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記憶的綿延：中國傳統蒙學讀物中的愛國主義教育思想

徐潔?蘇葉

新時代愛國主義教育要自覺汲取傳統蒙學讀物的思想精髓，寓道德教育于啟蒙教學過程之中，注重兒童道德修養的提升，使兒童自覺關心祖國前途命運和榮辱興衰，把自己的志向同祖國的發展緊密聯系在一起。

中國傳統蒙學讀物作為中國古代專為兒童編寫的啟蒙教材，經受幾千年的歷史考驗而流傳至今，其體系完備，內容深刻，蘊含著豐富的愛國主義教育資源。中國傳統蒙學讀物中的愛國主義教育內容對我國當前兒童的愛國主義教育理論研究和實踐探索具有重要的時代借鑒意義。

一、愛國主義教育是中國傳統蒙學讀物的

重要議題

中國啟蒙教育最早可追溯到周朝，歷經千年的創建、發展和延續，流傳下來大量的蒙學讀物，其歷史悠久，種類繁多，是一筆寶貴的文化遺產。蒙學讀物的內容涉及天文地理、風俗禮儀、道德倫理、文史哲經、名物典故等，廣博的歷史文化知識也使其有了更為豐富的內涵。蒙學讀物作為中國傳統文化的載體，其類型多樣、內容廣泛，服務于多種教育目的。除識字和掌握日用知識外，還要求兒童懂得并自覺實踐傳統倫理道德，這其中便蘊含著豐富的愛國主義教育思想資源。

綜合來看，關于愛國主義教育資源的蒙學讀物主要可分為以下幾類：一是綜合性的蒙學讀物，如《三字經》《千字文》《小學紺珠》《幼學瓊林》《龍文鞭影》等，這類讀物旨在彰顯個人對國家的責任，培養忠君報國的愛國情操。二是傳授倫理道德的蒙學讀物，如韻語體的《訓蒙雅言》《弟子規》《四字經》，小兒語體的《小兒語》，格言諺語體的《增廣賢文》《名賢集》，散文體的《蒙學須知》《小學》等。它們強調以忠孝為基礎的道德行為準則。三是有關韻對與詩歌的蒙學讀物，如《時古對類》《千金裘》《聲律啟蒙》《訓蒙駢句》《笠翁對韻》《神童詩》《千家詩》等。這類讀物旨在凸顯中國古代文學的獨特藝術魅力，以韻對和詩歌為表現形式，讀起來朗朗上口，便于記誦。四是有關故事和圖畫的蒙學讀物，如《書言故事》《日記故事》《君臣故事》《養蒙圖說》等，這類讀物旨在呈示各類歷史典故中蘊含的中國傳統知識，以故事和圖畫相結合的表現形式，做到雅俗共賞，利于兒童理解與學習。總而言之，對兒童進行愛國主義教育是古代中國傳統蒙學讀物的重要議題。

二、蒙學讀物中愛國主義教育的基本內容

通過對中國古代蒙學讀物進行系統梳理和深入分析，我們發現熱愛祖國河山、了解民族歷史以及知曉傳統文化是蒙學讀物中愛國主義教育的三大基本內容。

（一）熱愛祖國河山

祖國河山是寄托國家和民族文化的重要載體。對祖國大好河山的熱愛和贊美是中國傳統蒙學教育的重要內容。事實上，在我國傳統蒙學讀物中蘊含著大量贊美祖國河山的詞句，這些詞句對于激發兒童的愛國情感具有深遠影響。例如，在蒙學經典讀物《千字文》中提到：“金生麗水，玉出昆岡。”[1]“岳宗泰岱，禪主云亭。雁門紫塞，雞田赤城。昆池碣石，巨野洞庭。曠遠綿邈，巖岫杳冥。”[2]經由閱讀這幾段文字，能夠讓兒童充分領略古代中國河山的雄偉壯觀與美麗富饒，進而激發兒童對民族和國家的深切認同感。在《聲律啟蒙》一書中也對國家的自然山川進行了細致的描繪：“秦嶺云橫，迢遞八千遠路;巫山雨洗，嵯峨十二危峰。”[3]通過描繪秦嶺的連綿起伏，以及巫山十二座高峰山勢高俊的景象，促使兒童在朗讀中體會祖國各類山峰的不同特點。此外，《千家詩》中也編入了大量描寫祖國山河的詩句名篇，如：“水光瀲滟晴方好，山色空蒙雨亦奇。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妝濃抹總相宜。”[4]描寫了西湖的湖光山色和晴姿雨態，寫出了西湖奇景，能夠讓兒童領略祖國的美景。“白日依山盡，黃河入海流。欲窮千里目，更上一層樓。”[5]描繪了詩人登上鸛雀樓所看見的北國山河的磅礴氣勢和壯闊景象。作者用樸素淺顯的詞句高度概括了視野開闊的萬里山河，讓兒童有了寬廣遼遠的畫面感，能夠有效激發兒童對祖國壯麗山河的精神向往。由此可見，中國各類傳統蒙學讀物對祖國山河風光的描寫，形式多樣，內容豐富，其中大都蘊含著對祖國的熱愛之情。

