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她選擇性失憶了。
自打她記事以來,她一個人長久得居住在農村的這個院落里,一間小屋用來做臥室,一間小屋用來做廚房,還有一間小屋,似乎是閑置的,里面放了雜物。至于屋子里放了什么,她也不多想,也不多問。她白天去村里的小學上班,晚上回來自己做飯,安安靜靜吃飯,吃完飯備課,安安靜靜看書,睡覺。日復一日重復著這樣單調的日子。
她不養貓也不養狗,喜歡擺弄一些花花草草,院子里倒是四季一派生機。縱使幾個星期忘了澆水,它們卻出奇地長得茂盛。植物的葉子綠得清脆,花朵鮮艷明媚,有紅的杜鵑,還有粉紅的夾竹桃,也種玫瑰,蝴蝶蘭,月季。她對玫瑰情有獨鐘,每次花開,她總要花一下午時間去采摘一些玫瑰,剪掉玫瑰上的刺,將玫瑰插在清水里,靜靜等待半開的玫瑰綻放。每當看到玫瑰的花瓣一瓣一瓣輕輕綻放,她便抿著嘴淺笑。
她衣著樸素,總是穿一些過了時的衣服,麻布的,棉的,的確良的,都是素色系列。她從不打扮,穿布鞋,不涂脂抹粉也不做頭發。她頭發黑亮,隨意在后腦勺一挽,夾上課本就去上課了。村里的年輕人都基本外出打工了,有不多的小孩和老人,沒有人過問她從哪里來,由于長相普通,也幾乎沒人注意到她的存在。
確切說,對于她,時間仿佛靜止了,她不記得了一些東西,但卻真的想不起來忘了什么。有一天,她對著鏡子梳頭,突然發現自己一雙杏眼,眼神清澈,鬢角多了幾條皺紋,她心里咯噔一聲:今年多大了,使勁回憶,好像是三十三、四?還是四十歲,她想不起來了,這讓她有些懊惱。有時候周末的下午,會有班里的學生來她院子里要她輔導功課,或者幫她打水什么的,讓院子里會熱鬧一些,唯有這個時候,她臉上總是笑盈盈的,一雙杏眼神采奕奕。
學生李小蘭是班里的學習委員,老往她家跑,喜歡為她做一些事,比如澆花,打掃院子,從自己家里帶一些好吃的什么的,一口一個王老師,叫得很親熱。
有一天,她坐在凳子上發呆,看見李小蘭在勤快地在花圃里除草,她叫了一聲“李小蘭,你過來。”李小蘭見老師在叫她,回過頭,放下手里的鏟子,她拍拍褲子上的土訕訕地走過去。
她頓了頓,一把把李小蘭拉到身邊,表情嚴肅,審視著她。
“李小蘭,你實話說,你為什么老往我家里跑,還老幫我干活?”
李小蘭顯然被嚇到了,有些難為。“老師,我爸媽都外出打工了,只有你最關心我,所以我想為你做些什么……”她低著頭紅著臉。
“還有呢?那你為什么周末為啥不出去和別的孩子玩?”她狐疑著。
李小蘭突然沉默了。空氣瞬間凝固了,那沉默背后仿佛藏匿著巨大看不清的黑洞。
“你怎么不說話了,說啊。”她更加好奇了,想拼命挖掘些什么。
“老師,我……我不敢說。”她的頭低得更低了。
“你說嘛,老師不會怪你的。”看著這個小女孩難為的樣子,她的心軟了一下。
“奶奶說,老師是個好人,老師的男人離開了,一個人生活挺可憐的,讓我多陪陪老師。”
她突然一陣耳鳴,什么?我還結過婚,曾經有個男人?外面,雷聲滾滾。
她匆匆打發了李小蘭,內心煩躁,極力在家里的各個角落里搜索男人留下的痕跡,折騰了大半晚上,沒有找見任何男人留下的證據。只找見了自己幾年前定制的幾件旗袍,壓在柜子里,從來沒穿過。
胡說,絕對是他們胡說,我哪里結過婚。
前幾年確實有熱心人給她介紹對象,剛開始介紹的是鄰村學校的一個年齡相仿的老師,姓姜。他身材粗壯,身高一米六,眼睛細長,見誰都笑瞇瞇的。第一次見她,他就瞇著眼睛直言不諱地夸她,王老師真是年輕貌美啊。她一愣,以168cm的身高,俯視這個男人,禮貌地一笑,姜老師,你好呀。他臉一紅,不安地搓著手。
某天周五傍晚,她最后一個離開學校,正打算鎖學校大門,突然被一雙粗壯的手臂抱住,她嚇得尖叫一聲,回頭一看,正是滿臉堆著笑的姜老師。
