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歲新四軍老戰士的紅豆杉不了情

老歌

102歲高齡人間屈指可數。南方紅豆杉是國家一級保護植物，世界瀕危天然珍稀植物，有“植物黃金”之譽，具有非常高的考古、藥用研究價值，在皖南大山里更是鮮見。一個老人77年守護自家屋后紅豆杉，用畢生的守望與大愛澆灌哺育，用祖墳邊最初兩棵紅豆杉老樹上的果子，培育出一片占地30畝、多達1000余株的野生紅豆杉林，令人嘖嘖稱奇。

以奇景和富硒聞名遐邇的安徽石臺縣仙寓山鎮大山村雙坑村民組，有50多戶人家依山而居，清一色小樓白墻黑瓦整齊美觀。小山村山清水秀空氣清新，古樹蒼翠高山險峰，登上山頂俯瞰山下，只見溪澗縱橫深潭峽谷，泉瀑奔流潺潺悅耳，好一處人間仙境！雙坑村雖只有200多人，卻來自山東、湖北、河北、貴州、四川等10多個省40多個縣，姓氏有70多個，可謂名副其實的“中國村”。原來，雙坑村除了少數原住民，早在紅軍北上抗日時，因偏遠閉塞成了先遣隊后方根據地，一些受傷寄養百姓家的紅軍成了村民。后來自然災害時期，有一些外地人逃荒謀生至此，再者就是上世紀80年代來了一批砍伐隊員，一部分人因山好水好空氣好就留在這里了。因村民組住戶之間零星散落相距較遠，所以他們保留了各自的方言、生活習慣。

1918年5月出生的鄧長根老人出生在仙寓山里一個革命家庭，他的祖父鄧志林、父親鄧啟和在戰爭年代負責從敵控區搜集國民黨情報。1934年，他倆先后不幸被捕，在一個月內相繼被國民黨殺害。雪上加霜的是，在父親和祖父壯烈犧牲后，年僅9歲的鄧長根的母親也病歿。孤苦伶仃的鄧長根只得投靠鄰鄉的舅舅生存，長大后，鄧長根參加了新四軍，抗戰勝利后來回到雙坑村老家，再也沒有離開。每次上自家山場務農，路過屋后兩棵日漸健碩的紅豆杉，鄧長根油然回憶起祖父鄧志林健在時的殷殷囑托。原來，小時候祖父每到清明、過年帶孫子上墳祭祖時，總指著自家墳地旁的幾棵紅豆杉樹對鄧長根說：“孫子啊，這種樹十分稀少，幸運的是它竟然又生長在祖墳邊，你將來一定要保護好，好讓綠蔭世代庇護鄧家。”

先人叮囑耳畔葷繞。從此，鄧長根每天早晚都要爬上屋后的那座山頭，摸摸這棵樹，再給那棵樹培培土，生怕出一點意外。除了看護這兩棵紅豆杉外，老人還堅持每年收集紅豆杉的果實育成幼苗，然后再一棵棵移栽到周邊大山上。

紅豆杉的命運也很坎坷。上世紀50年代大煉鋼鐵時期，這片林子還不大，只有為數不多的幾棵合抱大樹。人們在一片激進的口號聲中一哄而上，把所有能點燃的東西都用來充作煉鐵燃料。無疑，紅豆杉面臨滅頂之災，這時已擔任大隊干部的鄧長根千方百計和各方周旋，最終使幾棵紅豆杉得以保留。在老人精心看護下，紅豆杉林子面積在得天獨厚的富硒自然環境里不斷繁衍擴大，但依然有人覬覦它。上世紀70年代初，鄧長根發現，群眾燒柴、建房，都要上山砍樹，被砍伐的樹木中竟然有紅豆杉。鄧長根認為，茁壯成長的紅豆杉枝繁葉茂固土保濕涵養水源，是惠及子孫的可持續的財富，絕不能把大自然賜予的財富毀在我們這一代人的手中。此后，鄧長根把愛樹護樹當成壓倒一切的大事來抓。他把印刷有紅豆杉圖片資料的海報登門送給每家每戶做動員宣傳，使群眾逐漸樹立愛樹意識，還組織村民組制訂了一個30年封山育林的長遠規劃，堵死了入山道路，防止一切不懷好意者進山。同時出臺村規民約，規定禁止在古樹下放豬放羊散養家禽，防止禽畜糞便過多營養過剩損壞名木;禁止攀折敲打撿拾紅豆杉果子，禁止樹下吸煙，為古樹營造良好棲息環境……一旦發現任何人盜砍一棵紅豆杉，罰栽50棵樹，還要罰款200元。

