卞老漢與三個小鬼的前世今生

@子 魚

清明節到了，年邁的順婆來到了一個不起眼的墓碑前，她燒了些紙，看著墓地里有些吵鬧的孩子，決定講一個故事來讓他們安分起來。

故事是這樣的：

三個小鬼

多年前，卞老漢吃完午飯沒午休就去割豆子了。天氣預報說第二天氣溫高達37℃。豆已熟透，再不收都得炸在地里。

他沒抬頭地干，累了，困了，一歪頭，他靠著豆莢垛睡著了。

待到醒來，已星斗滿天，忽聽見幾個小孩在說話。

“丫兒，你這次還去那家投胎嗎？”

“嗯，我欠那家爹娘的恩情得還，只是他們重男輕女……”一個穿綠衣服梳羊角辮兒的小女孩說。

“可你那爹娘也太狠心了，都把你打下來三次了。”剛才那個穿紅衣服的小男孩說。

投胎？這莫不是遇見……鬼了？卞老漢嚇一激靈，繼續聽：

“小寶，你是要去來福家投胎嗎？”丫兒問紅衣男孩。

“嗯，婆婆說，來福家三十年前幫過她，對她有恩，讓我去報恩。”

“嗯，來福是個好人。”旁邊一直沒說話的黑衣服小男孩說。

“藥藥，你還去張家投胎嗎？這次再去是第六次了吧。”小寶對穿黑衣服的小男孩說。

“還得去，我覺得婆婆對張家的懲罰也該夠了，三十年了，我每次去投胎，都是活到三四歲就死。我那媽媽已經快瘋了。其實當年的事也不怪我父母，是我伯伯犯的罪，但是婆婆都記在我父母身上了。”

丫兒說：“也是，婆婆確實應該放過他們了。這些年你來來回回地受苦，她也該心疼心疼。”

小寶問藥藥：“有什么辦法破解嗎？”

“有，就是在我出生滿七七四十九天的時候，用一根紅繩子把兩只腳拴一下。然后做個假人燒了給婆婆送回來，我就能留在人間了。”

“這可就難了。”丫兒說。

聽到這里，卞老漢仔細端詳這幾個孩子，那小丫兒梳倆小辮兒，兩只大眼睛，臉色雪白。那倆小男孩也很可愛，紅衣服的小寶大腦門兒，一看就聰明。黑衣服的藥藥有著一雙貝殼一樣的小耳朵，一邊說話還會一邊動。

這時，丫兒說：“咱們快回去，一會兒婆婆找不到又該罵咱們了。”

三人胳膊一蕩一蕩，像星星一樣飄遠。等到幾個小孩看不見了，卞老漢趕緊拎著水壺就跑。卞老漢一宿沒睡著。他仔細回味這幾個小鬼的話，覺得跟村里幾家事對得上。

藥藥說的肯定是張家，張家這些年，一直在死孩子，每次生個男孩都是長到幾歲就死掉。一共已經死了四次了。他說張家欠一個婆婆的債，事隔三十年了，并且是哥哥做的錯事算在了弟弟頭上。那必定跟三十年前的一樁強奸案有關系！

三十年前，村里來了一對討飯的母女。張家的父母看見母親還有幾分姿色，就想著給自己大兒子留下當老婆。張家大兒子從小有小兒麻痹癥，人稱張拐子，一直也沒討到老婆。討飯母女也沒什么更好的選擇，就同意了，留在了張家。

結果有一天夜里，張家發出凄厲的慘叫聲，原來是討飯的母親發現張家大兒子強奸了自己的小女兒。那母親上去要和張拐子拼命。張拐子慌忙中拎起個鋤頭，隨手一揮，鋤頭正碰在她脖子上，大動脈割斷，當場死亡。女兒也一頭碰在墻上，血濺當場。