她厲聲道:“放開我!要不然我喊人了。”他嚇得手一松,結結巴巴說,“王老師,我稀罕你。”她冷笑一聲,鎖了學校大門,正眼看都沒看他一眼,像躲瘟疫一樣大步流星離去。那個可憐的小男人被她扔在身后凌亂。與第一個相親對象不了了之。
第二個是附近鄉公社的一個離了婚的四十多歲的干部,他的頭發梳成大背,大腦門,黃牙,大肚腩,臉上始終堆著假笑,那笑容就像隨時準備著要擠出來的。一張口就是啊呀呀,不得了。
剛開始相處的時候,他請她吃飯,就直言不諱,小王呀,你什么都好,就是這個性格太冷清了,一句話也不愿多說。我呢,對你沒啥要求,就是有個小孩,上初中,希望你能給他做做飯,洗洗衣服什么的,女人嘛……
見了幾次面,他倒是跑得挺勤快,偶爾給她帶一些吃的。
那天傍晚,他喝得醉醺醺沖進她家院子。一進來就是,啊呀呀,小王呀,幾天沒見你,可想死你了。說著將他那肥胖的大手往她腰里放。
她嚇壞了,躲閃著,可她跑哪里他追哪里。可后來還是被他抓住了,他用胳膊摟住這個瘦弱的女人,“怎么樣,小王,今晚做我的女人如何?”她掙扎著,一只手掙脫開來,反手給他一個巴掌,“臭男人,讓你碰我。”她氣得臉鐵青,渾身發抖。
他的酒勁可能被一巴掌打醒了,“臭婊子,敢打我,裝什么清高,不就是一個沒人要的二手貨。”她瞪大眼睛,怒不可抑,順手操起身后的一根長棍,朝著男人的后背一棍子,把男人轟出了大門。
第二天,村里傳遍了王老師打了公所干部的事,聽說那個被打了的男人幾天沒下床。“嘖嘖嘖,這女人了不得,可不敢惹她。”“王嬸,我看你以后還是別給她介紹對象了,她估計神經有問題。”
多次相親失敗后,她便不再有結婚的打算,一個人安安靜靜工作和生活,也不在乎村子里的人如何評價她。
可是,為什么李小蘭說她結過婚,這是什么意思。她之前想不起來的那些東西究竟是什么,她無從想起,就像被刪除的文件,她的大腦一片空白。小的時候,她被抱養在這個村子里,由姑姑、姑父撫養長大,從一出生她就不知道自己的親生父母是誰。前幾年,姑姑、姑父去南方兒子家住了,她則留在這個村子里教書。她所能想起來的就這么多了。
中間的那部分記憶,無論她怎么想,都想不起來了。
打發走李小蘭的這天晚上,她失眠。她很早就聽人說她是被抱養的。所能想起來的童年的片段,是有一天放學回家,他看到弟弟在啃排骨吃,那時候只有過年才吃肉,她饞得直流口水,說自己也想吃。弟弟吃得滿嘴是油,拿著排骨跑了,并對她說,這是娘親見她去鎮上考試了,專門偷著為他做的。她轉過身,淚如雨下,可還是笑嘻嘻地裝作什么都不知道,只是后來沒人知道為什么她再也不吃排骨。
她的大學的青春時光,為了不向家里要生活費,暑假去餐館端盤子,有一次,她腳下一滑,打碎了盤子,被領班當場甩了一巴掌,臉立馬就腫了,但她還是忍住了眼淚,一聲不吭。生活的苦難早早已讓她學會了堅強和隱忍。
后來,當她捏著賺來的皺巴巴的人民幣買了人生中的第一雙高跟鞋去約會時,喜歡的那個男孩子說,王慧文,你穿高跟鞋走路的樣子真像個小丑。當晚,她大哭一場。從此,她便放棄了自己,扔了高跟鞋,又重新穿起運動衣,球鞋的日子。用不起化妝品,就涂最便宜的郁美凈。她沒有朋友,也從來不和同學出去逛街,獨來獨往,像個孤魂野鬼,背著書包,游蕩在大學校園,本能地躲閃著周圍的人,自卑又敏感。
再后來發生了什么,她全然不記得了,大學畢業后便來這個村子教書了。
是的,她把所有從小到大發生的事都搜羅了一遍,可以確定,她沒有結過婚。她的大腦,麻木而遲鈍,像是休眠了在某些時間段。她已經不記得有沒有愛過,也忘記了心動是什么感覺。人為什么非要結婚,她常常問自己。
她像是在深沉的夢境里,走在大霧中,拼命找個一個人,可是她不記得他的名字。忽然又是她在趕火車,她沒趕上,急得滿頭大汗,拼命跑著。
“王慧文,你醒醒。”有人在呼喚她的名字。那個人似乎很熟悉很親切,很重要很重要,但她始終想不起他的名字。
醒來后,她發現手放在心口的位置,滿臉的淚水。那個被遺忘的人是誰?那個在夢里喚她醒來的人是誰?
