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里豹

袁文合

“花里豹”并不是一只豹子，而是一只公雞。它的一生是英雄的一生、戰斗的一生，它的故事在很長時間內被人們津津樂道。

1990年春天，大地已經解凍，天氣逐漸暖和起來，溫柔的陽光從早上就灑滿大地，照在還沒扯完的麥草堆上，照在摞得齊整的硬柴上，照在還未發芽的楊樹、榆樹的光禿禿的枝干上，照在橋村的每一個角角落落。人們紛紛離開了自己的熱炕頭，脫掉笨重的棉衣棉褲，出門活動了。婦女們在家門口紡線，或幾人圍在一起納鞋底，男人們游胡、丟方、下象棋，時不時傳來一陣歡聲笑語，或者激烈爭執的聲音。袁小琪跟鄰居二娃在玩“割肉”，找一塊軟而不濕的地面，用削鉛筆的刀子在地上畫上一個方方正正的圖形，這就是一整塊“肉”了，再用刀子把圖形一分為二，一人半塊“肉”，游戲就開始了。用刀子使勁扎對方“肉”，刀子不倒，而且位置正確，就可以狠狠地割對方肉了。袁小琪玩得不亦樂乎，比吃上一回真正的肉都讓他高興。

“小琪——回來。”袁小琪母親清脆的叫喊聲從家門口傳來。

“媽，咋？我在割肉呢，把二娃的‘肉快割完了。”袁小琪頭也沒回，漫不經心地說。

“媽逮了幾只雞娃，你過來瞧一瞧。”

“回來了！”聽見逮了雞娃，袁小琪激動不已，扔下刀子，抬起屁股就往家跑，邊跑邊給二娃說：“二娃，你靶子不準，好好練練。”二娃聽后，氣得用刀子把整塊“肉”劃個稀巴爛。

袁小琪一口氣跑回家里，看到院子里真有七八只雞娃，金黃的羽毛，毛茸茸的，十分可愛。它們見到飛奔而來的小琪，顯然是受到了驚嚇，緊緊擠在一起，嘰嘰喳喳叫個不停。小琪迅速抓住了一只，緊緊攥在自己手心，在自己額上、臉上輕輕蹭了蹭，瞬間露出愉悅的神情。

“媽，這些雞娃什么時候才能長大啊？”小琪問母親。

“幾個月時間，這些都是母雞，到時候你就能天天吃上雞蛋了。”小琪母親用小笤帚拍打著小琪身上的灰土，說。

“這簡直太好了！”小琪一蹦三尺高，又說，“我要照顧它們，看著它們長大成雞。”

“我家小琪長大嘍。”小琪母親摸了摸小琪的頭，繼續說，“現在當務之急是壘個雞圈。”

小琪覺得母親所言甚是，看看破爛的后院，跟鄰居連個隔墻都沒有，不是擺幾層木頭，就是用玉米稈堆一排，這樣的隔墻形同虛設。雞娃若串到鄰居家去，肯定有去無回，二娃家的惡犬“黑子”天天耷拉個臉，一副兇神惡煞的模樣。

小琪沖出門外，跑到了游胡攤子前，父親果然在這里游胡。小琪拽著父親的衣襟來回搖晃，說：

“爸，回走，壘個雞圈。”

“這把一耍，爸這把拿雀呢。”

“拿雀，拿雀，能拿住么？”小琪輕聲嘀咕道。

周圍的人聽后哈哈大笑，小琪看見父親的臉色變得難看起來，趕緊松開了父親的衣襟，向后退了幾步。

小琪父親回家后，找來一堆搟面杖粗細的長短不一的木棍和一把生銹的粗細不一的鐵絲，打開自己的工具箱，取出斧頭、鋸子、鉗子，就在后院忙碌起來了。用鋸子把木棍鋸成長短一致，用斧子把木棍一頭削成尖狀后再砸進土里，砸上一圈，用鐵絲緊密纏起來。幾根木棍插進鄰居的厚厚的胡基墻里，在上面鋪了幾層破舊的塑料紙，這樣雞圈就壘好了。袁小琪看到父親的勞動成果，拍手大呼：“我長大后也要跟您一樣，做一個偉大的、耀眼的建筑師。”