后來這對母女被張家埋在了村里一個山洼處，連墳頭都沒起。

村里人都罵張家沒人性。

外鄉人的一處孤墳，也沒人給上香燒紙。據說每年清明，只有村里的來福會給這對母女上上墳。來福是村里一個好人，一向善良。

卞老漢想，看來這三個孩子口中的婆婆就是當年死掉的媽媽了。

張家是既可憐又可恨。張家父母和張拐子早死了，現在留著張老二受這些苦楚。當年發生這件事的時候，張老二還很小。

又想到那個小女孩，村里三番五次打胎想要生兒子的就是順順家。順順老婆正好懷孕四個月！

轉世投胎

卞老漢輾轉反側想了半宿，想到一個辦法。一大清早，他去了鎮上，找到鎮上十字街頭擺攤算命的先生老梗，他如此這般地交代了一番，給了他一百塊錢。

第二天，老梗便來到了順順家門口。老梗圍著順順媳婦轉了三圈兒，專盯她那肚子。

老梗說，哎呀，大妹妹，你這一胎懷得不簡單啊，肚中不是鳳凰就是孔雀，反正是個高貴的鳥。

順順媳婦抬起頭：“難道懷的不是兒子？”

“不是……但是這個閨女比兒子可強千萬倍。”

順順媳婦起先有一瞬間的失望，隨即就是一臉的堅決：“我這次想著也是不打了，命里無兒就是無兒，我認了。這次誰再讓我打胎，我就跟他拼命。”

幫完了丫兒，卞老漢想起藥藥，藥藥最難辦，要在四十九天時給腳上拴個紅繩，還要燒紙人。這必須主家配合才好。

他這次去找了三十里以外的一個叫鷹嫂的人，她是專門給人治病的。見到鷹嫂，卞老漢交代了一番，鷹嫂愿意配合，卞老漢的錢她也沒要。

沒多久，順順家女娃出生了，長得真和那個丫兒一模一樣。

來福的兒子也出生了，也跟那個小寶一樣。等了兩個月，最后一個張家的孩子終于出生了。

卞老漢跑去看，真的跟那個藥藥一模一樣，兩只耳朵貝殼一般。

張家得了這個孩子，喜憂參半，喜的是又生了一個孩子，憂的是，怕還是養不大。

卞老漢便對張家人說，我遠房一個親戚，也是孩子養不大，聽說找人做個法后就好了，要不你們也試試？張家一聽，感覺很靠譜，就同意試試。卞老漢幫著把鷹嫂請到張家，鷹嫂按照預先設置好的那一套說辭說了，張家人點頭如搗蒜。

善有善報

經過卞老漢的干預，幾個小孩都健健康康地長起來。

時光如水，歲月如梭，一晃四年過去。卞老漢常常在自家院子里，編一些蟈蟈籠子、小螞蚱、小磨盤之類的哄這些孩子。

可是卞老漢畢竟已經八十多了，身體一天比一天差。他擔心死后會被那對母女追究。所以在清明節的時候，他就拿出棺材本給那對母女修了墳，又立了個碑。上書“異鄉人之墓”。燒了好多紙錢。

辦完這件事，卞老漢在一個平凡的夜晚過世了。

當三個孩子來找他的時候，發現他躺在床上一動不動，拉他，硬邦邦的。趕緊回家找大人，大人來了一看，早死透了。

卞老漢死后面相柔和，就像睡著一樣。當三個小孩明白了死是怎么回事的時候，全都坐在地上號啕大哭，眼淚鼻涕糊一臉。村里人都好奇，怎么一生平平無奇的卞老漢，到老這么得孩子的心？

因為三個孩子的原因，卞老漢得到一個不算寒酸的葬禮。他有了口棺材，也有了塊墳地。

奇的是，一年后，順順的媳婦突然又懷孕了，快五十歲高齡突然懷孕，也算一大奇事。順順家盼兒子，這孩子生下來還真是個兒子。那孩子的眉眼像極了卞老漢！

后記

“這是真的嗎？”一個孩子聽完后意猶未盡。

“這只是個故事，告訴我們，最重要的是你們要對生命有敬畏之心。現在，大家一起把最后的紙錢給親人吧！”順婆看著那塊寫著××的墓碑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