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 獻,李 瑾
(1.北京農業信息技術研究中心;2.國家農業信息化工程技術研究中心;3.農業部農業信息技術重點實驗室;4.北京市農業物聯網工程技術研究中心,北京 100097)
改革開放40年以來,在一系列強農惠農政策支持下,中國鄉村經濟社會發展取得輝煌成就。但同時,中國鄉村的發展仍面臨基礎設施條件薄弱、生態環境問題突出、信息要素流動不暢、公共服務供給不足等問題[1-4],農業農村現代化仍然是“四化同步”進程中的“短板”。為此,黨的十九大報告提出“產業興旺、生態宜居、治理有效、鄉風文明、生活富裕”的“鄉村振興”戰略政策取向,2019年中央一號文件更是明確了“數字鄉村”的戰略思路。從世界鄉村振興的歷史經驗看,歐美等工業化國家以尋求解決“城市病”問題,推進“城鄉融合”的鄉村振興技術手段與方法,而日韓等工業化后發國家則以尋求鄉村產業重構、新村建設的振興策略。無論歐美還是日韓,在其振興鄉村的道路中,信息化功不可沒,利用信息化促進鄉村產業、文化、生態、人才、基層等方面振興發展積累了一定成功經驗,形成了一些典型模式,如韓國信息化村、美國農村電子政務、英國農村上網中心、日本農業市場信息服務平臺、法國智慧鄉村等均表明[5],信息化已成為鄉村經濟社會發展的重要手段,對于推動創新擴散、推動城鄉融合具有重要意義。與之相比,中國在鄉村振興道路中,對信息化的作用挖掘尚不深,如何在“人多地少、大國小農”的基本農情以及鄉村衰落“現代化陷阱”的現實[6-8],借力信息化力量,在向實現“十九大”提出的2035年和2050年兩個階段奮斗目標的道路邁進之時,支撐鄉村振興全面實現,需要在借鑒國外成功經驗的同時,立足鄉村實情探尋適合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思想的鄉村振興道路。本文在明晰信息化促進鄉村振興的作用機理基礎上,擬選擇歐美、日韓等國家利用信息化促進鄉村振興的主要做法與經驗作為研究對象,通過歸納凝練典型模式,剖析典型案例,探究其對中國的主要經驗借鑒與啟示,旨在為中國鄉村振興、發展提供可參考的價值。
一般而言,信息化作為技術創新的重要手段,主要通過信息技術的擴散效應與融合效應,通過信息化平臺的整合、共享、交流、宣介、分析等作用,推動鄉村振興各利益主體意識的轉變,實現鄉村產業、人才、文化、生態、基層組織等方面振興,進而達到技術引領農業農村現代化水平提升的目標。具體而言,信息化主要通過三個方面促進鄉村振興(見圖1)。
隨著信息化與農村的深度融合,4G、重點區域免費WIFI、智能手機等信息化設備與終端在農村得以全面推廣,提高了農民信息接入能力,解決了信息獲取的“最后一公里”問題,不僅為農民提供有效的增收信息、渠道與平臺,提升了農村居民信息化能力,實現了人才振興引領農民增收,同時也為鄉村文化傳播提供了重要平臺,健全了鄉村傳播生態。如智能手機的發展,推動了微信群、微信公眾號、手機APP的推廣應用,不僅為村民提供了重要的市場渠道,同時還拉近了城鄉的溝通距離,推動了城鄉信息的交流共享,為農民增收提供重要平臺[9-12]。