小琪把雞娃一只一只抓進雞圈里，柔聲細語地說：“你們可要乖乖聽話，快快長大，我會護著你們。”雞娃齊聲叫了一聲，好像聽懂了小琪的話。

每天放學后，小琪第一件事就是跑到雞圈旁，找來菜葉子喂雞，邊喂邊與雞說話。

一天小琪說：“你們啊，也夠可憐的，來到我們家每天就只能吃麩子、爛菜葉子了。倘若你們進了財東家，那肯定是吃麥子、喝糝子。”雞娃好像聽懂了小琪的話，齊齊停止了吃，抬頭看著小琪，小小的眼珠子晶瑩剔透。

雞娃在一天天長大，小琪發現，有一只雞娃與眾不同，它的羽毛越來越有色彩，五顏六色，光鮮亮麗，簡直漂亮極了。小琪歡喜得不得了，對這只偏愛有加。

一個月又過去了，雞娃不再是雞娃了，個個長成大雞了。那只光鮮亮麗的雞骨架更大，雞冠高高聳立，血紅血紅的，走起路來，雄赳赳氣昂昂的，像走在天安門廣場上接受閱兵的士兵一樣。

“爸，這只雞很特別啊。”小琪指著這只獨特的雞，對父親說。

“那是一只公雞。”父親慢條斯理地說。

“啊，公雞？”小琪驚訝道。

“沒錯，公雞。”小琪父親卷了根紙煙，用洋火柴點著，繼續說：“只有公雞才會有這樣的雞冠。”

“這么說它不能下蛋了。”小琪想到未來要少吃一些雞蛋，忽然沮喪起來。接著抬頭看了看這只雞，它的眼睛清澈有神，它的雞冠鮮紅如血，它的羽毛色彩斑斕，它的步伐鏗鏘有力，小琪發現自己一點兒也不討厭它，瞬間轉陰為晴。

“爸，給它起個名字吧。”

“名字？給雞起個名字？”

“沒錯。”

“長得花里胡哨的，還不可一世的樣子，就叫它花里豹吧。”

“花里豹，好聽好聽，就叫它花里豹。”小琪沒見過豹子，但能想象豹子是一只非常勇猛的動物。

其他雞開始下蛋了，花里豹也開始打鳴了。每天天麻麻亮時，花里豹開始打鳴，“喔喔喔——喔喔喔——”這聲音清脆響亮，仿佛能劃破天際，穿透黑暗。

一天放學后，二娃從后院的玉米稈隔墻中豁開一個洞，鉆了過來，手里提著一根棍子，大喊道：

“袁小琪——”

“手下敗將，‘割肉比不過，這次想比棍法了？”小琪見狀，直徑走了過來。

“不是跟你比。”

“那跟誰比？”

“跟你的花里豹比。”

“開什么玩笑，那就是一只普通的雞啊。”

“普通？誰家公雞有名字？還‘花里豹，我今天倒要看看是名副其實還是徒有虛名。”二娃不依不饒。

“拜托，別跟雞一般見識，贏了不光彩，輸了更不光彩。”

“我今天比定了。”二娃沖了過來，在雞圈外叫囂：“花里豹，你出來。”

花里豹知道有人在喊它，更知道今天的大戰不可避免，與其做縮頭烏龜，不如背水一戰。

只見花里豹飛了出來，落在了二娃前面一丈遠處，與二娃對峙，不露絲毫膽怯。它快速呼扇了幾下翅膀，身子挺了挺，脖頸上的羽毛直立了起來，它顯然非常憤怒。

二娃著急比武，掄起棍子沖了過來，花里豹左閃右躲，每次都讓二娃撲了個空。二娃氣急敗壞，使出吃奶的力氣，棍子依舊連花里豹的毛都打不著。幾個回合下來，二娃氣喘吁吁，小琪以為比劃就到這里了。誰知這時，花里豹迅疾飛了起來，落在了二娃頭頂上，使勁啄二娃的臉蛋，二娃慘叫一聲，痛苦倒地，花里豹這才停嘴。小琪發現，原來花里豹非常聰明，它用了敵進我退、敵疲我打的戰略戰術。總之，這場比武精彩極了，小琪想抱住花里豹為它祝賀，可看見躺在地上哀嚎不斷痛苦不堪的二娃，放棄了祝賀，轉而安慰起二娃。

“二娃，別難過了，勝敗乃兵家常事。”

“花里豹這個蠢貨。”二娃邊嚎邊罵。

“二娃，別罵了，花里豹聽得懂。”

