從藝入行初期，或曰對北方雕刻技藝的“牙牙學語”階段，我為能做諸多名師高手的徒子徒孫而深感自豪。1993年至2001年初，是我在曲陽出道并獨闖雕界的創業階段。其間主要承接北方各省市客戶的大型圓雕、浮雕造像，還曾與中央美術學院教授共同承攬多項大型漢白玉城市雕塑工程。因為創作各類題材均采用漢白玉，所以識材選料堪稱一種靠經驗積累的知識。胸有成竹地去荒、定細、磨光，則是一種技藝與材料的對話。尤其是人物造像的纖細手指或飄帶的刻飾，最忌施刀閃失而造成斷裂，即使只有些許接縫，整尊成品只能視作廢品。“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雕制以上材質的工具必然不斷革新。“曲陽石刻制作過程中，石雕工具對于匠人來說，作用至關重要。從開荒雕刻的形體到最后的效果處理都離不開各種工具的使用。……電動、氣動工具以及高硬度碳鎢合金的應用，使現在加工石頭比以前木頭加工還要容易。但傳統的工具在現代的雕刻中依然必不可少，手工雕刻依然是最具質樸美感和精神魅力的創作手段”[1]。

十年間在家鄉曲陽習事木、石雕刻的技藝精進，全然緣于對北岳廟、清化寺石佛等曲陽雕刻文物的了解以及對鄰省山東青州北齊石造佛藝術的研究，因而不斷深化并提升著我對北方雕刻語言的理論感悟。

儕身東南雕界 立譽莆田玉石雕刻藝林

2001年春節過后，筆者應邀來到慕名已久的我國宗教雕塑藝術中心—地處閩東南的莆田市，先后被藝峰工藝廠、新洋工藝廠、藝揚堂等廠家聘請為大中型人物造像的首席雕刻技師。在藝峰工藝廠出手的第一件作品是漢白玉雕《西方裸女》；接著就是將《四大美女》樹脂模型放大并再創作為配有四季花卉背景的漢白玉雕；再接著就是連續雕作高190cm的緬甸白玉《觀音》《阿彌陀佛》等佛教造像。緬甸白玉雖比漢白玉硬，但質地更好、更透，更好做造型。當我的雕藝水平逐漸被諸多廠家和客戶認可后，便有多個廠家愿以加倍工資請我加盟創作，直到原先日薪100元被翻了六倍以后的2009年，這種漸無敵手的競技，再也不能總以打工者的身份和一時勝出來自慰了，我決定擇址在莆田工藝美術城附近創辦了億輝苑工藝廠。辦廠頭兩年，雕刻加工的材質涵括和闐玉、青海玉、碧玉、翡翠、水晶和紫墨湘玉。從2011年起，歷時三年，將一位臺灣客戶來料加工的一件材料價值400萬元的大型碧玉，雕刻成高192cm的《童子拜觀音》，作品獲星云法師等大德名僧贊賞；還雕過高260cm的漢白玉雕《南方喜獅》；2013年創作高108cm的漢白玉雕《站龍觀音》獲中國工藝美術“百花獎”金獎；2014年為海南“硨磲世家”傳人蔡先生創作大型硨磲雕刻《龍鳳觀音》；2015～2020年為越南、湖南及福州、福鼎、莆田多個寺廟創作系列大型漢白玉雕佛像。

俗語道“入鄉隨俗”。作為一個只會講北方話的曲陽人，既然長住莆田，在此辦廠接活，必須不但要學會聽莆田話、閩南語（臺灣話、惠安話均屬閩南語系），而且要了解并熟悉莆田雕刻（包括惠安石雕）的語言特色，亦即南派雕刻語言特色。莆田市古稱興化府，“地有佛國之號”。莆田木、石雕刻技藝因佛教文化、媽祖文化的傳播而興于唐宋、盛于明清、發達于當代。“……莆田木雕產業規模日益擴大，帶動了石雕、玉雕、牙雕等行業的發展，……海內外業界一致公認莆田為世界佛教藝術和媽祖文化的雕刻工貿中心”[2]。當代莆田宗教造像雕塑語言的代表性權威是方文桃、佘國平、閔國霖等前輩。尤其令我敬佩的是曾經多次親臨我廠賜教的閔國霖大師，40年前他就依據佛教“無住”的教義，在“曹衣帶水”式等衣紋處理的傳統雕刻技法基礎上，追求一種“行云流水”的“空性”。廈門工藝美術學院雕塑專業學歷加莆田工藝一廠研究組設計師資歷，再加莆田民間造像雕刻藝術的自成一體，是閔式雕刻的“無住”語法對我言傳身教的生動實例。通過長期持續的南北雕語的交流和取長補短，我在莆田、惠安、臺灣等地幸遇了諸多同行和客戶知音，其中包括來自日本、臺灣的藏傳佛教造像訂單，例如漢白玉雕《度母》《金剛埵薩》等。這些密宗佛像的精美服飾和佛具法器，多以電動工具演繹莆田精細雕刻語言，但打坯等工序仍需結合使用北方雕藝慣用的“去荒錘”和“雙頭錘”。

