復合型學科名稱之語義學分類

吳限

摘 要：復合型學科名稱極為常見，然而在使用它們的時候，其語義學差異很少被關注。以化學相關學科為例，對二階復合型學科名稱進行語義學分類，所得結果將有助于對學科名稱內涵的理解，所用的方法亦可拓展至其他學科領域。

關鍵詞：復合型學科名稱;語義學;分類;化學

中圖分類號：H030; H083 ?文獻標識碼：A ?DOI：10.3969/j.issn.1673-8578.2020.01.011

Abstract： Although complex discipline names are usual， their semantic differences have received little attention. This paper aims to make semantic categorization of complex discipline names in chemistryrelated areas. The results could facilitate deeper understanding of those disciplines， whereas the methodology could be generalized for a wide range of discipline names.

Keywords： complex discipline names;semantics; categorization;chemistry

在科學技術發展的道路上，知識的獲取和積累與術語的建立和完善是并駕齊驅的，倘若沒有術語的存在，一方面將無法準確描述和理解研究的對象和方法，另一方面也會嚴重阻礙特定領域的學術與應用的交流。從某種程度上來說，科技與術語的關系就如同人類文明與語言之間的關系一樣密不可分、相輔相成。在新的學科陸續被確立的同時，各學科的下屬分支也在不斷地細化，而與之相對應的則是學科名稱的多樣化和精細化。在諸多的學科名稱中，頗為常見的是復合型短語，其名稱由至少兩個名詞或形容詞組成，而其中最多的則是二階復合型短語，即名稱由甲乙兩部分構成，若仔細研究這些名稱中甲和乙之間的關系以及該短語所要表達的內涵，會發現它們在語義學上是存在差異的。本文將以化學及其相關領域為例，主要對各種二階復合型學科名稱在語義學層次上進行分類，揭示和強調這些學科名稱的語義學差異，有助于對這些學科的內涵的準確理解。

一 二階復合型學科名稱的語義學分類

1.對象型（“甲的乙”）

在此類型短語中，可以將甲和乙之間的語義關系理解為“甲的乙”。典型例子如高分子化學，在該名稱中，甲為“高分子”，乙為“化學”，而高分子化學這一學科所研究的就是高分子的化學（不是小分子的化學），即“甲的乙”，或者說成是“以甲為研究對象的乙”（以高分子為研究對象的化學），因而稱此種為對象型的學科名稱。屬于該類型的例子不勝枚舉，如氟化學、玻璃化學、材料化學、超分子化學、糖化學、稀土化學、植物化學、酶化學、生物化學、地球化學、宇宙化學、同位素化學等。另外，無機化學和有機化學也屬此類，在此，“無機”和“有機”須使用其拓展含義，即“無機物”和“有機物”，因此無機化學指無機物的化學或以無機物為研究對象的化學，有機化學指有機物的化學或以有機物為研究對象的化學。這種涉及甲的拓展含義的例子再如：納米化學，指納米尺度的物質體系的化學或以納米尺度的物質體系為研究對象的化學;配位化學，指配位化合物的化學或以配位化合物為研究對象的化學。

考察這類學科的英文名稱，會發現從詞性角度來看，甲一般有三種情況：

（1） 名詞。如氟化學（fluorine chemistry）、材料化學（materials chemistry）和配位化學（coordination chemistry），其中的氟（fluorine）、材料（materials）和配位（coordination）均為名詞，而coordination又與前兩者有所區別，它不是代表物質的名詞，在相應短語中指的是其拓展義coordination compounds（配位化合物）。

（2） 形容詞。如無機化學（inorganic chemistry）、有機化學（organic chemistry）和超分子化學（supramolecular chemistry）中的無機（inorganic）、有機（organic）和超分子（supramolecular）。這些形容詞分別指其拓展意inorganic substances（無機物）、organic substances（有機物）和supramolecules（超分子）。

（3） 形容性前綴。如植物化學（phytochemistry） 、生物化學（biochemistry）和地球化學（geochemistry）中的phyto（植物）、bio（生物）和geo（地球）。

2.目的型（“用于甲的乙”）

在此類型中，甲和乙的關系可描述為“用于甲的乙”，換言之，即“以甲為目的的乙”。這類目的型學科名稱的典型例子如分析化學，“分析”為甲，“化學”為乙，分析化學是指將化學用于對物質體系的組成及其含量的分析，也就是說，是用于（定性和定量）分析的化學，或以（定性和定量）分析為目的的化學，而不能作像對待“高分子化學”那樣的語義解讀（即高分子的化學），倘若那樣，就成了分析的化學，顯然是說不通的。屬于此類型的還有合成化學、應用化學、可持續化學等。這些學科名稱中描述甲的英文一般是形容詞，如分析化學（analytical chemistry）、合成化學（synthetic chemistry）、應用化學（applied chemistry）和可持續化學（sustainable chemistry）中的分析（analytical）、合成（synthetic）、應用（applied）和可持續（sustainable）。