“真蠢……”二娃欲言又止。

二娃的臉上負了傷，一個又一個被啄的傷口，從此老實了。自花里豹大戰二娃之后，小琪發現原來花里豹真不是一直普通的雞，而是一只戰斗的雞。二娃也只是老實了一陣子，傷疤還沒好就已經忘了疼，他覺得被雞欺負了，簡直太丟人了，他時刻思考著復仇計劃，想著一雪前恥，但自己又敵不過花里豹，空負男兒三尺軀。二娃想到了自家的黑子，那個兇神惡煞的怪物，他這次有信心了，從玉米稈洞子又鉆了過來，狗鏈子緊緊握在自己手里。

“花——里——豹——”二娃的喊叫聲拉得很長，足見他底氣十足，勝券在握。

“二娃，別大動干戈的，自盤古開天辟地至今，雞何時贏過狗？”袁小琪對二娃說。

“我不管，今天不是花里豹死，就是黑子亡。”二娃一臉得意。

“二娃，別鬧了，把黑子牽回去。”袁小琪看著吐著長長舌頭、肥頭大耳的黑子，頓時心驚肉跳。

“除非讓花里豹給我低頭道歉。”

“我愿意，但不知花里豹何意。”

袁小琪話音剛落，只見花里豹飛了出來，落在了主人身邊，它鳴叫了一聲，顯然是對袁小琪的懦弱十分不滿，更對袁小琪對自己的不信任充滿怨氣。

黑子見花里豹已經現身，向前不斷撲著，試圖掙脫二娃手中的鐵鏈，以盡快滅掉花里豹，為主人報仇雪恨。花里豹不甘示弱，再次迅速呼扇起自己翅膀，挺直了身子，眼睛緊盯黑子，以靜制動，以不變應萬變。二娃看看黑子，再看看眼前的花里豹，鄙夷地說：“還真有蚍蜉撼樹、螳臂當車的啊。”接著，又拍了拍黑子的頭，對黑子說：“別客氣，給我上！”

二娃松開了手中的鐵鏈，黑子像一支離弦的箭，飛了過來。花里豹瞅準時機，在黑子快要撲向自己的時候，呼扇起寬大的翅膀，從黑子頭頂飛過。黑子急忙“剎車”，四只腳在地面上劃出長長的印子，馬上折過頭來。只見花里豹已經穩穩地立在對面，神情跟方才一模一樣。黑子的嘴巴皺了起來，露出兩排明晃晃的鋒利的牙齒，又向花里豹發起沖擊。花里豹以靜制動，又在最恰當的時機飛過黑子頭頂，黑子跳得再高還是撲個空。就這樣來來回回，幾十個回合下來，黑子已經不成狗樣，筋疲力盡了。但花里豹站在黑子對面，依舊雄赳赳氣昂昂的，仿佛剛才什么也沒發生過一樣。二娃一直罵黑子不爭氣，又馬上想起自己前不久被花里豹打敗的過程，瞬間有一種不祥的預感，脊背升騰起陣陣涼意。接下來的場面證明了二娃的預感十分正確。花里豹逐步向黑子逼近，已經轉守為攻了，黑子氣急敗壞、歇斯底里，喘著粗氣再次向花里豹飛了過來，只見這次花里豹沒有避讓，飛過黑子頭頂后瞬間調轉方向，穩穩地落在還沒有劃停的黑子脊背上，兩只爪子緊緊抓住黑子的毛皮，用尖尖的利嘴狠狠地啄黑子的脊背、耳朵、眼睛、鼻子，黑子疼得嗷嗷直叫，已經亂了步伐，到處亂撞。那叫聲十分凄厲，袁小琪覺得這叫聲跟拉豬時用尖銳鋒利的鐵鉤掛住豬鼻子后豬發出的慘叫聲一樣，他開始同情起黑子來。

“花里豹，住嘴！”袁小琪大聲喊。

“花里豹，住嘴！”二娃重復了一句。

花里豹聽到后沒有即可停止，繼續了十來秒后這才停下。花里豹放開黑子后，黑子一溜煙逃回自己的狗窩，不敢出自己狗窩半步。黑子丟盡了狗臉，從此老老實實，洗心革面，重新做狗。而人呢，凈想著伺機報復，實在是可悲。

