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3月1日下午,國家衛健委新聞發言人米鋒在國務院聯防聯控機制新聞發布會上說,近一周,武漢、湖北和全國確診病例治愈率均持續上升,全國治愈出院比例達到52.1%,說明全國疫情防控總體形勢持續向好,醫療救治效果明顯,救治壓力正在減輕。在這些數據的背后,一線醫護工作人員和患者創造生命的奇跡每天都在上演。
97歲奶奶戰勝病毒出院
2月29日,武漢協和醫院西院區一位97歲高齡新冠肺炎重癥患者康復出院。院方表示這是他們醫院迄今為止康復患者中年齡最大的一位。這位患者的治愈,給醫院醫護團隊以及其他住院患者巨大的信心和鼓舞。出院的付女士說:“謝謝協和醫院,沒有他們就沒有我的今天,千言萬語說不清我的感謝,我這個年紀能戰勝病毒,相信其他人也都可以戰勝病毒!”
在97歲的付女士的感謝聲中,協和醫院的轉運工作人員緩緩將她抱起,放入負壓救護車送回家里進行隔離觀察。1月29日入院,到現在正好一個月。付女士的外孫女趙女士說:“我外婆是1923年4月份出生的,今年97歲了,她入院時是咳嗽發燒,做了CT和血常規,就初步診斷是新冠肺炎。”
趙女士稱,外婆的恢復離不開醫護團隊的精心照料。經過教授、醫生、護理整個團隊一個月的精心治療和護理,還有對我們生活上無微不至的照顧和關心,所以外婆恢復得很好,沒有他們就沒有我們的今天,我們其實說再多,說千言萬語也表達不了我們心中的感謝。
雖然結局皆大歡喜,但實際的治療過程一波三折。武漢協和醫院呼吸內科主治醫師馬燕玲介紹,付女士雖然沒有什么基礎病,但是住院期間出現了很多并發癥,也是一波三折。中間在廁所里不慎跌倒,當時我們還怕她有顱內出血,血管意外。后來因為下肢血栓用了一些抗凝藥,結果出現了消化道出血,在消化道出血恢復期間又出現了合并的比較嚴重的細菌感染。高齡加上入院就出現持續高熱,在這種情況下,醫院給付女士家人下了病危通知書。
馬燕玲說:“她出現高熱,持續時間比較久,我們常規就會下高病危。然后中間她又出現了血栓,血栓會導致各個器官的栓塞,尤其血栓脫落之后,引起肺栓塞是非常嚴重的一個并發癥。所以在那個時候,我們就一直在持續高病危治療。”考慮到付女士97歲的高齡,身體機能有所退化,協和西院十分慎重。在付女士入院初期就對她全身的系統進行了綜合評估,對可能出現的問題提前介入和干預。此外,協和西院還組織了各個系統的專科會診,對付女士的身體進行多學科的針對治療,同時在心理上積極疏導,付女士的情況慢慢好轉。
馬燕玲稱,付女士自身無基礎疾病,加上心態健康積極配合治療,這是她康復的關鍵。高齡重癥患者付女士的出院給了他們醫護團隊巨大的信心和鼓舞。
一家8口的8個不幸與8個“幸運”
意外一個接一個。離春節還剩3天,武漢市民魏貝貝的父親開始發燒,第二天是母親,初三,輪到了魏貝貝。初四、初五、初六,公婆、弟弟和兩個妹妹接連發燒,本該在圓桌前的一家8口,躺在不同醫院的病床上與病毒搏斗。
母親的情況最令人擔憂。她本來身子就不好,高血壓、糖尿病,做過甲狀腺手術。她躺在病床上,縮成一團,高燒,全身沒力氣,一躺下就咳,只能坐起來,繼續咳。轉院之前,她虛弱地對孩子說:“求求你,讓醫生給我打一針,讓我快點走,我太難受了。”她的4個孩子同她染了一樣的病,老人怕見不到子女最后一面,不情愿地被推上了救護車。一到金銀潭醫院,母親開始咳血,第二天咳得更厲害。重癥病房里總有人去世,母親斷斷續續地說著,對門的某個人,癥狀比自己輕,昨天還看見去打水,今天早上就死了。魏貝貝在另一家醫院的病床上,感受著母親的微弱氣息和恐懼,身邊是嘈雜的咳嗽聲。她想到武漢的李文亮醫生去世,“這么年輕的小伙子,又是醫生,再想想我父母,他們有可能扛不住……”
她每天給母親打電話鼓勵她,不敢視頻,怕媽媽見了自己的樣子不好受。母親沒力氣講話,魏貝貝就一個人對著聽筒說,“你一定要好起來,我們這個家庭需要你。”母親病危,父親失去聯絡,兄弟姐妹困在各自的病床前,難以動彈。“這一家人怎么遭這么大的難?”魏貝貝想。2月13日,魏貝貝的手機又響了。丈夫在電話那頭說自己“四肢無力,全身酸軟”,更糟糕的是,11個月的寶寶也開始咳嗽,到醫院一查,寶寶得了肺炎。當時并不清楚是普通肺炎還是新冠肺炎,但一家8口已確診,寶寶的狀況令人擔憂。“我哭得啊……無論是哪一種肺炎,都得治療。”魏貝貝說,“這個病變化很快,孩子肯定不能等。”醫院開了藥,但沒有條件收治。那天晚上,她四處求人。第二天,湖北省婦幼保健院打來電話:寶寶可以入院,但需要一位健康成人陪同。那時,丈夫的檢測結果還沒出來,龐大的家族找不到一個“健康人”。醫院不斷催促,答應保留床位到傍晚。魏貝貝想盡辦法,請人照顧寶寶,一時卻找不到人。