3.方法型（“用甲的方法來研究乙”）

有些二階復合型學科名稱中，甲既不是研究對象，也不是研究目的，而是代表研究方法。這樣的學科可以理解為“用甲的方法來研究乙”或“甲在乙中的應用”，姑且稱其為方法型。量子化學這一學科就是屬于該類型。量子化學顯然既不能理解為量子的化學，也不能理解為用于量子的化學，而是指用量子力學的方法來研究化學，或是量子力學在化學中的應用。同屬該類的還有理論化學、計算化學、物理化學、化學生物學等。其英文名稱中的甲既有名詞詞性，如量子化學（quantum chemistry）中的量子（quantum），也有形容詞詞性，如理論化學（theoretical chemistry）、計算化學（computational chemistry）和物理化學（physical chemistry）中的理論（theoretical）、計算（computational）和物理（physical）。除此之外，還存在形容詞前綴的情況，如物理化學的另一種英文表達physicochemistry便使用physico（物理）作為前綴。

4.因果型（“由甲引發的乙”）

還有一種類型與前三種都不同，細細揣摩，其意實際是指由于甲的存在而導致了乙，即“由甲引發的乙”，是為因果型。例如，光化學是指由于光的照射而引發的化學變化，機械化學是指由于機械力而引發的化學變化，聲化學是指由于聲波的作用而引發的化學變化，等等。其他例子還有電化學、微波化學、高壓化學等。上述例子中所對應的英文名稱依次為photochemistry、mechanochemistry、sonochemistry、electrochemistry、microwave chemistry和highpressure chemistry，從中可見甲既可以是形容性前綴（photo、mechano、sono、electro），也可以是名詞形式（microwave、highpressure）。

這樣，便把化學相關領域的二階復合型學科名稱在語義學層次上分成了四類：對象型、目的型、方法型和因果型。這四種類型的語義學差異，使得對這些學科名稱的理解應該因“類”而異。中文的名詞和形容詞往往表現形式相同，因而這些術語中的前半部分“甲”在中文名稱中的詞性不明顯，但反映在英文名稱上則有名詞、形容詞和形容性前綴的明顯區分，不過根據對如上所舉之例的討論，甲的詞性與短語的語義學分類無明顯相關性。

對某一學科名稱進行正確的語義學類型識別，是理解該學科內涵的關鍵，錯誤的語義學類型識別將導致理解偏差甚至錯誤。例如，光化學是因果型，表示由光引發的化學變化，但如果將其理解成對象型的，就成為以光為研究對象的化學，從而與其實際含義大相徑庭。再如量子化學是方法型，將其理解成對象型、目的型或因果型，都是不正確的。

值得注意的是，一個二階復合型學科，如果將甲和乙的次序顛倒一下，則其語義學類型可能會產生變化。例如，生物化學是典型的對象型學科名稱，即以生物為研究對象的化學，但化學生物學卻處于截然不同的語義學層次，它不能理解成以化學為研究對象的生物學，而只能理解成用化學方法來研究生物學，或化學在生物學中的應用，也就是說，屬于方法型學科名稱。再如物理化學是方法型，而化學物理則是對象型。

為便于進一步理解和比較上述語義學分類，現將四種類型并列示于表1中。

二 語義學分類法的應用拓展

最后簡單地討論與展望一下本文提出的二階復合型語義學分類法對其他學科領域以及更為復雜的學科名稱的適用性。

很容易看出，該分類法能夠推廣到其他學科領域。例如，物理學領域：粒子物理（對象型）、應用光學（目的型）、分析力學（方法型）、高壓物理（因果型）;技術領域：材料工程（對象型）、水利工程（目的型）、粉末冶金（方法型）;社會學領域：鄉村社會學（對象型）、應用社會學（目的型）、歷史社會學（方法型）;經濟學領域：企業經濟學（對象型）、經濟工程（目的型）、比較經濟學（方法型）。

對于更為復雜的學科名稱，該分類法的適用性如何呢？有些學科的名稱由甲乙丙三部分組成，即三階復合型，例如生物物理化學和有機金屬化學。對于前者，可以把乙丙（即物理化學）看作一個整體，這樣一來，生物物理化學就可以理解為生物的物理化學，因此歸于對象型。對于后者，甲乙（即有機金屬）實際上是一個整體，因此有機金屬化學是指有機金屬化合物的化學，亦屬對象型。因此，初步認為，該分類法可以推廣至三階或更高階的復合型學科名稱。

三 結 語

本文以化學相關學科為例，將二階復合型學科名稱進行語義學分類，即對象型、目的型、方法型和因果型四種。這樣的分類不但突出了平時易被忽略的各種學科名稱的語義學差異，而且也有助于對這些名稱（無論中文還是英文）所代表的內涵的準確理解。初步嘗試表明，該語義學分類法可推廣到其他學科領域，并可適用于更為復雜的三階甚至更高階復合型學科名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