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日義勇軍與《義勇軍進行曲》

關偉

遼西義勇軍的抗日烈火，迅速蔓延到遼寧全省以及東北大地，白山黑水到處燃起抗日烽火。這就是1935年由田漢作詞、聶耳作曲的《義勇軍進行曲》產生的基礎。這充滿愛國主義激情、慷慨激昂的旋律和鏗鏘有力的《義勇軍進行曲》，激勵中華民族戰勝外族入侵和鼓舞中國人民與時俱進！

一、遼西抗日義勇軍的興起與發展

“中華民族到了最危險的時候！”1931年9月18日，日本帝國主義悍然發動了“九·一八”事變，由于國民黨政府實行不抵抗政策，日本關東軍占領沈陽以后，向東北實施全面進攻。

9月19日，中共滿洲省委在《為日本帝國主義武裝占領滿洲宣言》中發出工農兵勞苦群眾在共產黨領導下，用自己的武裝將日本帝國主義“逐出中國”的號召。20日中共中央發表《為日本帝國主義強暴占領東三省事件宣言》，22日中共中央做出《中央關于日本帝國主義強占滿洲的決議》，30日又發表《第二次宣言》。宣言與決議，規定黨的中心任務是“加緊組織領導發動群眾的反帝國主義運動，大膽警醒民眾的民族自覺”，并將其“引導到反帝的斗爭上去”。號召中國的工農兵勞苦群眾積極行動“打倒帝國主義”。

遼寧省警務處長兼沈陽市公安局長黃顯聲率領公安局各分局、隊，對日軍進行了頑強抗擊，直到確實無力繼續抵抗，才轉移到錦州。9月23日，在錦州設東北邊防陸軍司令長官眾署、遼寧省政府行政署。為了捍衛國土，9月末，黃顯聲召開錦西、義縣、興城、綏中、北鎮、黑山、盤山、臺安8縣公安局長會議，商議如何抗擊日軍，并在遼西組建義勇軍。

10月開始，各支義勇軍風起云涌先后建立。新民人耿繼周在東三省講武堂學過炮術、當過營長，抱定“專抗日，不擾民”“救國愛民”的信念，建立了七八千人的武裝，遂被東北民眾抗日救國會委任為第四路軍司令。由于第四路軍英勇善戰，軍紀較嚴，成為遼西抗日義勇軍的主力之一。同時，東北軍一連長潘貫儒聯絡愛國富商蘇振生組建第五路抗日義勇軍。該軍以“驅逐日寇、消滅日寇、恢復已失國土”為宗旨，規定了“以抗日救國為志愿，誓死消滅日寇、驅逐倭賊”“絕對服從軍令，作戰時須有進無退”等十二項嚴格的軍隊紀律。還有于百恩和張海濤組建的遼西抗日義勇軍獨立第一支隊，石盤、王炤泮組建七百人的第三路義勇軍，賈秉彝組建了六百多人的第十五路義勇軍、金子明組建第二十路義勇軍，主張“槍口一致對準日寇”，趙大中和盧士杰組建“真心抗日”的第二十五路東北抗日義勇軍，由督范組建千余人之第二十六路東北抗日義勇軍，肖漢臣組建3500人之第二十九路東北抗日義勇軍（后并入鄭桂林的第四十八路軍），錦西火石屯孫雨田組建豎起“忠義救國軍”大旗之第三十三路東北抗日義勇軍，馬子丹組建數千余人的義勇軍，北鎮縣錫伯族佟錫久組織抗日武裝——“平日救國軍”，高文斌組建“遼北蒙邊軍騎兵軍”，藍天林組織“東北農民抗日鐵血軍”。截至11月末，僅遼西、遼南、遼北地區組建的義勇軍已逾10萬人。1932年夏，各地工人、農民、手工業者、商人、愛國知識分子、東北軍中的愛國官兵、開明士紳以及愛國綠林好漢紛紛參加義勇軍。據抗日救國會統計，“愛國農民約占50%;曾當過胡匪的約占20%;曾充當東北軍警官兵的約占25%;知識分子和工人、商人約占5%”。