鄉村振興,產業興旺是重點,而產業興旺的根本在于“堅持質量興農、綠色興農”。信息化與鄉村的一二三產業融合,通過精準作業、智能生產、電商營銷、信息服務等技術體系,促進農業生產、流通與服務方式轉型,催生“互聯網+”農業等新業態、新模式,最終實現農村產業由“生存型”農業主導向“功能型”“鏈式型”“綠色型”的生態高值產業轉變,最終形成大眾創業、萬眾創新格局。如電商的發展為農產品上行提供了重要平臺,拓寬了農民增收渠道[13];智能農業技術促進農業生產全過程信息感知、定量決策、智能控制、精準投入[14];基于大數據平臺的市場信息服務促進鄉村信息服務的多元化、社會化及便利化,推動服務普惠便捷[15]。
鄉村治理是國家治理的基石健全鄉村治理體系、推動鄉村治理轉型、提升鄉村治理效率是提升鄉村發展價值,全面促進鄉村振興的重要內容。伴隨大數據技術在政府決策的成熟應用,數據驅動鄉村生態、公共事務、基層組織、公共服務等方面治理逐漸成為鄉村治理的重要力量[16-17],通過對各類數據信息進行整合與共享,將有利于鄉村的善治。如Waga等[18]研究發現,充分挖掘數據價值,利用大數據分析可實現鄉村生態環境管理決策精細化與生態環境信息服務多樣化,促進農業可持續。基于大數據的農村綜合信息服務體系、數據共享服務以及公共服務供給決策不僅能夠提高村民自治的積極性,同時可有效提高鄉村公共治理效率[19-21]。如在鄉村電子政務過程中,充分應用大數據技術,可實現村集體“三資”管理、村務管理、環境整治、輿情分析以及公共危機應急處理的有效性。

圖1 信息化促進鄉村振興的理論機理
歐美國家屬于先行工業化和城市化的國家,其在鄉村振興道路的探索上幾乎都是在基本實現工業化與城市化后,為解決大城市發展面臨的“城市病”問題而尋求的解決方案[2,22],其政策著力點往往在促進城鄉基礎設施與公共服務均等化、城鄉居民收入差距縮小上。如美國新城鎮開發建設,歐盟共同農業政策、法國的“農業一體化”[23]、英國“農村中心村”[24]、德國“村落更新規劃”和“巴伐利亞試驗”等[25]。伴隨信息技術的不斷發展,歐美發達國家紛紛將信息化上升為國家戰略,將其運用于鄉村發展與治理中,推動了鄉村經濟社會的全方位振興。
2.1.1 美國:基于強大涉農信息網絡服務的鄉村振興模式
美國自1850年開始發展城市至今,已實現了由農業社會向工業社會、信息社會轉變,農業現代化、工業化和城鎮化和信息化發展水平均處于全球最高水平,信息高速公路的四通八達為鄉村發展提供了必要條件。美國利用信息化手段推動鄉村振興的發展始于20世紀50年代的涉農信息資源建設以及農業推廣,20世紀60年代數字技術的發展,推動了美國鄉村媒體信息數字化。結合Barcus等[26]、Eanes等[27]、Lacity等[28]對美國城鄉一體化、農業農村信息化、農場信息化等方面的研究發現,在發達的農業網絡體系基礎上,美國逐漸形成了以互聯網、衛星網、遙感網、物聯網等強大信息網絡支撐的涉農信息網絡服務模式。
(1)發達的鄉村信息化基礎設施。進入20世紀90年代以來,3S技術、互聯網等手段在農業農村領域的應用以及美國寬帶戰略的實施,推動了美國農場生產管理的信息化。無論是2002年美國農場法案制定的“美國農業部農村發展寬帶計劃”、2008年聯邦通信委員會向國會提出的農村寬帶戰略報告、 2009年美國《恢復與再投資法案》通過投資72億美元用于發展寬帶建設和無線互聯網接入[29],均旨在確保每個農村家庭“擁有使用寬帶的機會”,以縮小城鄉數字鴻溝差距。2015年,連接美國基金(CAF)提出每年支付15億美元用于改善美國700萬居住在鄉村地區家庭和企業的寬帶接入服務。根據美國農業部國家農業統計處顯示,2017年全美2 052 240個農場中,接入互聯網的農場占比73%,通過互聯網購買農業投入、進行農業營銷活動的農場占比分別為23%、18%。