（二）了解民族歷史

中華民族的悠久歷史是愛國主義教育的一大素材。習近平總書記指出，“對祖國悠久歷史、深厚文化的理解和接受，是人們愛國主義情感培育和發展的重要條件”[6]。通過民族歷史教育，能夠使兒童了解中華民族的發展歷程，知曉歷史上的重大事件和著名人物，并且從歷史中吸取教訓與經驗。事實上，民族歷史教育是古代蒙學讀物中的一項重要內容。《三字經》有云：“經子通，讀諸史。考世系，知始終……讀史者，考實錄。通古今，若親目。”[7]旨在告誡兒童閱讀各類歷史著作的重要性，從中探求家族世代相傳的歷史譜系，明晰各個朝代的興衰始末。《千字文》中也指出：“龍師火帝，鳥官人皇。始制文字，乃服衣裳。推位讓國，有虞陶唐。吊民伐罪，周發殷湯。”[8]通過講述上古的伏羲、炎帝時期到周武王滅商的歷史，使兒童了解眾多的歷史人物，激發與涵養兒童的愛國主義情懷。《笠翁對韻》中的“屈子懷君，極浦吟封悲澤畔”[9]，提到了中國歷史上偉大的愛國詩人屈原，他渴望挽救國家于危難之中，卻遭到詆毀，在與權奸的斗爭中展現出高尚的節操與赤誠的愛國之心。兒童在讀到屈原這個歷史人物時，能夠了解端午節的由來，由此為涵養與熏陶兒童的愛國之心營造良好氛圍。可以說，中國傳統蒙學讀物通過對歷史變遷、歷史人物、歷史故事的具體描述，使兒童從民族歷史中體會到了充滿生命力的愛國主義精神。

（三）知曉傳統文化

中華民族在創造燦爛中華文明的過程中，形成了具有強大生命力的傳統文化，為兒童的生存與發展提供了思想、文化和情感資源。中國傳統蒙學讀物中蘊含著豐富的傳統文化。《三字經》中有言：“為學者，必有初。《小學》終，至‘四書……五子者，有荀揚，文中子，及老莊。”[10]該處列舉了兒童所應學習的經典書目與著名思想家。讀經、論史、觀子、品集，都屬于中國文史典籍文化教化功能的重要體現，并且它們對兒童家國情懷的涵養具有重要意義。《千家詩》和《兒童詩》的各類選編題材多樣，在中國傳統文化中占有極為獨特而崇高的地位，屬于中國古代文學經典文化，兒童通過學習此類詩歌能夠更好地了解中華傳統文化。此外，《弟子規》《龍文鞭影》《童蒙須知》《幼學瓊林》《增廣賢文》《名賢集》等蒙學讀物中也包含了關于人倫、品德、修身、養性的諸多內容，這些內容為培育兒童的愛國精神提供了良好的媒介載體。其中，《幼學瓊林》“歲時”一章就系統地介紹了中國傳統節日的時間、由來與習俗，這對于形成兒童的文化信仰和民族凝聚力具有重要意義。[11]《千字文》作為一本為了教書法而編纂成的蒙學法帖，其所敘述的“都邑華夏，東西二京。背邙面洛，浮渭據涇。宮殿盤郁，樓觀飛驚。圖寫禽獸，面彩仙靈”[12]，深刻描繪了古代宮殿建筑的高大、裝飾的華美，體現了中國古建筑文化最具獨特魅力的部分。《百家姓》是集中華姓氏為四言韻語的蒙學課本，它反映了中國姓氏文化與宗法禮俗文化，對于激發兒童的宗族情懷具有顯著意義。由此可見，中國傳統蒙學讀物中蘊含著充盈豐沛的傳統文化，它能夠在隱微之處默默地涵養兒童對中華民族的認同感。

三、傳統蒙學讀物中愛國主義教育的現實啟示

可以說，經由蒙學讀物對兒童進行愛國主義教育是中華民族的歷史傳統。在新時代，我們需要自覺汲取中國傳統蒙學讀物中的愛國主義教育精髓，并以此推進當前我國兒童愛國主義教育的發展進程。具體而言，我們可以得出以下三個方面的啟示。