同一時間,志愿者湯蒙和崔芝媛分別在不同的群里看到魏貝貝的求助信息。他們聯系了魏貝貝,表示愿意陪護11個月的寶寶。魏貝貝告知實情,孩子可能得了新冠肺炎,家里8人確診,請他們考慮好。兩位志愿者說,“想清楚了”。崔芝媛聽到魏貝貝在電話里哭。“別人舍命來幫你,真的很感動。”魏貝貝說得誠懇,“我要是出院了,也要幫助需要幫助的人。”魏貝貝轉去一些錢表達感謝,但二人不收。“收了就變味了。”湯蒙說。
武漢的風,冬天里帶一點點暖。好消息一個接一個。2月18日,病最重的母親最先出院。當天,沒有音信的父親正好打來電話,說自己已經停藥,很快也能回家。大妹已出院,小妹、弟弟和公婆也進入出院前的倒計時,就剩魏貝貝核酸檢測還是陽性,但癥狀已消失。醫生說她“每天操心這個,安慰那個,誰的電話也不要打,才能好得快。”前幾天,魏貝貝移栽的盆景都活了。她說她們家是幸運的,城市里有人失去父母和骨肉。“我們一家人渡過這個難關,打算開車去旅游,散散心。”等女兒長大了,她會講述2020年的春節故事。
“插管敢死隊”為患者搏生機
在武漢多家醫院,為插管組成的醫生團隊被稱為“插管敢死隊”。如果用一句話來描述他們的工作,那就是為患者“搏一線生機”。但為了這一線生機,他們往往成為離危險最近的人。
醫生們清楚,新冠肺炎患者最危險的地方是口腔:口腔張開時,帶有病毒的高濃度氣溶膠會從氣道噴涌而出。就像武漢市第一醫院“插管敢死隊”隊員、麻醉科醫生王加芳說的:即便N95口罩過濾了95%的病毒,只要被病毒乘虛而入,剩下的5%就相當于100%。
插管時,醫生最大的擔心是病人可能心跳驟停。給新冠肺炎患者插管,還要擔心病人在氣管插管過程中發生嗆咳。那意味著風險將明顯增高——人類在餐桌上打一個噴嚏時,口腔飛沫就像疾馳的動車組列車,速度可達每小時177公里。肌肉松弛藥的作用是抑制呼吸,用藥后1分鐘左右,患者就會無法自主呼吸。這種藥平時插管不常用到,給新冠肺炎患者使用主要是為了改善插管條件,降低病人發生嗆咳的幾率。然而注射肌肉松弛藥也是讓王加芳最緊張的環節。病人自主呼吸被抑制后,全靠身體里的儲氧支撐,新冠肺炎患者由于心肺功能受損疊加身體狀況不佳,儲氧只有常人的三分之一左右。“用藥后,他們的血壓心率波動會比常人大得多,特別是一些敏感的人,甚至你一推藥,心臟就有停跳的風險。”氣管插管有“黃金1分鐘”一說,這1分鐘無論對挽救生命還是醫生自身安全都十分關鍵。另一個說法是“黃金90秒”——從注射麻醉藥開始到插完管,控制在90秒之內,否則就可能導致病人缺氧而死。因為肌肉松弛藥使搶救的時間窗縮窄,藥物起效后,留給插管醫生的時間最多只剩30秒了。
羅猛強是武漢同濟醫院光谷院區“插管敢死隊”隊員。他所在的上海華山醫院接管了武漢同濟醫院光谷院區重癥監護病房。重癥監護病房集中了最危重患者,接受氣管插管的患者高達80%~90%。有一次,武漢同濟醫院麻醉醫生王楠為一名患者插管,大約過了十幾分鐘,她發現患者心率突然從每分鐘110次降至30多次,而且有繼續下降的趨勢。她沒多想,上去就給病人進行胸外心臟按壓。按壓兩分鐘后,隨著急救藥物起效,患者心率逐漸恢復正常。這一舉動看似尋常,在高濃度病毒的空間中可以算是“危險動作”,動作幅度太大、太快都易造成防護服破損,但她說:“當時情況緊急,我只是想著不能讓病人的心跳停了。”
武漢市第一醫院麻醉醫生戚忠說,和病人的性命相比,“自己有可能被感染”這件事就顯得不那么重要了。他說,自己還年輕,就算不幸被感染,犧牲的概率也比較小,但“我這根管插進去,他可能就挺過來了,這么算,為病人搏一搏還是值”。(應受訪者要求,文中魏貝貝、湯蒙、崔芝媛為化名)
(31~33頁稿件綜合《中國青年報》、中新社訊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