(2)強大的涉農信息資源數據庫。美國十分重視農業推廣與傳播體系的資源整合工作,20世紀80年代,伴隨計算機的商業化推廣,農業數據庫、計算機網絡的建設,加速了涉農信息數據庫的建設,至今經過美國農業部編目的電子化農業數據庫超過400個,其中應用最廣的Agricola數據庫逐漸成為服務業農業生產、管理、科研等方面的重要資源。此外,國家海洋與大氣管理局數據庫(NOAA)、地質調查局數據庫(USGS)等國家機構的涉農信息數據庫,均實行“完全與開放”的共享政策。世界最大的農業計算機網絡系統AGNET[5],現有200多個適合于不同用途的應用軟件,可為農業企業提供便捷的信息傳播渠道。
(3)多元化的涉農信息服務體系。美國現已形成以農業部及其所屬機構為主的信息收集、分析、發布體系,與44個州的農業部門合作設立信息收集辦事處,實現了從產前到產后預測、從投入要素到生產成品、從自然氣候到防災減災等農業全產業鏈信息的精傳播。各類專業農業信息網站為農民提供了重要的市場信息,如美國農業部網站定期公報的市場信息,為農業經營主體提供涉及120多個國家、60多個品種的農產品產銷市場大數據信息;又如美國大豆信息網絡系統,平均每月可提供50條以上的產供銷信息。據美國農業部統計,2017年,與美國農業部網站開展業務的農場占比10%,與其他聯邦政府網站開展業務的有8%,與非農業網站開展業務的有44%。
(4)商業化的農村大數據服務模式。近年來隨著大數據技術的高速發展,基于大數據的農村信息傳播商業化運作模式逐漸成為美國為農傳播生產信息的重要模式之一,如孟山都、杜邦、約翰迪爾等農業巨頭,以及Farmlogs、Solum、天氣以外保險公司(The Climate Corporation,已被孟山都收購)、農場云端管理服務商(Farmeron)等農業信息服務商,依托專業大數據平臺,紛紛開展了農場精準生產個性化定制服務以及市場營銷信息服務。以Farmlogs為例,通過移動 APP(目前免費下載)為農場主提供農作物排產、農產品價格與耕作開支、農田氣候監測預警、利潤預測等農業生產全產業鏈的信息,大大提高了農民利用信息實現市場抗風險的能力。
2.1.2 英國:基于城鄉信息獲取均等目標的鄉村振興模式
得益于成熟的工業化技術,英國農村20世紀30~50年代就普及了黑白電視,60~70年代普及彩色電視電話,80~90年代普及應用傳真技術,90年代至今基本普及電子郵件、互聯網、移動電話和數字電視。進入21世紀以來,英國在利用信息化推動鄉村振興方面的主要突破口在于城鄉基礎設施均等化,如通過農村遠程教育等項目建設形成了以城鄉信息獲取均等化為目標的鄉村振興模式[30-31]。
(1)城鄉信息化基礎設施統籌發展。在鄉村信息傳播基礎設施建設方面,先后啟動了“家庭電腦倡議”計劃和“家庭培訓倡議”計劃,促進了農村信息獲取能力的提升。其中,最為典型的是2001年英國教育部啟動的1 000多個“農村上網中心”,鼓勵農民積極利用互聯網獲取信息,到2010年已發展到6 000多個,尤其在偏遠地區,政府采取“可上網電腦+技術顧問+巴士”方式定期提供移動上網中心,為村民提供便捷的信息獲取渠道。2005年3月英國發布了“鏈接英國的寬帶戰略”的國家信息化戰略,2011年3月英國設立了2 000萬英鎊的“農村寬帶基金”,支持邊遠農村小社區的寬帶建設。據統計,目前英國100%的農民擁有手機,其中82%的手機可以上網;所有英國農場有電腦,其中99%能上網,而超過50%的農民通過互聯網的運用獲得收益[32]。