現代醫學研究發現，紅豆杉樹皮中能夠提取當今世界上最珍稀昂貴的抗癌藥物成分紫杉醇，可治療卵巢癌和子宮癌等，而紫杉醇出口到美國的市場價格是黃金的幾十倍，廠家每提取1公斤的紫杉醇就獲利上百萬元。于是，不法商販開始打起了這片紅豆杉主意。

2002年的一個春天，兩名浙江人摸進鄧家欲以6萬元價格收購2棵500年以上的紅豆杉古樹，承諾即付定金5000元。鄧長根一口回絕：“黑心錢我使不慣！”來人罵他是“芋頭”，只得悻悻離去。半月后的一個雨夜，又有幾個行色匆匆的外地人來到鄧長根小屋，愿以每株1000元的價格收購20棵紅豆杉樹苗。面對巨大誘惑，鄧長根搖了搖頭，他們以為鄧長根嫌價格低，一次比一次開價高，最后竟開到了2000元1棵，按照這個價格計算，老人悉心培育的幾百棵紅豆杉苗價值近200萬元，鄧長根沒想到他的寶貝們這么值錢，他義正嚴詞地警告說：“野生紅豆杉苗都是無價國寶，買賣它是犯法的事兒，我不能知法犯法，你們快走吧，否則我要報警了！”見老頭如此倔強，那幾人耍橫威脅說：“老家伙別不識抬舉，不賣就把你的紅豆杉統統砍掉，讓你竹籃打水一場空！”“有種你去砍啊，老子現在就報警，抓住你們這幫兔崽子送去坐牢！”老人說著就往外沖，不法之徒們一看情形不妙奪門逃去。村上有一位80歲的老人，因經濟拮據，抱著僥幸的心理偷著進山盜挖了一棵紅豆杉，被鄧長根捉住后扭送村部，依照規定不但罰款200元，還罰他栽了50多棵樹。那棵被盜挖的紅豆杉所幸發現及時，原地搶救性栽植后又成活了。

經過鄧長根77年的努力，保護紅豆杉已經逐漸成了雙坑村全體村民的自覺行動。如今，村民們房前屋后雖擁有大片山場林木，但全體住戶都已經使用上了液化氣、沼氣等綠色清潔能源，不再伐木燒柴靠山吃山。山民們蓋房建樓，寧愿多走幾里山路到附近的林場買木料，也從不打紅豆杉主意。盡管村上已確定有兩名護林員，但是許多村民依然主動擔當義務護林員，只要聽見紅豆杉林中有異響，便紛紛到村委會報告。而今，在鄧長根的不懈努力下，紅豆杉已覆蓋了鄧長根屋后的整個山頭，達到30余畝。這些“鎮村之寶”得到數代村民的保護，從稀稀落落的幾棵發展到如今漫山遍野郁郁蔥蔥的茫茫林海。尤其鄧長根祖墳旁那棵近千年古樹，樹冠華蓋如云直插云霄遮天蔽日，給這個深山小村莊增添了勃勃生機。鄧長根老人用他畢生的守望使紅豆杉成為仙寓山一道亮麗風景。

不久前，石臺縣政府對鄧長根老人的義舉給予極高評價，并授予他一塊“紅豆杉護衛神”的燙金牌匾，上書：七十余載，癡情護樹;耄耋之年，守望青山。歲月不饒人，如今102歲高齡的鄧長根老人右腿有殘疾，走路倚靠一根拐杖。現在鄧長根每月僅有100多塊錢的撫恤金，和他生活在一起的小兒子鄧學毛一家，主要依靠種植茶葉、高山蔬菜為生。雖然體力不支，守護紅豆杉的重任交給了小兒子，但老人每天都要親自上山，看望他的“老朋友們”，堅持到紅豆杉林下清理雜草樹葉。老人家很倔強，每次上山從不愿別人攙扶，每當他爬上山坡，放好拐杖，伸出雙手抱住丈量一棵棵紅豆杉時，一旦發現自己一雙手臂已經抱不攏時，老人一定會開懷大笑：“老伙計，又長壯了，長大了，我可趕不上你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