花里豹真是太聰明了，它真懂得兵法，它不會逃跑，它知道逃跑就會背部受敵。它懂得在強大的敵人面前，不能碰硬，要避其鋒芒。它懂得在敵人鋒芒不在時如何抓住時機反擊，轉守為攻。它還懂得痛打落水狗，宜將剩勇追窮寇，不可沽名學霸王。

袁小琪完全發現了花里豹身上的戰斗精神，花里豹真是一只公雞中的戰斗機。從那一刻，袁小琪相信，花里豹已經戰無不勝，所向披靡了。

花里豹大戰二娃、黑子的事跡不脛而走，村里人首先不相信，一只雞贏了一只惡狗？這怎么可能，小說都不敢這么寫，電影都不敢這么拍。不信歸不信，可強烈的好奇心在驅動，他們紛紛牽出自家大狼狗，向袁小琪下戰書。

起初袁小琪故作謙虛，說：“什么大戰黑子，道聽途說、捕風捉影的事。”

“無風不起浪，村子多少只公雞啊，為啥就傳出你們家公雞的英雄事跡？”有人說。

“嘴長在別人身上，我怎么管得著？”袁小琪不高興地說。

“你是不是不敢接受挑戰，投降認輸了？”又有人說。

“我投降認輸？花里豹都不答應。再說了，我的字典里就沒有‘投降二字。”袁小琪想到父親上周剛給他買了本《新華字典》，對于如何查字他還不會，當然不知道“投降”二字啦。

“都牽出來，現在就戰，一比高下，一決雌雄。”有人惡狠狠地說。

“花里豹永遠都是雄的，而你們的都是雌的。”袁小琪霸氣十足，在氣勢上占了上風。

袁小琪沖回家后，大喊了一聲：“花里豹出來，有戰書。”

花里豹聽見后，飛了過來，精神抖擻，興奮難抑，跟打了雞血似的。

結果如大家所想，花里豹百戰百勝，花里豹采用了大戰黑子時的戰略戰術，并在此基礎上進行了創新，比如采用迂回戰術。花里豹雖不會講話，可它心里肯定在想：“要是有兩個我，我還會用到包抄戰術，分分鐘結束戰斗。”

人們都目睹了花里豹大戰群狗的過程，紛紛瞠目結舌，接著投來贊許的目光，人群里有人高喊：“這哪里是什么花里豹啊，這分明就是花狐貂。”毋庸置疑，花里豹已經成為橋村最亮的仔了。

袁小琪異常冷靜，因為他知道花里豹不會輸，他發出一聲冷笑，輕聲嘀咕道：“一群傻狗，不知道動腦子，使用蠻力若能贏，那么牛早就統治地球了。”袁小琪來回撫摸著花里豹直挺著的血紅血紅的雞冠，又看了看吃了敗仗的呆若木雞的大狼狗及它的主人，驕傲地說：“什么叫以弱勝強，什么叫四兩撥千斤，這就叫！”說完抱起花里豹往家走去，眾狗不敢發聲，它們和主人一樣，羞赧自慚，無地自容。

花里豹大戰群狗之后，橋村就安靜了許多，以前狗叫聲此起彼伏，雖然大多數不知道為何狂吠。一段時間里，橋村偶爾會傳來幾聲狗叫聲，接著又長時間歸于寂靜，人們嘆息道：“丟盡狗臉了就一蹶不振了，也不看家護村了。”

一天，袁小琪在學校受了欺負，對方是一個大胖子，腦滿腸肥，虎背熊腰，一看就是富家子弟，營養過剩。袁小琪身板瘦削，自知不是對手，好漢不吃眼前虧。袁小琪靈機一動，大喊道：

“敢不敢約架？”

“喲，有膽量。”大胖子抖了抖肚子上的大肥肉，說。

“下午放學后，村口，天主教堂那。”袁小琪說了約架時間、地點。

“誰不去就是孫子。”大胖子說得興奮、有力，臉上的橫肉出現了明顯的晃動，說完轉身離去。

袁小琪看著大胖子那肥大的腦袋、寬闊的后背、如檁的胳膊、如柱的腿，往地上啐了一口唾沫，對自己說：“這不是瘦子與胖子之間的較量，這是貧農階級與地主階級的較量，打倒地主階級！”