(2)涉農基礎信息資源建設。英國十分重視涉農信息資源的建設,結合各類信息傳播主體需求,圍繞農業全產業鏈,先后建設了“全國土壤數據庫”“農業普查數據庫”“農業數據庫系統”“農業單一補貼支付數據庫”等農業基礎數據庫,為后期生產經營管理與精準決策等提供大數據服務奠定了基礎。如英國“門衛”軟件公司(Gatekeeper)建立的農業土壤地理信息數據庫,為農戶開展精準作業提供咨詢服務。
(3)城鄉信息服務均等化。為推動農村居民信息獲取能力的提升,英國政府注重多方參與農村信息服務體系建設,形成了三類便捷、高效的農村信息服務體系。一是政府主導的公益性信息傳播,主要表現各類為農民傳播政策、科技、氣象等公益性信息的涉農網站與信息傳播平臺,如依托農村健康服務體系,農村居民可通過電話服務系統,撥通當地部門建立的健康服務熱線,獲取益民健康養老信息咨詢與服務。二是基于農業社會化服務組織的信息傳播,主要表現為依托各類專業協會、農民聯合會等機構,以低價有償等方式為農民提供數據分析、產銷信息、決策咨詢等信息,如英國國家農民聯合會通過互聯網、EMAIL、短信、免費寄送雜志、電話熱線等方式,為會員提供各種農業信息服務。三是基于企業等市場主體為主導的專業性信息傳播,如企業或專業機構通過契約等方式,依托手機等載體為農民提供定制性信息。
(4)城鄉教育服務普惠化。為推進城鄉教育資源公平,1998年英國政府出臺了國家學習網絡(NGFL)計劃,啟動了農村教育信息化計劃,提出建立遠程教育網絡中心,旨在為每所農村學校的信息接受提供互聯網便利,以此解決農村學校教育信息獲取問題,讓農村孩子獲得與城市同等的教育對待。特別是針對信息獲取能力較弱的偏遠鄉村和邊遠的農村群體實施了遠程指導教育,推動了英國城鄉教育的公平與科教資源的均等化。
2.1.3 法國:基于多元化社會化信息服務的鄉村振興模式
作為歐洲傳統的農業大國,二戰戰后經濟的恢復,信息化技術在法國農村得到普及推廣,法國農村城鎮化、農業現代化加快發展,推動了多元化社會化信息服務體系的形成,促進服務引領鄉村振興[33]。
(1)鄉村信息化基礎設施建設。自“農村改革”,法國就十分重視農村基礎設施建設,尤其在1955—1965年間,對公路網、電訊線路等農村信息傳播基礎設施進行了大力支持。進入新世紀以來,信息網絡及產品制造商等市場主體參與農村信息傳播基礎設施建設,如法國電信在農村推廣國家網絡Minitel。2015年,根據telecom paper報道,法國政府通過的21項措施中提出政府將投資支持LTE覆蓋600萬居民、22 730 km的農村鐵路。此外,所有101個縣納入國家寬帶計劃,到2022年向所有駐地提供超過30 Mbps的接入(數據來源國家互聯網信息辦公室)。
(2)涉農信息資源整合。目前建成了涵蓋種植、水產、畜牧、農產品加工、鄉村經濟等專業數據庫,具有代表性的涉農網站1 000多個,為農民獲取農業農村信息行情提供了重要渠道。正在著力打造“大農業”數據體系,不僅包含了農業領域的數據資源,同時對于農業科技研發、商業市場咨詢、法律政策保障、農村互聯網應用等方面的資源也涵蓋其中。除政府系統外,依托專業協會,農民可通過付費的方式獲取更為詳盡的專業信息資訊。
