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上文字“玩人”的政治游戲

王丹譽

中國歷史上的官場，除了臭名昭著的“文字獄”，還有一種就用文字“玩人”的政治游戲。當權者可隨意把當事人的身材長相、性情愛好、姓名字號、家庭出身，甚至是父母名號和某個文字生拉硬套，牽強附會，并且還能找出本來風牛馬不相及的某種“關聯”，然后再施之以“法”，行之以“政”，在當權者充分展示自己才華的殘酷游戲中，當事人被貶官流放，甚至家破人亡都是司空見慣的事。

唐玄宗時，楊國忠因為妹妹楊貴妃的裙帶關系當上了宰相，炙手可熱的他經常拿朝政開玩笑。他曾經親自主持吏部選官，竟然把考核、任命官員當成兒戲玩。一次考核中，他見到一名身材矮小的官員，就把這人派到道州做參軍，因為當時道州人大都是矮子;見到一個大胡子的受考官員，就把人家派去做湖州文學，因為大胡子的“胡”和湖州的“湖”諧音。此等玩人僅可一笑，還不涉及更多利害。

“唐朝詩鬼”、中唐著名詩人李賀，與李白、李商隱三人并稱唐代“三李”。李賀是唐代浪漫主義詩人的代表，又是中唐到晚唐詩風轉變期的重要人物。他是詩歌天才，童年即能詞章，十五歲，竟能與老前輩李益齊名。好多忌妒李賀的人，故意以李賀父名晉肅，“晉”與進士之“進”同音，指責李賀應該避父諱不能舉進士。李賀一生雖詩譽滿天下，才華絕古今，但僅做過3年從九品小官奉禮郎。他郁悶愁苦、體弱多病，年僅27歲竟然就與世長辭。唐昭宗時，韋莊奏請追賜李賀“進士及第，贈補闕拾遺”的政治榮譽，也后因宮廷政變，奏議也石沉大海。“晉”與“進”一音之同，竟然扼殺了一位偉大的詩歌天才。

唐哀帝天祐二年（905年）五月，朱溫為篡奪皇位，密謀殺害大臣。正當他老虎吃天無法下爪時，他的謀士李振就向朱溫讒言：“朝廷之所以綱紀紊亂，都是這些自詡清流的家伙，您要想成大事，一定得除掉他們！”于是，朱溫一不做二不休，將裴樞等朝廷重臣三十多人先貶官，再召集到白馬驛（今河南滑縣），一夜之間全部殺掉。李振又向朱溫建議：“這些人歷來都以‘清流自居，現在我們就把他們扔進黃河，讓他們永遠成為‘濁流。”朱溫大笑，就將這三十多位大唐重臣的遺體全扔進了黃河……歐陽修在《朋黨論》中寫道：“盡殺朝之名士，或投之黃河，曰：‘此輩清流，可投濁流。而唐遂亡……”

北宋紹圣二年（1095年），蘇軾被以“譏刺先朝”的罪名，查撤翰林侍讀學士之職，先貶英州，然后一月之內三次貶降為建昌軍司馬惠州安置。在惠州這片荒蠻之地，蘇軾竟然寫出“日啖荔枝三百顆，不辭長作嶺南人”的快意詩句。

參知政事章惇曾是蘇軾當年的好友，當時卻是東坡的政敵。他讀到此詩咬牙切齒地說：“蘇子瞻尚如此快活耳！”于是，再貶儋州！當時的儋州孤懸海外，偏遠窮苦不堪設想。蘇軾攜幼子蘇過渡海，全家就此訣別。元符三年（1100年）哲宗去世，徽宗繼位。經過七年流放的蘇東坡終于生還北上，所到之處都受到了熱烈歡迎。次年，徽宗建中靖國元年（1101）七月二十八日病逝常州途中。蘇軾為什么會被貶儋州呢？這還是因為章惇在以文字玩人。蘇軾的“軾”是車上乘駕人遠望時手扶的橫木構件，所以他字子瞻，意思就是極目遠眺。章惇就是想借貶儋州之地以去東坡（子瞻）之“目”。

這些官場上的文字玩人的游戲，看似奇思妙想，實則貽害無窮。從受害人個體而言，或加罪遠謫，或入獄殺頭，甚至于滿門抄斬;從國家、民族整體而言，輕則動亂衰落，重則人亡政息。以史為鑒，千萬不可以文字“玩人”，切忌弄權誤國，禍國殃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