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寧
下車,戴上遮陽帽
車窗上映現的,好像不是我
我曾認為我高雅、凝練、深沉……
可漸漸發現,它們都不是
特意來到披霞山村,就是為彌滅于
眾物、眾人,沒人能將我辨認
鬼子姜盡情開放,攤開黃色手掌的懷抱
成群站在路邊,就像喊著歡迎,
一家北門口兒,幾個上年紀的人
堂屋嘮嗑,狗臥在他們中間
頭也不抬,鎮定又慵懶
我多想是它……
碰到一位蒙面婦女,她急剎住電三輪,
驚恐地問:“誰?!”
一定是相機的長鏡頭嚇住了她
就像遇到鬼,假如我是鬼
對這人間的景象,會更熱愛三分
她一定遭遇過好心卻被騙的命運
爬上披霞山,望著村舍,遠方隱隱的樓群
小時候,這離城最近的山
不少同學特意來爬,而它多矮呀
這些孩子中,就有我的愛人
直到中年,他還記得當時的興奮
我想著愛人和小伙伴們
就像和他們在一起,午陽
耀眼,一地碎裂的金銀
染黃了漫山野草的腰身,我走過它們
心里無聲唱著,新長征路上的搖滾——
“假如你看我有點累,就請你給我倒碗水
假如你已經愛上了我,就請你吻我的嘴……”
多好啊,一個人,溫柔熱烈地
讓腳步又加快了幾分——
霜雪隱于發端,眼神變得遼遠
我的心愈發虔誠,一副孱弱的秋高粱的表情
笑鬧的蓬勃,已遙遠——
如果你聽過我年輕陡峭的歌聲
愛情這奢侈的幻夢
多像對盛年茂盛的嘲弄
只有心靈的囈語,夢中輕聲地
自我安慰、提醒,只有房間的寂寥
椅上的虛空,初秋拉長萬物的暗影靜 靜
我心安定,對自然、萬物含有順從
歡欣與夢幻,艱辛與歷程
些許黑白的留影,都為生之進攻——
內心抖顫,曾因誤解叢生
心靈的曠野,人生越發顯現冷俏的笑影
一角光線投射進來,使我變得透明
我靜靜享用它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