(4)多元化的信息服務主體。法國在農村信息化技術推廣與服務方面屬典型政府、社會組織和私人企業“三位一體”的多元化服務體系,同時大專院校、科研院所等機構也承擔部分信息服務職能。以創建于1946年法國鄉村家庭聯盟(FNFR)為例,該社會組織近年來積極探索利用信息化手段活躍和發展鄉村社會、經濟和文化生活,至今已聯合了將近3 000多個地方協會,由70個省級聯合會和20個地區聯盟。其中,最具影響力的行動之一是智能鄉村(cyber villages)行動,即是鼓勵農村居民積極利用互聯網手段提升其信息素養。一方面該行動通過對農村公共服務領域建立面向村民開放的免費互聯網接入網點等,為村民信息接入提供便利。另一方面采取講座培訓、在線咨詢、電話熱線、實地指導等方式開展農民信息素養培訓,引導農民對新一代信息傳播技術的接受擴散,以此提高農民的自主傳播能力。
日韓屬于工業化后發國家,其在快速發展的工業化、城市化進程中出現農村勞動力外出轉移,鄉村勞動力兼業化、老齡化,城鄉差距擴大等“鄉村衰敗”現象[22],針對這一問題,日韓兩國充分抓住信息化機遇,推行了農業農村振興運動,如日本的信息化農村系統計劃、農村信息化戰略計劃,韓國的“信息化村”“六次產業計劃”等,均有一定的借鑒意義。
2.2.1 日本:基于信息化與農業產業融合的鄉村振興模式
日本屬于世界先進的工業化、城市化國家,針對農村勞動力日益老齡化的問題,21世紀初日本政府提出信息技術基本戰略,在振興鄉村的道路上選擇基于信息化技術在農村各產業的全面融合應用,實現了鄉村產業的復興與鄉村生活的活躍[34]。
(1)農村信息化基礎設施。早在20世紀50年代,日本就啟動了農事廣播基礎設施建設工程,隨著信息通訊的發展,農村通訊、廣播、電視、網絡平臺等基礎設施建設基本健全。經過2001年e-Japan、2004年u-Japan、2009年i-Japan2015等幾輪國家信息化戰略的實施,日本已建成全球最發達的信息社會。截至2015年,日本固定電話普及率為50.23%,移動電話普及率為126.54%,家庭計算機普及率達80%以上,4G網絡等移動寬帶普及率達到128.02%。此外,近幾年日本通過引入市場競爭等手段大力推行“提速降費”,移動通信價格不斷降低,其中東京2003—2013年下降了46.7%。
(2)涉農信息資源整合。早在1994年,日本就已開發涉農網站400多個,20世紀90年代初建立了農業技術信息服務全國聯機網絡,即電信電話公司的時實管理系統(DRESS),每個縣都設有DRESS分中心,鄉村居民依托分中心,可迅速得到有關信息,隨時交換信息。涉農情報資源的整合上,形成了中央到地方形式多樣的涉農情報系統,為各類涉農主體提供實時的氣象、農業科技、期刊文獻、町村地圖、科普、農產品市場、種植技術、疫病預報預警、電子報刊雜志、多媒體課件等信息。又如日本農業技術情報網絡系統,將大容量處理計算機和大型數據庫系統、互聯網網絡系統、氣象情報系統、溫室無人管理系統、高效農業生產管理系統、個人計算機用戶等聯結起來,推動了鄉村生產生活信息獲取便捷化、精準化[35]。
(3)“互聯網+”農村信息服務。1994年啟動的“高度信息化農村系統計劃”的旨在通過搭建綜合信息網絡服務平臺,為農民與信息供給主體提供雙向交流的渠道,以此提升農民獲取市場信息、氣象信息、農業植保信息、田間管理等信息的能力。針對市場信息服務,基于“農產品中央批發市場聯合會”的市場銷售信息服務系統、日本農協統計發布的農產品數量和價格預測體系,為涉農主體提供及時的農產品供需、價格等信息,促進他們科學規劃、及時調整生產經營。針對農業科技信息,以聯網共享的形式,將29個國立農業科研機構、381個地方農業研究機構及570個地方農業改良普及中心全部聯網,農民可隨時隨地查看271種主要農作物信息,也可與改良普及中心實現雙向互動信息傳播[36]。