（一）愛國主義教育目的：注重培養兒童愛國主義精神

中國傳統蒙學注重培養兒童的愛國主義精神，也就是說，中華傳統文化精神是引領傳統蒙學的主導思想。但目前我國兒童愛國主義教育過度強調認知，欠缺對中華傳統文化的精神涵養功能的認識，由此導致兒童對國家、民族等只有抽象的概念認知，對愛國主義的理解只停留于表面，愛國主義教育被當作一種學習任務強加給兒童，無法真正培養兒童的愛國主義精神。有鑒于此，新時代愛國主義教育要自覺汲取傳統蒙學讀物的思想精髓，寓道德教育于啟蒙教學過程之中，注重兒童道德修養的提升，使兒童自覺關心祖國前途命運和榮辱興衰，把自己的志向同祖國的發展緊密聯系在一起。對此，一方面，我們應該注意汲取傳統文化中的有益內容，如自強不息的精神心態、高度的社會責任感、和諧統一的價值取向、和而不同的包容精神與以德為本的儒商精神等，并進行有意識的提煉和整合，使兒童能夠從我國優秀傳統文化中感受到以愛國主義為核心的民族精神;另一方面，我們要結合新時代愛國主義的要求，將傳統文化中的精華進行適度延展，使兒童在傳統文化精神引領下，成為社會主義建設者和接班人。

（二）愛國主義教育內容：立體化提升兒童的愛國認知

中國傳統蒙學讀物集萃古代百科知識，上有天文，下至地理，中及人事，歲時節令，帝王朝廷，文臣武職，文事科名等無所不包。可以說，一些綜合性的蒙學讀物，正是中國傳統知識文化類型的一個縮影。[13]其中所隱含的愛國主義教育內容多形式、多層次、多維度地呈現出來，促使兒童對中華文化形成立體化的認知。反觀現當代的一些中小學課本，其內容的文化含量則明顯不足，兒童所讀課文大多形式單調，缺乏歷史文化底蘊，文本過于淺顯。另外，課堂形式化、追求功利性，無法多視角、立體化地提升兒童的愛國認知，導致當代兒童的愛國認知層次較低且單一，具有認知局限性。章太炎先生也曾說：“余觀今學校諸生，幾并五經題名、歷朝次第而不能舉，而大學生有不知周公者，乃欲其通經義、知史法，其猶使眇者視、跛者履也歟！若所以詔小子者，則今之教科書固弗如《三字經》遠甚也。”[14]由此觀之，蒙學讀物應該促使兒童通經知史，進而使其對自身文化傳統具有充分的認知與感悟。在此意義上，傳統蒙學讀物對當今愛國主義教育仍具有重要作用。我們應當學習傳統蒙學讀物中所富含的祖國自然地理知識、歷史文化內涵、公共道德規范、個人品德修養等多重內容，進而提升兒童境界，開闊兒童視野，幫助兒童多方位、立體化地提升愛國認知和愛國情感。

（三）愛國主義教育方法：由淺入深陶冶兒童愛國情操

中國傳統蒙學準確把握了兒童的身心發展規律，分不同階段學習不同的蒙學讀物，做到循序漸進，由簡入繁。由低級到高級可分為三個階段：第一階段是集中識字階段，以《三字經》《百家姓》《千字文》為主要讀物，同時具有愛國主義思想的滲透功能，在潛移默化間影響兒童。第二階段是進一步的識字并學習一些常識，有《弟子規》《增廣賢文》等訓誡類和《龍文鞭影》《幼學瓊林》等知識類，內容是文史掌故、神話故事、常用詞語、格言知識等，以愛國主義歷史典故、格言警句等形式培養兒童愛國情操。第三階段是正式的讀寫訓練，學習四書五經和屬對，為兒童作詩寫文抒發愛國主義情操打下基礎。蒙學的這三個階段相互銜接、承上啟下、循序漸進，與此相應的蒙學讀物也是從易到難、由簡轉繁、由淺入深。并且運用韻語、插圖、講故事等形式，融知識性、趣味性、思想性于一體，使蒙學讀物更生動通俗，符合兒童認知的心理特點，廣受兒童喜愛。[15]當下，部分中小學開展愛國主義教育的方式脫離學生實際，沒有充分考慮兒童的年齡特征，使兒童無法感受到對祖國的親近感、對民族的自豪感以及對愛國志士的愛戴之情。在此境遇下，從中國傳統蒙學讀物中吸取經驗，由淺入深陶冶兒童愛國情操，對改進當代愛國主義教育的方法具有現實意義。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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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習近平.大力弘揚偉大愛國主義精神 為實現中國夢提供精神支柱[N].人民日報，2015-12-31（1）.

[7][8][10]馮國超.三字經[M].北京：商務印書館，2015：39，9，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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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馬勇.章太炎全集：第二輯[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15：405.

[15]李方澤.儒家啟蒙經典的價值及其對現代教育的啟示[J].江淮論壇，2005（4）：162-176.

【徐潔，杭州師范大學教育學院，講師;蘇葉，杭州師范大學教育學院，本科生】

責任編輯︱秦 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