放學后，袁小琪回到家里，把書包往地上一扔，帶上花里豹就來到了村口。袁小琪意氣風發，斗志昂揚，他沒有絲毫的畏懼，因為有花里豹在。

不過不能一開始就讓花里豹跟大胖子決斗，那樣對地主階級不公平。袁小琪動了惻隱之心，對花里豹說：“花里豹，過會我先上，你先按兵不動，聽我號令。”花里豹聽懂了袁小琪的話，發出“喔喔喔”地叫聲表示回應。

大胖子來了，站在袁小琪對面，雙手叉腰，說：“袁小琪，你真不怕死啊？”

圍觀的同學多了起來，叫喊聲、起哄聲不絕于耳，都在期待著這場打斗。

“誰死還不一定呢？”袁小琪大聲回擊。

“呦，有種，爺就喜歡你這樣的。”

“孫子！”

袁小琪向胖子撲了過去，兩人廝打在一起，因為力量懸殊，袁小琪很快落了下風，被胖子騎在身下，拼命掙扎。

“這下服不服？”大胖子一只手緊緊掐住袁小琪的脖子，另一只手薅住袁小琪的頭發，洋洋得意地說。

“爺爺不服！”袁小琪掙得面目通紅，聲嘶力竭地說。

“好，不服是吧，打到你服為止。”

“花——里——豹——”袁小琪大聲喊道。

花里豹聽到主人聲音，飛了進來，迂回到大胖子后面，緊緊抓住大胖子粗大的脖子，啄大胖子的頭跟耳朵，邊啄邊用爪子撓，嘴腳并用，雙管齊下。大胖子不知發生了什么，一時沒反應過來，只感覺自己耳朵疼痛厲害，脖子火辣辣的，一摸，沾了一手血。大胖子松開袁小琪，站了起來，轉身回頭，只見面前站著一只雞。

“你個蠢貨，不好好做雞，逞什么英雄？”大胖子說完后向花里豹撲了過去。

花里豹反應敏捷，早就躲開了。大胖子體形笨重，反應遲緩，空有一身氣力，撲得自己氣喘如牛、氣急敗壞。圍觀的同學發出陣陣嘲笑聲。

大胖子沒有罷戰的意思，可體力難支，彎下腰去，雙手支撐在大腿上，歇了起來。花里豹敏銳地覺察到時機來了，主動發起正面攻擊，迅速飛到大胖子如盆的臉上，使勁啄幾口，撓幾下，然后又飛到原地，靜觀其變。

大胖子摸了摸臉，也出血了，這下情緒崩潰了，大聲“啊”了一聲，捂住臉跑了。

袁小琪看著大胖子落荒而逃的背影，罵了一句：“你個蠢貨，看你以后還敢不敢囂張，勝利一定是屬于無產階級的。”說完抱起花里豹，拍了拍身上的灰土，向家走去，好像什么事都沒發生一樣。

花里豹的英雄事跡越傳越廣，越傳越邪乎，有人說花里豹根本就不是一只雞，它狡捷過猴猿，勇剽若豹螭，它分明就是獵豹變的。還有人說，不對不對，早就聽說過它是花狐貂變的。一時間，袁小琪的家里門庭若市，十里八鄉的好奇者都來了，想一睹名雞風采。

還有鄰村一些好事者不服氣，說自己大狼狗勇猛無比，稱霸一村，非要跟花里豹比試。袁小琪接到戰書后，就帶著花里豹到處“比武”，無一敗績。袁小琪心想：“中國自春秋戰國至今，常勝將軍也不過數人耳，花里豹若生逢亂世，必能鑄就更大傳奇。”

因游手好閑，不務正業，袁小琪學習成績一落千丈，可袁小琪絲毫不在乎，他的眼里、心里只有花里豹。袁小琪母親深深擔憂，袁小琪父親說：“花里豹，花里豹，不就是一只公雞么，到處惹是生非，給人添的麻煩還少嗎？凈給村人賠禮道歉賠醫藥費了。這么個爛門庭，窮屋子，還成了旅游景點似的，把人攪得片刻不寧。”說完拿出了自己的磨刀石。

這天放學后，袁小琪跑回家中，跟往常一樣，扔下書包，大喊“花里豹”，連續喊了幾聲，都不見動靜。袁小琪看見井邊有一灘血漬，旁邊有一堆雞毛，雞毛在陽光的照射下五彩繽紛，這雞毛是花里豹的，袁小琪瞬間明白了，號啕大哭起來，聲淚俱下地喊著：

“花——里——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