(4)“人工智能+”農業生產。針對農業發展面臨的勞動力不足、老齡化(農業從業者平均年齡65.8歲)等問題,早在1984年日本就發布了《人工智能與農業:精農技術與尖端技術的融合》白皮書,近年來伴隨人工智能與大數據的發展,日本在農業產業振興上推行適用于農田適度規模化、通用化的機器人技術、信息通信技術,成為土地資源貧瘠國家的產業創新典范。根據農業農村部信息中心報告,2014年日本開展的“科學技術綜合創新項目”提出在未來5~10年使用日本的準天頂衛星進行多機器人協作系統。2015年發布“機器人新戰略”,提出圍繞農林水產業等主要應用領域啟動基于智能機械+IT的“下一代農林水產業創造技術”。2016年3月開始投入40億日元(約3 600萬美元)以促進農場自動化。至今,日本研發應用了多類農業機器人,大大減輕了農民的作業強度。此外,久保田、井關農機、雅馬哈等企業也逐漸開始布局農業人工智能產業。
2.2.2 韓國:基于信息化示范村推廣應用的鄉村振興模式
韓國是一個新興工業化強國,其鄉村經濟與鄉土生活與中國具有相似的方式,在推動城鄉統籌、促進農業發展方式轉變、推進鄉村現代化等方面的背景和基礎與中國基本相同,但城市化進程比中國早30年,鄉村信息服務體系比中國健全,具有較好的借鑒意義。
(1)農村信息化基礎設施。20世紀80年代,韓國政府十分重視信息通訊基礎設施建設,從1986年旨在鼓勵市場主體參與農村信息化建設而實施的通訊基礎設施建設投資(20億美元),到1988年啟動的可供電子郵件、數據庫、增值網等電子信息傳播的網絡平臺,1994年的電話自動化,1996年的基于CDMA移動通信系統的超高速基礎設施,無不將韓國推向21世紀的世界超高速互聯網大國。與此同時,在2002年啟動的信息化村大力推動下,韓國農村信息通訊基礎設施水平位居世界前列,農村居民家庭計算機普及率由1999年的24%上升到2010年的100%[37]。
(2)涉農信息資源整合。目前,韓國已建成集農業信息數據庫、移動農業信息服務系統、農業信息系統等于一體的農業農村信息資源與平臺,主要包括農田土壤信息、農業氣象信息、主要農作物品種信息、生物信息、病蟲害防治信息等系列專業性數據庫[38]。其中作為移動通信傳播渠道,2005年建立的移動農業信息服務系統,通過網絡地址接入、WINC地址、鏈接接入、短信回復方式接入等多種方式,為農業科研人員、農民、涉農企業提供市場價格、天氣、疾病控制等1 700種涉農信息,為解決偏遠地區農民接入互聯網以獲得各種市場和經營信息問題。在農場經營方面,韓國農場經營管理信息系統涵蓋了6.8萬個家庭農場、50種農作物診斷數據庫,基于這些龐大的數據為農業生產決策提供了依據[39]。
(3)“政府+電信運營商+地方公司”共同推進。針對韓國城鄉經濟發展不平衡、城鄉統籌難度大等問題,韓國政府在信息化示范村基礎設施建設方面,通過“信息傳播主干網和硬件設施投入(如每個村投入80臺電腦)主要由政府投資,而主干網到中心局的管道,以及示范村施工建設等則由在政府經費補貼基礎上,由韓國三星電信運營商+12家地方公司組成聯合體”的“政府+電信運營商+地方公司”公私合作模式,以信息化建設投資推動鄉村振興。
(4)信息化村的信息技術示范推廣。一方面提出信息化示范村建設的標準,主要包括網絡基礎設施、鄉村信息中心、農村網絡環境、管理運營體制、人才教育培訓等;另一方面,依托信息化示范村,開展本村休閑農業與鄉村旅游網上宣傳推介與特色農產品電商平臺交易。通過信息化示范村的電子商務發展,促進了韓國鄉村經濟與社會發展,同時促進了居民觀念的改變和提供了讓其民主參與的機會,成功縮小了城鄉之間的“數字鴻溝”。截至2016年底,共建成信息化村357個,約占韓國自然村總數的1%。
