企業對賭協議中業績補償事項稅務處理

吳培

[提要] 影視行業優質資源稀缺和明星效應凸顯，使其在并購過程中高溢價現象頻繁發生。為了維護并購方的利益和發揮對被并購方的激勵作用，企業在并購過程中引入對賭協議相關概念。本文以華誼兄弟為案例，探討對賭協議中業績補償收入所得稅后續處理問題，分析是采用分別稅務還是合并稅務處理方法，為對賭協議業績補償后續稅務處理中可能產生的稅收爭議提出措施。

關鍵詞：并購活動;對賭協議;業績補償;稅務處理

中圖分類號：F23 文獻標識碼：A

收錄日期：2020年1月14日

一、引言

隨著資本市場體制的逐漸完善，企業通過并購活動來提高自身競爭力的行為屢見不鮮。由于影視行業優質資源稀缺和明星效應凸顯，其并購活動尤為頻繁。對賭協議價格發現和估值調整的功能逐漸受到關注，影視行業開始在并購中使用對賭協議。它一般是并購交易的雙方，因不確定被并購方未來經營業績，對被并購方不確定的事項作出的一種未來的約定。如果并購方實現了約定的業績目標，被并購方可以行使一種估值調整權利;相反，被購方則需采取現金或者股權補償的方式來彌補并購方的損失。對賭協議存在的最初目的就是為了調整交易金額，以此保證交易的公平合理。但同時使用對賭協議也存在著多重風險：法律相關配套制度未完善、過分高估企業的盈利能力、缺少信息交流專項平臺等。所以，對賭協議業績補償的稅務處理極易引發稅收爭議。

二、案例介紹

2015年11月19日，華誼兄弟股份有限公司發布了《關于投資控股浙江東陽美拉傳媒有限公司的公告》。浙江東陽美拉傳媒有限公司成立于2015年9月2日，公司注冊資本為500萬元，主營業務是影視劇項目的投資、制作、策劃等，大股東馮小剛擁有99%的股權，陸國強擁有1%的股權。并購內容是華誼兄弟以10.5億元的價格收購東陽美拉70%的股權，30%股權由老股東馮小剛持有，并在并購的過程中運用了對賭協議這一工具。按照對賭協議中業績承諾內容，東陽美拉需在自股權轉讓之日起至2016年12月31日要完成稅后凈利潤不低于1億元的目標，以后年度比上年增長15%。（表1）

從并購交易本質來看，彼時東陽美拉僅成立兩個月，尚無任何一部影視作品完成，也沒有開展任何一筆業務投資，是一個凈資產為-5，500萬元公司。因此華誼兄弟其實是對一個凈資產為負值的公司的并購，其背后正是看中了馮小剛電影創作能力和明星效應。從被并購方最大股東馮小剛的角度來看，相當于以轉賣70%股權收入的形式獲得10.5億元收入。根據稅法規定應當按照“財產轉讓所得”納稅，適用稅率為20%;假定在未來期間內馮小剛可以獲得10.5億元的片酬收入，那么其繳納個人所得稅的累進稅率高達45%。比較兩種不同形式獲得的收入，二者所需繳納稅款的稅負相差甚遠，馮小剛在此過程中可能存在逃稅漏稅的嫌疑。

三、稅務處理方式

實務中存在形式多樣、具有高風險的對賭協議和業績補償條件類型，因缺乏相關部門統一監管和相應稅務政策支持，所以需根據對賭協議實際情況和涉及當事方的不同，根據不同的案例具體分析?，F階段，對賭協議中業績補償收入的稅務處理，大致有分別稅務處理和合并稅務處理兩種處理方式。分別稅務處理一般按照“形式課稅”原則，將最初交易的事項和補償事項分別作為單獨的交易事項進行處理。合并稅務處理則認同對賭協議的本質是估值調整機制，最初的交易價格加上業績補償才是最終的交易價格，因此應當將最初交易事項和補償事項合并處理。按照兩種不同的稅務處理方法，企業所應繳納的企業所得稅受到并購交易估值及業績補償的初始計量和確認的影響。

（一）分別稅務處理。類型：并購公司以現金作為對價，若被并購公司業績未達標，被并購公司向并購公司以現金方式補償。處理原則：并購公司原股東的捐贈支出不可在稅前扣除;被并購公司按接受捐贈確認收入。在本案例中，2018年東陽美拉未完成當年的業績承諾，需要以現金方式補償華誼兄弟6，821.15萬元差額，基于“形式課稅”的原則，東陽美拉這筆業績補償應當作為捐贈支出不能在稅前扣除，應計入營業外支出并繳納稅款;而華誼兄弟對于收到的業績補償收入應視為捐贈利得，按照25%的稅率計算企業所得稅，即需要繳納1，705.29萬元稅款。

