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
喓喓—— 一首初見的贊美詩,
你在陽光的手掌鋪開春光和夏風,
風雅頌的情竇初開
于蟲鳴中節節攀登。
姑娘喜歡采摘蕨菜,
那是《詩經》里的事情,
姑娘喜歡寶馬和香奈兒,
那是這些年的事情。
草叢和詩里一樣茂盛,
你的腿依舊細長。
幾千年啊,
你懷揣著未見君子的舊惆悵,
躍上草尖!
每步細長的跳躍,
把心情停泊在《詩經》的南山
和透明里。
日出追趕日落,
被光陰驅逐,
最后單薄成
生死簿上的名字和生卒年。
在秋天,你調低的頻率,
趨于冬天的冷靜,
只剩下一條夢寐的線索;
在秋天,
查看自己中年的電量,
我的街燈已滅一半,
黑暗的前方有更多的幽深。
當陽光鍍亮大地的指甲,
清晨分娩新的一天。
童年從八十年代的渤海灣遠航,
記憶拖拽一聲乳名,
年輕的母親佇立在雪后的霧嵐里,
頭頂白發親切喚我“老李”。
兒子的書包裝有語文、英語、數學
人類幾萬年的文明史,
背影在校門口漸漸模糊,
恍惚中,成年的兒子從校園走出,
定睛望著我。
故事像風景在后視鏡中倒退,
我忘記父母的老宅靠煤炭取暖,
昨天同事鋃鐺入獄,
天堂和地獄像上帝的手心手背,
只有一念之差。
陽光從辦公室的窗縫透視萬粒塵埃,
每粒都是族譜上厚重的名字,
先人聲聲喚我姓名,
李家世代被裝入清晨的收納箱。
體內豢養的白鴿像清晨一樣,
每天飛走一只,
臉頰上的胭脂
掀起春天的衣角,
點亮心情的冷冬,
接受皺紋、白發、稀疏的牙齒,
疼痛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