從以上五個國家(或地區)的農村信息傳播實踐可看出,盡管各國實踐歷程不一,但內外推動作用方面無不離開農村基層創新實踐、政府外部推動、市場主體參與三個方面,對中國利用信息化推動鄉村振興具有重要的借鑒意義。
鄉村發展滯后于城市的根本在于農村“基礎設施薄弱、創新要素不足、受眾素養不高”。根據工信部統計,提出寬帶發展戰略的國家由2006年的31個增加到2016年的151個。如美國2016年宣布未來十年計劃為農村地區寬帶網絡建設追加投資20億美元;歐盟啟動的“連接歐洲寬帶基金”,對歐洲網絡欠發達地區寬帶網絡基礎設施進行投資,規模為100萬歐元~3 000萬歐元;德國政府2016年提出向網絡基礎設施欠發達的偏遠地區額外撥款13億歐元用于發展農村移動通信網絡鏈接;英國2010年的“寬帶傳播英國”(BDUK)項目撥款5.3億英鎊用于農村高速寬帶建設。
全面推進鄉村振興戰略中,關鍵制約在于城鄉數字鴻溝。盡管近年來我國加大力度建設完善農村信息化基礎設施,廣播、電視、電話基本實現全覆蓋,固定寬帶、4G移動網絡也逐步實現了進村到戶,但總體看,農村互聯網滲透率不高、農村高速網絡與村級信息服務體系仍不健全、不少欠發達地區存在設備陳舊等問題。這迫切需要政府加大投入力度,推廣農村信息通訊智能化基礎設施,健全完善農業信息服務網絡,解決信息傳播“最后一公里”問題。
國外經驗表明,實現鄉村振興的有效途徑在于通過培育村民信息素養,鼓勵其利用社交網絡媒體等信息化手段學習鄉村社會特有的社會文化、勞動技能與生活、生產方式,促進其社會化。如美國設立了專項基金,對老齡化的農民信息技能培訓設立了專門的推廣隊伍;法國1967年開始設立了農業技術教育獎學金制度,要求農民子弟必須經過“綠色證書”畢業考試,系統地接受現代化農業職業教育。歐盟自2003年開始撥出專項經費落實“資助農業信息化與通訊技術項目”,旨在通過教育和培訓方法,鼓勵與幫助農民掌握和使用現代化信息知識。
隨著信息通訊技術在農村地區的普及推廣,我國也開始重視農村居民的信息技能培訓,先后出臺了農村遠程教育培訓、農民手機應用技能與信息化能力培訓等相關培訓政策,一定程度提升了農民接受、利用信息指導生產生活的能力。但與鄉村人才振興要求相比,我國農村居民的信息素養還有待提升,基于受體需求的人才培訓體系仍有待完善,迫切需要加強農民和農業人員的教育培訓,加強對農民計算機、智能手機等終端的使用技能培訓,提高其使用新技術、新產品的能力,使其共享城市文明帶來的成果,為推進農業農村現代化提供有力支持。
為滿足鄉村各利益相關者的多樣化需求,各國除發揮政府在農村信息化的服務主體地位外,注重各類市場化涉農信息服務組織的參與,大多數國家形成了企業參與、市場化運營為主的農村信息傳播發展模式。如荷蘭建成由國家推廣系統、農協組織及商貿系統的私有咨詢服務系統組成的農業信息技術推廣服務體系。在可持續運營方面,日韓電信運營商均參與鄉村網絡基礎設施建設工作,美國農機企業提供的農業大數據服務,均驗證了市場化運作對鄉村信息服務可持續運營的重要性。