（二）合并稅務處理。類型：并購公司以現金作為對價，若被并購公司業績未達標，被并購公司向并購公司以現金方式補償。處理原則：被并購公司原股東追溯調減轉讓收入;并購公司調減計稅基礎。

按合并處理方式，基于“實質課稅”和“稅收法定”原則，對賭協議應當作為并購合同的一部分，將最初的交易事項和業績補償事項合并處理。2018年東陽美拉因未完成業績承諾而支出的補償款需要追溯調整轉讓收入，即華誼兄弟并購東陽美拉10.5億元估值不能全部作為計稅基礎;相應地，華誼兄弟以對賭協議約定的價格行權所獲得的補償款6，821.15萬元，應當直接調減當初投資成本。

比較兩種不同的處理方式，并購雙方所需要繳納稅款的稅負有較大的差別，主要的涉稅風險在于重復計稅的問題上。若按照分別稅務處理的原則，那么東陽美拉的現金補償將視作捐贈支出，將這筆補償視作一筆獨立的交易;東陽美拉按捐贈支出確認應納稅所得額，華誼兄弟按接受捐贈確認收入繳納所得稅，相當于同一筆業務多次納稅。按照合并稅務處理原則，理論上是符合交易實質的。因為對賭協議是并購雙方在對目標公司未來預期的估值不能達成一致，通過對目標公司未來經營業績的約定，消除交易價格的不確定性，最初支付的對價加上業績補償之和才是最終的交易價格。但是，在合并稅務處理過程中，一般會涉及所得稅的退還問題，我國缺少相關稅務政策的界定且監督部門在理論研究和管理模式上概念模糊，所以在實務中稅務處理差異大，容易產生稅收爭議。

四、對賭協議業績補償事項稅務處理建議

（一）完善對賭協議相關配套法律制度。由于我國司法機關沒有明確規定對賭協議的法律效力和實施規范，業績補償的后續稅收處理也未能有一個清晰的歸屬，所以對賭協議從簽訂到執行階段仍然屬于法律的灰色地帶。因此，為保持并購交易的完整性，降低對賭協議概念方面存在的差異，將交易估值與業績補償款所得稅額確認的形式保持統一。有關部門應當對對賭協議業績處理方式理論部分進行系統研究和規范，尊重對賭協議補償業務經濟實質，完善與業績承諾相關的評估機制，加強對被并購方業務管理監督活動，提高信息披露和風險防范意識，并將這些內容制定成相關的會計準則用于在實務中規范會計行為。

（二）建立公允合理的資產評估機制，合理預測企業盈利能力。本案例中一旦對賭失敗，大量的并購成本使得企業資本結構不穩定，進而使得并購公司承擔巨大的財務風險，所以影視行業在并購活動中建立一個公允合理的資產評估機制顯得尤為重要。此外，還應考慮整個行業的發展趨勢、近幾年被并購方盈利狀況以及合理估算交易的金額。但是，在資本市場中由于隱藏信息的存在，并購方和被并購方往往存在信息不對稱現象，在環境不確定條件下完成對企業的并購業務公允和合理的評估并非易事。因此，在制定業績目標時可以采用多重標準，如果第一階段業績目標實現并不理想，可以提前終止協議，避免并購的任何一方出現嚴重的財務風險;相反，如果超額實現業績目標，可以繼續簽訂下一階段對賭協議。

（三）稅務機關設立對賭協議信息交流專項平臺。在對業績補償的歸屬沒有明確的會計準則的規定下，有效的信息交流溝通顯得極為重要。大數據背景下，稅務機關可以通過信息化手段建立對賭協議信息交流專項平臺，摸索和研究對賭協議負面清單信息，嚴格網上信息披露和格式制度，做到協議簽訂和執行過程公開透明化。一方面對企業來說，可以通過信息交流平臺了解最新的稅務處理政策，以便為企業簽訂對賭協議及后續處理提供依據;另一方面稅務機關通過信息共享掌握企業對賭協議補償與納稅義務的履行情況，間接實現對企業的管理和監督。此外，稅務機關可以通過大數據收集到的信息，滿足納稅人不同層次的需求，推動稅收管理智能化發展。

（指導老師：胡慶十）

主要參考文獻：

[1]閆秀麗.對賭協議中的涉稅問題分析[J].經濟研究參考，2017（47）.

[2]高金平.對賭協議或有對價之所得稅探析[J].中國注冊會計師，2018（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