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恒之城”的文化遺產(chǎn)保護

尹軍

羅馬作為意大利的首都，是全世界最著名的旅游城市之一，被稱為全球最大的“露天歷史博物館”，還被稱為“永恒之城”。其中，斗獸場、凱旋門、萬神殿、公共浴場、皇宮遺址、猶太教地下古墓、古羅馬時期的城墻以及民居廢墟遺跡遍布整個羅馬老城區(qū)。羅馬老城區(qū)內看不到任何一座新建筑，完好保持著古樸、自然的古羅馬風格，政府、法院、寫字樓、餐館、超市就設在這些老建筑中，羅馬市民則在這些老房子中工作、生活，令很多游客有種兩千年時空交疊的錯覺。在一個長期生活于羅馬的本地老人眼里，今天的羅馬城同上個世紀六十年代的羅馬城沒有什么變化。假設一個兩千年前的古羅馬人復活，在這個城市里也不會迷路，因為如今的羅馬城和古羅馬城也相差無幾，至少城市格局沒有大的變化。羅馬之所以在文物古跡保護上做得如此之好，主要原因有以下幾個方面。

以文物保護為中心的城市規(guī)劃

在城市總體規(guī)劃上，羅馬避免在古城區(qū)再建新城。羅馬城區(qū)建設規(guī)劃中沒有拆除古城，沒有在古城中插建高樓大廈，也沒有圍繞古城“攤大餅”，而是在古城以南6公里外建設新城。羅馬新城十分現(xiàn)代化，是“歐洲城市花園”，但古城內沒有任何現(xiàn)代建筑，一石一木都受到嚴格的保護。此外，羅馬自市中心向外被劃分為三個車輛限行帶，限定不同的污染物排放指標。除公交車和出租車外，所有公私車輛必須繳納城市稅、持市政府發(fā)放的“歷史中心區(qū)車輛通行證”才能在限定的時段進入市中心。這樣，羅馬市中心行駛的汽車數(shù)量被壓降到最低，有效減少了汽車尾氣對古跡的侵蝕。

分類施策的文物保護管理方式

整個羅馬的古跡旅游與考古資產(chǎn)都由意大利文化遺產(chǎn)與活動旅游部下屬的“羅馬考古、藝術與景觀特別管理局”統(tǒng)一管理。該局對羅馬古跡城區(qū)實行分片、分類管理。古跡區(qū)的西北端作為考古遺址的集中展示區(qū)，斗獸場、帕拉蒂尼山、古羅馬廣場實行付費參觀，設置景點聯(lián)票;帝國廣場只接受團隊預約參觀;馬克西姆競技場成為免費參觀區(qū)和大型活動場地;距離稍遠的卡拉卡拉浴場、尼祿金宮等遺址點由于交通和考古挖掘等因素，在游覽管理上相對獨立;環(huán)繞它們的奧皮烏斯公園、切利奧公園和塞巴斯蒂公園則作為市民公園免費開放。羅馬的知名博物館很多都限制開放時間，調節(jié)每批參觀的人數(shù)，控制參觀人群密度。每年舉辦羅馬文化周，活動期間所有公立博物館、歷史悠久的總統(tǒng)府、議會大廈等免費向公眾開放。