在不做亡國奴的感召下，遼西義勇軍展開轟轟烈烈的抗日斗爭。

日本關東軍將錦州兩署和遼西義勇軍視為心腹大患。為摧毀東北軍的指揮機關和遼寧省政府，關東軍首先于1931年10月8日派11架飛機轟炸錦州，炸死炸傷居民52人。其次于11月8日、27日二次制造“天津事件”，作為兩次進犯遼西的借口。各地義勇軍與正規軍3.5萬人、60門炮從11月20日至12月1日，與日軍血戰20余日，使日軍聞風喪膽。義勇軍反擊日軍第一次進犯遼西戰斗，迫使本莊繁命令關東軍下達了撤軍令。1931年12月31日，義勇軍在溝幫子前線向全國發出通電，表示“我三千萬民眾，決心以滿腔熱血，濺于白山黑水之間，以灌溉中華民族自由之花，敵氛未靖，誓不生存”。遼西義勇軍自1932年1月開始，各路軍分別在大虎山、廣盛屯站、青堆子、北鎮、錦西、興城及通遼、錦州至朝陽、營口至溝幫子沿線，攻火車站、扒鐵路、截列車，殲滅日軍數百人，粉碎了日軍的“掃蕩”計劃。

同時，為應對日軍對遼西的進犯，義勇軍分三個區域展開抗日斗爭。第一個區域是以錦州為中心的三次戰斗。一是錦西民團在上坡子阻擊日軍古賀傳太郎騎兵聯隊，擊斃古賀。此戰殲敵近百人，收復了錦西縣城。二是“鐵血軍”襲擊石山火車站，拆鐵軌、割電線，擊斃關東軍特工諫山準一、守備隊隊長中村四郎。三是攻擊韓家溝、白廟子后，展開進攻興城的戰斗。第二個區域是以新民北鎮為中心的五次戰斗。一是打新民縣城，斃日軍官兵二十多人;二是打大虎山，殲滅日軍4名，其中有陸軍少佐吉田和陸軍步兵大尉波膝雅雄等;三是攻擊新立屯鎮的日軍騎兵，擊斃日軍中隊長和廣瀨中尉等73人;四是第一路義勇軍在大虎山、新立屯、郝屯、葦城子猛擊日軍，斃敵18名，繳獲大量槍支、子彈及軍事物資;五是各路抗日武裝分別圍攻北鎮城，錫伯族佟錫久的“平日軍”敢死隊員，身裹濕被，燒毀了北城門。第三個區域是以彰武為中心的兩次戰斗。一是先后進攻彰武城南郭家店、十家子車站，并拆鐵路，斃傷日軍六十余人。還在八道壕與日軍四百余人兩次戰斗。二是耿繼周率主力兩千多人進攻彰武，幾經爭奪，占領了偽縣公署、公安局、電話局和日本指導官駐所等官署。經過激烈巷戰，殲滅偽軍一百余人。直到義勇軍彈藥告罄，才撤出彰武縣城。

為了再與日軍博擊，遼西的幾路義勇軍通過頒布《義勇軍誓詞》《義勇軍撫賞簡章》等整頓紀律，迅速重組，以恢復戰斗力。1932年春，遼西地區分別在建昌、興城、綏中、新民、義縣、北鎮、盤山、阜新、黑山、錦州、錦西、朝陽、建平等地重組了12支抗日武裝。在與日軍的斗爭中，經過了血與火的錘煉，他們在遼西的抗日事跡彪炳史冊。

1933年4月至1937年，日軍大批兵力，配合飛機、裝甲車，聯合進攻遼西地區，日偽軍在所控制地區進行殘酷統治，各支義勇軍仍繼續堅持抗日斗爭。1933年2月開始，義勇軍以“推翻滿洲國，驅除日寇，消滅漢奸，還我山河”的口號，與日軍展開不同形式的斗爭。諸如王國瑞、劉振東率領義勇軍在綏中、建昌一帶打擊日偽軍;苑九占與劉振東等部義勇軍一千五百余人在朝陽羊山伏擊日軍;藍天林先后組織“鐵血軍”和“救國軍”在遼西、熱東、內蒙古地區同日偽軍作戰多次;高鵬振義勇軍抗擊日偽軍“討伐隊”;鄧文山率義勇軍在建昌、綏中、興城、錦西、朝陽等縣打擊日偽軍;郭文聯“抗日仁義軍”在建昌、喀左等地活動，擊斃日偽軍一百一十余人;王老鑿帶領民眾堅守著石明信溝“中國地”。