針對當前我國面臨的信息服務供給不足,服務形式單一,涉農主體信息需求明顯不足等問題,建議進一步健全農村信息化多元化投融資機制,可考慮分別采用政府主導和投資、準市場機制、俱樂部形式,以及與之相匹配的個性化的服務措施、多樣化的服務形式,放寬傳媒產業、信息產業進入農村地區的條件,加快推進農村地區網絡提速降費進程。涉農行業協會、農民合作社等信息服務中介組織應充分利用互聯網絡平臺和現代通信技術,提高涉農信息服務能力,擴大服務范圍,擴寬服務渠道,為農民提供及時、有效的信息服務。
鄉村振興要“軟硬兼施”,解決好“最后一公里”的同時,莫忘“最初一公里”。國外十分重視涉農資源開發利用,依托各類涉農資源的大數據匯聚,為鄉村經濟社會發展決策提供了基礎支撐。如歐盟通過各種方式匯聚來自不同方面的資金建設了農業信息化網絡,讓農業農村信息傳播串聯千萬家;英國圍繞農業農村不同領域,建設了大量基礎性數據庫,積累了豐富的數據資源,使其利用數據信息驅動農村變革取得重大成效;韓國在農村發展管理局主導下,大力開發和利用農村農業信息資源,為農民提供了高質量的信息傳播內容。
我國利用信息化推動鄉村產業、生態振興方面均建設了大量數據資源庫,也取得一定成效,但與發達國家比,農業基礎數據資源開發利用能力仍有待提升,大數據商業化應用價值尚未得到挖掘,如基于數據信息的市場服務、輿情分析、電子政務、基層管理、人才調配等作用仍有待發揮。借鑒國外經驗,建議加快建設現代農業基準數據工程,強化農村大數據標準體系構建、信息傳播基礎設施提升、各類便捷的移動服務系統研發等方面開展技術和應用創新,發展基于大數據的智慧治理與智能服務,進一步實現數字引領鄉村智慧發展。
國外利用信息化促進鄉村振興的實踐經驗表明,伴隨物聯網、移動互聯網、大數據、云計算等現代信息技術在農村領域的應用發展,信息逐步成為各國培育新業態、創造新價值的核心要素。借力信息化手段,鄉村經濟社會的發展逐漸由生存型社會向以綠色生態為基礎、以內生增長為紐帶的鄉村社會轉變,農業農村現代化不斷追趕新型工業化、城鎮化與信息化。伴隨信息化在農業農村領域的深度滲透,信息化逐漸成為鄉村產業轉型、農民創業就業、公共治理與服務的重要手段。通過對歐美、日韓等國家的鄉村信息化實踐研究發現,目前這些國家已形成較具代表性的模式,如美國基于強大涉農信息網絡服務的鄉村振興、英國基于城鄉信息獲取均等目標的鄉村振興、法國基于多元化社會化信息服務的鄉村振興、日本基于信息化與農業產業融合的鄉村振興以及韓國基于信息化示范村推廣應用的鄉村振興等。這些模式不僅解釋了信息化在促進鄉村振興方方面面的內在機理,同時也驗證了信息化可以提高鄉村信息供給與傳播效率,提升廣大農戶信息獲取能力,助力鄉村振興的結論。總體看,國外可借鑒的經驗主要體現在信息化基礎設施建設、農村信息服務體系建設以及教育、科研與推廣體系建設等方面。在中國在向實現“十九大”提出的第一個一百年目標實現之際,以及2035年和2050年兩個階段奮斗目標的道路邁進之時,可在立足中國鄉村實情基礎上,借鑒國外成功經驗探索具有中國特色的信息化支撐鄉村振興發展道路。
需要指出的是,由于篇幅原因,加上歐美國家在信息化作用于產業發展方面的研究較多,其自然經濟地理與中國差別較大,本文在研究中未對這些國家的精準農業、智能農業、生態環境監控等方面的研究進展與發展模式進行總結,僅側重于信息化作用于鄉村服務方面進行分析。而對于日韓等國,因其與中國較為相似,在農業發展道路上均以適度規模為主,本文除對這些國家的信息服務鄉村生產生活方面的做法進行分析,還探討了信息化促進鄉村產業興旺的主要做法,如日本的農業機器人、韓國農村電商等,旨在為國內提供產業創新路徑方面的借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