深入人心的文物保護意識

1964年，《保護和修復文物建筑和歷史地段的國際憲章》在意大利威尼斯簽署，史稱《威尼斯憲章》，其中有這樣一項規(guī)定：“任何地方，凡是傳統(tǒng)的環(huán)境還存在，就必須保護;凡是會改變形體關系和顏色關系的新建、拆除或變動，都是絕不允許的。”意大利人至今仍忠實地執(zhí)行這條規(guī)定。對于羅馬來說，歷史中心區(qū)必須保持原樣，任何原有建筑不得拆除，且必須按年限、常態(tài)化維護;內部裝飾可以改造，外貌包括顏色不得有任何改動。羅馬的學校利用文化遺產(chǎn)資源對學生開展生動的歷史、考古、文化和藝術教育，令文化遺產(chǎn)保護意識滲透到羅馬人內心深處。羅馬城墻外不遠處的加油站，下雨天工人只能打著傘加油，因為搭遮雨棚是不允許的。埃及大使館位于阿達公園內，是一座沒有圍墻的使館，只在小路口立一塊不顯眼的牌子，提醒過往行人不要誤入，原因是這里本來沒有圍墻，再去筑墻也是不允許的。《中國周刊》有一篇文章記載了這樣一個故事，清華大學建筑系教授陳志華曾多次去一位羅馬教授家做客，看到羅馬教授家的陽臺欄桿塌了，卻遲遲不修繕，非常費解。羅馬教授解釋道，要維修需要文物保護的專業(yè)隊伍來檢查，但他們檢查后覺得沒有大的危險，就只能這么放著了。雖說帶來了一些不方便，但這是國家文物保護的規(guī)定，個人必須要服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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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羅馬任何一個文物旅游景點，都可以看到繁忙進行著的修復工程。意大利有著悠久的古跡修復傳統(tǒng)。早在文藝復興時期，修復工作就有藝術家、雕塑家參與。藝術大師米開朗基羅就是有名的修復專家，許多教堂保留有米開朗基羅修復雕像的數(shù)目清單和當時的工錢單據(jù)。就意大利語的“Restauro”（修復）一詞而言，不是工匠簡單地去補全和復原，它包含考古、歷史和藝術的概念。《威尼斯憲章》對文物修復制定了詳細的原則，特別強調杜絕任何形式的臆測修復，文物缺失部分的修補要進行美學價值和歷史價值間的平衡，任何不可避免的添加都要保持整體和諧，并且要有區(qū)別或者現(xiàn)代標記，從而使修復不歪曲原藝術風格和歷史見證。到了今天，隨著歷史學家、考古學家、自然科學家和人文哲學家的介入，文物修復早已成為一個多學科交叉融合的綜合學科。比如，達芬奇名畫《最后的晚餐》的修復由米蘭藝術史女教授比寧·布拉姆比拉承擔，而對修復方案的論證就有10多位不同學科的科學家參與，其技術理念至少要考慮材料上的相容性、美學上的相似性、技術上的可逆性三個因素。

文物保護資金來源的“羅馬模式”

意大利中央政府每年用于文化遺產(chǎn)和博物館文物保護的資金投入總量約占國民總收入的0.16%，且保持著10%的年增長率。其中羅馬每年古跡保護和修復工程投入達2000億里拉（約合9000萬美元），但這依然遠遠滿足不了龐大的需求。于是采用文化遺產(chǎn)保護國家主導、多渠道資金共同參與的“羅馬模式”。一是發(fā)行文化彩票，將收入的8‰作為文化遺產(chǎn)保護資金;二是企業(yè)對文化遺產(chǎn)保護項目的贊助可以抵稅，例如，意大利菲亞特汽車制造公司就贊助多個文化遺產(chǎn)保護項目，古羅馬斗獸場的保護工程由羅馬銀行出資;三是鼓勵聯(lián)合國教科文組織、歐共體、國際文化組織及各種形式的基金組織贊助文化遺產(chǎn)保護事業(yè);四是發(fā)揮私立文物修復公司、文物收藏組織、藝術品拍賣公司對文化遺產(chǎn)保護事業(yè)的援助作用。

在使用與傳承中保護文物

羅馬文化遺產(chǎn)保護的宗旨是“有效保護、綜合利用、持續(xù)發(fā)展”。在對文物實施最大保護的前提下，并不是把滿城的老建筑、藝術品放進玻璃罩子里“供起來”，而是發(fā)揮其參觀、教育甚至日常使用的功能，使古老歷史在現(xiàn)代生活中延續(xù)生命、煥發(fā)光彩。

在羅馬，經(jīng)過修復的古房屋會吸引公司或個人租用，與政府簽定詳細的合同，實行使用權利與保護義務相統(tǒng)一的原則，使古房屋進入使用—維護—保護的良性循環(huán)。羅馬有幾百座教堂，其中大多數(shù)建于16世紀文藝復興時期，建筑的造型設計及內部的壁畫、雕塑、裝飾多出自名家之手，加之歷年收藏的名家畫作、人體雕塑及其他藝術品，一座教堂本身就是一座藝術殿堂。這些教堂今天仍在發(fā)揮其作用，對教堂建筑及其藏品的修繕和維護，也主要依靠教堂的資金和力量。歸政府部門或議會使用的建筑，由使用單位進行維修和保護。如意大利財政部大樓是17世紀的建筑，大樓會議廳里精美的穹頂、壁畫，一些廳室中金碧輝煌的天花板和各種裝飾，使用了幾百年的典雅家具、吊燈、玻璃窗和護窗板，全都保護得很好。意大利第一任財政部長使用過的一張橡木寫字臺，散發(fā)著四百年歷史的包漿，仍被現(xiàn)任部長每天使用著。

（作者系中共南京市棲霞區(qū)委副書記、區(qū)委改革辦主任）

責任編輯：賈瀟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