遼西義勇軍的領導人藍天林、高鵬振、劉明山、郭文聯等與偽軍進行十幾年艱苦卓絕的戰斗，帶領義勇軍戰士叱咤風云，立下豐功偉績。

遼東地區的鄧鐵梅在鳳城西鄉小湯溝建立以農民為基礎的1500人抗日武裝——“東北民眾抗日救國自衛軍”，予日偽軍沉重打擊。

二、遼寧義勇軍影響日益擴大

受遼寧義勇軍的影響，東北抗日武裝如雨后春筍般出現。這些抗日武裝，一般稱為抗日義勇軍。遼寧省以“東北國民救國軍”“東北民眾自衛軍”“遼寧民眾自衛軍”等為著名。

吉林省以原東北軍中的愛國將士為主于1932年1月31日組織“吉林自衛軍”，李杜為總司令。自衛軍發布成立宣言：“一致團結，共負國難，愛組織自衛軍，闡明本軍衛國衛民之宗旨，安分僑商，一體保護，凡有侵略疆土擾亂治安者，愿共擊之，敵愾同仇，義無反顧。”5月更名為“吉林抗日救國軍”，馮占海、宮長海分別任正副司令。有誓死抗日， “寧作奮斗愛國之鬼，不作任人宰割之奴”的王德林所率約十萬人的“中國國民救國軍”，還有蛟河田霖的“吉林人民抗日自衛軍”在吉林省蛟河縣率先舉起武裝抗日的大旗，很快擴大到五百余人，成為吉林抗日義勇軍的重要一支。8月的一天，田霖率部將自制的土地雷埋在白石山以西的長春至圖們的鐵路路軌下，并在鐵路兩旁布下了伏兵。待日軍軍車經過時，地雷爆炸，軍車脫軌傾覆。義勇軍沖向日軍，半個多小時全殲日軍六十余名，并繳獲了大量槍支和軍用物資。

磐石宋國榮的“抗日救國軍義勇軍”有四千余人，攻打過磐石、雙陽縣城、呼蘭鎮、煙筒山，給日偽軍以沉重打擊。并與楊靖宇領導的東北人民革命軍協同作戰，活躍于磐石、海龍、輝南、樺甸等地。羅明星在九臺縣領導“義勇救國軍”，李海清領導白城地區“東北民眾自衛軍”，王鳳閣在通化地區領導“抗日義勇軍”，于海川和孫公兩在四平分別領導“反滿抗日義勇軍”“遼寧民眾自衛軍”第十路軍等，都予日偽軍以重大打擊。

黑龍江省抗日義勇軍組織發展較晚。最早抵抗日軍入侵的是馬占山領導的江橋抗戰。1932年5月30日，馬占山在海倫成立“黑龍江省民眾抗日救國義勇軍總司令部”，任命梁振鋒為總司令，統轄各縣民團、義勇軍、大刀會等抗日隊伍。隨之黑龍江省各縣民眾群起投向馬占山，組織抗日義勇軍。一時間，黑龍江省抗日形勢出現新高潮。5月31日馬占山在海倫已聚集“十余萬眾”。鑒于關東軍大軍相逼，馬占山等決意突圍，遂黑龍江義勇軍主力向呼海線與興隆鎮、木蘭通河一帶撤退。此時馬占山部義勇軍與松花江彼岸的吉林自衛軍遙相呼應。

7月，在訥河、德都及其以北地區的義勇軍張競渡、徐子鶴、南廷芳等部，不斷騷擾敵人，日軍“陷入苦戰”。10月1日義勇軍出征，直取黑龍江省城齊齊哈爾。鄧文部向洮昂路進軍，首戰攻下克山縣城，一直打到泰安城下。此戰雖未攻克省城，但對關東軍確是沉重打擊。10月16日訥河、拉哈一帶的抗日義勇軍對日軍盤踞的拉哈采取圍攻行動。義勇軍殲滅日軍步、炮、騎兵五百余的大半，擊斃日軍中隊長等4名將佐。10月31日，馬占山與蘇炳文軍配合進攻齊齊哈爾。但進攻再失敗，致使馬占山于12月7日與蘇炳文等人一起被迫退入蘇聯境內。直至1936年10月，馬占山整編部隊，繼續堅持抗日斗爭。

雖抗日義勇軍各軍不相統屬，各自為戰，但在中共東北各地黨組織領導下，漢、滿、朝鮮等族人民建立了總兵力達30萬人的十幾支抗日游擊隊，這對支持各地自發的抗日斗爭起了積極作用。東北義勇軍抗日取得的戰果，受到國人的欽佩與贊揚，長沙工人抗日救國會與農會致電說，“以東北義勇軍各將士奮勇作戰，喋血沙場，發揚民族精神，一洗民氣消沉之恥辱，國家賴以砥柱，民族賴以匡扶”。天津報紙稱贊“遼西義勇軍奮勇，日軍不寒而栗”。