參賽四戰四捷 驗證兼擅南北雕藝實力

誠然，如果為了訂單而埋頭掙錢，畢竟只能是一個平庸匠人，但業界一度存在的走后門買獎的亂象，曾使我對一些展會、賽事望而卻步。2009年4月底在第五屆中國（莆田）海峽工藝品博覽會（以下簡稱“藝博會”）前夕舉辦的首屆“藝鼎杯”中國木雕現場創作大賽和2014年4月中旬在第八屆“藝博會”前夕舉辦的首屆中國傳統宗教（泥塑）造像技藝大賽，為業界俊秀提供了展示真才實藝的舞臺和機會。2018年初，這兩大品牌賽事的倡議、策劃者李宇光特地登門建議我報名參加第五屆中國傳統宗教造像（雕刻）技藝大賽，報名截止日期前一天，我以忙不開婉辭。李宇光用一句“是騾是馬必須拉出來溜一溜”的激將法，把我“罵”上了賽場。參賽的漢白玉雕《歸宿》以南方石雕語言的細膩刻法體現佛像的莊嚴和傳神，衣紋以流暢灑脫的形式貫通，背景山體則以北方石雕語言的的大氣來彰顯。作品榮獲特別金獎，本人同時獲授“中國傳統工藝美術（宗教造像）大師”榮譽稱號；同時還獲授由人社部頒發的“一級/高級技師”職業技能證書。2019年9月份參加河北省中青年石雕技能大賽，以漢白玉雕《度》榮獲一等獎。2020年1月份獲得福建省莆田市工藝美術大師榮譽稱號。2020年10月中旬，“大唐·弘風"福建佛文化雕塑技藝大賽在泉州市惠安舉行。奪得石雕類第一名的是我創作的漢白玉雕《問道》，作品以傳統寫實刀法刻畫菩薩，結合當代的雕塑技法，虛現浮騰云浪，增加了畫面的藝術美。在獲頒獲獎證書的同時，還獲授“福建省技術能手”和“福建省金牌工人”榮譽證書。2020年10月底，河北省曲陽縣雕刻辦邀請我回鄉參加11月初的全國工藝品（石雕工）職業技能競賽河北賽區選拔賽。我參賽的漢白玉雕《初心》運用南方雕藝細膩的技藝美，體現了佛像的莊嚴和衣紋的流暢，又結合現代雕塑藝術疏密結合的語法，突出了主體；背景以北派雕藝刻畫粗獷的山體，烘托了大氣中不乏秀氣的整體意境。作品終以評委全票滿分奪得金獎第一名。

南北參賽的四戰四捷，是對不忘三十年前學藝初心，方得兼擅南北雕刻語言始終的考場檢驗，也是為了在出手技藝美的同時，至臻作品的藝術美。我的理論感悟是：“技藝美的創造，就是對自然美的完善……在進行雕琢的過程中要提高技術的新意，豐富雕刻花樣，與此同時，雕刻者還要完善自己的嫻熟技術，提高精細化水平……藝術是每件玉器所追求的最高境界，也是最難做到的，凡氣韻生動、形神兼備的都是藝術美的表現，彰顯了豐富的收藏價值。”[3]

參考文獻：

[1] 吳新《曲陽民間石雕雕刻技藝研究》[M].《報刊薈萃》.2018.（05）.287-288.

[2] 李宇光《莆田木雕的國家級非遺價值》 [M]. 《雕塑》.2016.（02）.76-80.

[3] 趙澤民 《淺析玉器雕刻的“三品”》 [M]. 《天工》.2019.（03）.48-4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