義勇軍抗日斗爭的歷史貢獻在于推動了全國抗日救亡運動，促進了各民族的覺醒;牽制了大量日軍，有力配合了全國抗戰;粉碎了日本侵略者要在三個月內滅亡中國的迷夢;配合蘇軍、八路軍和新四軍解放了東北。

三、《義勇軍進行曲》在義勇軍抗日斗爭中誕生

誕生于1936年的《義勇軍進行曲》，體現了義勇軍廣大指戰員在抗日斗爭中報效中華的愛國情懷和大義凜然的犧牲氣概。《義勇軍進行曲》誕生后，激勵鼓舞著抗日的中華兒女吃草根吃樹皮抗饑餓，抵御-40℃的嚴寒，與強大的日偽軍周旋在高山叢林之中，經過十四年的艱苦卓絕的斗爭，終于戰勝了日本侵略者。《義勇軍進行曲》誕生在火熱的抗日戰爭，這些就是田漢、聶耳創作《義勇軍進行曲》的重要素材來源。

《義勇軍進行曲》創作另一重要素材來源是第一支義勇軍（東北國民救國軍），馳騁轉戰于遼西大地，多次率部痛殲日寇的高鵬振所創作的一首《東北國民抗日救國軍義勇軍誓詞歌》：“起來！起來吧！不愿做亡國奴的人們，山河已破碎，家園已被毀，爹娘做了炮灰，留著我們的頭顱有何用？拿起刀槍向前沖！殺！殺！殺！”歌詞由張永興填入古曲滿江紅調后，很快在遼西乃至遼南各路義勇軍中傳唱。

《義勇軍進行曲》創作最重要的原因是創作者具有高尚的愛國情操，親自感受到義勇軍將士奮勇殺敵的精神。1933年3月，田漢、聶耳隨上海800人慰問團到抗戰前線慰問，在慰問23天里，深受愛國將士精神面貌的影響。1934年，遼寧民眾自衛軍總司令唐聚五入關到張學良處述職，受到《抗戰日報》主編田漢的采訪，田漢聽到東北義勇軍的戰績，又實地考察義勇軍所處環境，體驗和通過多種渠道接觸到諸多素材信息，完成了以古北口保衛戰為背景的《鳳凰涅槃》（電影《風云兒女》原型）創作，還創作了主題歌詞《軍歌》：

起來，不愿做亡國奴的人們，

把血肉來筑成我們新的長城。

中華民族到了最危險的時候了，

每一個人被迫著發出最后的吼聲。

我們萬眾一心，冒著敵人的飛機大炮前進。

前進！前進！前進！

1935年2月19日，田漢被國民黨當局逮捕后，電影《風云兒女》由夏衍請“電通”公司的孫師毅改成攝制臺本，特意將“冒著敵人的飛機大炮前進”一句，改為“冒著敵人的炮火前進”。此時擔任遼吉黑熱民眾后援會會長的朱慶瀾正贊助上海左翼電通影片公司拍攝《風云兒女》影片。當聶耳得知影片中有一首主題歌，便主動向孫師毅請求為《風云兒女》主題歌作曲。為了給這首歌譜曲，聶耳廢寢忘食，夜以繼日推敲修改。為精益求精，4月18日，聶耳到達東京后，修改完曲譜定名為《進行曲》寄回國內。朱慶瀾見后加上“義勇軍”三個字，《風云兒女》主題歌的歌名就成了《義勇軍進行曲》。5月10日、6月1日《中華日報》《電通畫報》分別刊登歌譜。隨之上海百代唱片公司將《義勇軍進行曲》灌成唱片公開發行。1935年影片《風云兒女》的面世，主題歌以排山倒海之勢，喊出了全國同胞要求奮起抗戰的呼聲，發出了中華民族不甘心淪亡的怒吼，成為時代的最強音，傳遍祖國大地。

這首歌在十四年抗日斗爭中，成為號召人民抗日救國的動員令，它激勵中國人民戰勝了日本侵略者，取得了抗日戰爭的偉大勝利。1949年，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時，成為代國歌;1982年12月4日，經中華人民共和國第五屆全國人民代表大會第五次會議決議，正式將《義勇軍進行曲》定為國歌。

從此，中華人民共和國國歌響遍了全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