第二天,正常去學校上班。她又把學校的抽屜搜了遍,還是沒有任何蛛絲馬跡。上完課,她又把書架上所有的書又翻了一遍,一本發舊的《莎士比亞全集》掉了下來,她翻開書,里面有一張照片,照片中一位英俊的青年,濃眉大眼,大高個,穿著短袖襯衣,雙手抱臂,溫柔地望著她笑。這人,似曾相識。照片背面赫然寫著:致親愛的文。
她屏住呼吸,雙手顫抖著打開這本書,書的扉頁上是同樣的筆跡:
“如果記住就是忘卻
我將不再回憶。
如果忘卻就是記住
我多么接近忘卻。
如果相思,是娛樂,
而哀悼,是喜悅,
那些手指何等歡快,今天,
采擷到這些。”
憑直覺,她覺得這個人非同尋常,但是仍然無法想起他的名字。她覺得自己要瘋了,激動著又無可奈何。
他是誰,噢,他到底是誰?是她曾經的戀人還是她的丈夫?她一手捂著臉,另一只手拼命捶著頭,淚水奪眶而出。可惜無論她多么努力回想,還是無法將那個人從記憶的沼澤中拉出來。他像一個潛藏在記憶深處的幽靈,神秘誘惑卻又無蹤可循。
放學后,她夾了書匆匆離去。回家后,將家里所有的書一本一本都翻了個底朝天,卻還是沒有找到關于這個男人的任何蛛絲馬跡。
她覺得自己快要崩潰了。我是誰啊,為什么我身邊沒有朋友,那個男人是誰,我到底有沒有結過婚?此刻,她如此清醒,這些年來不曾想過的問題一個個在黑夜里冒出來,不斷拷問著她。
半夜,她開始發燒,她說著胡話,起身在房間踱步。
第二天,她沒有起床。第三天,她還沒起,蜷縮在床的一角,用厚棉被自己包裹起來,迷迷糊糊,不吃也不喝。
一個中午,李小蘭來了,她推開她臥室的門,尖叫了一聲。
她拉住了窗簾,在黑暗中頭包著厚厚的被子,縮在床的一角,頭發像枯草長滿了臉,一動不動,活像一個死去了很多年的僵尸。
“老師,老師。”李小蘭急急叫了兩聲。好久好久,沒有回應,她們之間,像是隔了一個時空。空氣中是潮濕的陰暗得能溢出水的死寂。
李小蘭走過去,握了握她的手,手燙得厲害。她迅速跑去拉開窗簾,快速打了冷水,在冷水中浸了毛巾,撥開她像稻草一樣的長發,敷在滾燙的額頭上。
李小蘭的眼淚突然刷刷地下來了。她在抽屜里翻騰著,找到一些藥片,拿了水給老師喂下。
不知過了多久,一陣風吹在她臉上,她醒了。聽到外面噼里啪啦的炒菜的聲音,她知道李小蘭來了。她掙扎著起身,走出房間。李小蘭正在滿頭大汗忙活在灶頭。
她弱弱叫了一聲小蘭。李小蘭看到老師起來了,揉了揉眼睛,含著淚水跑過來一下抱住了她。老師,你可醒了。
這天,師生倆在一起吃了飯。
李小蘭說,村里人說王老師是省上名牌大學的高才生,畢業后就回小山村教書了。王老師的老公叫張澤天,可是后來不知什么原因,他失蹤了。于是,王老師生了一場病,病好之后,王老師便有些傻傻的,癲癲的,而且還忘記了一些事情。大家誰也不敢提這事,因為怕王老師發病。
“張澤天!”原來他的名字叫張澤天。如果真的結過婚,為什么她真的一點印象也沒有,記憶完全是空白的。
“噢,老師還真的是想不起來了。”她一邊似吃非吃著飯,一邊懶懶回應著李小蘭。
她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拉著李小蘭進了屋,拿起書中的那張照片,問李小蘭,是不是這個人?
李小蘭搖搖頭,老師,從我記事起,老師就一直一個人啊。她無奈地嘆了口氣。對啊,這么小的孩子,能知道什么呢?
她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拉起李小蘭,急急說,走,去找你奶奶!
剛到李小蘭家門口,就迎面碰到了李嬸。王慧文倒也是開門見山,說明了自己的來意。李嬸的臉色突然變了,躲閃著,說自己要去山上拔豬草了,急急走掉了。走時還不忘憐憫地望了她一眼:孩子,還是趕緊好好找個人嫁了吧。
不對,這里面絕對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她更加坐立難安了。那多日縈繞在心頭的神秘的黑洞,不斷召喚著她。
這天晚上,她鼓起勇氣,找到了老校長家里。那些她不愿意觸碰的,躲避著的,一直好奇的問題還是陸陸續續從她的嘴里一句句冒了出來。那隱藏在黑暗里的秘密急切地等待著重見天日。
老校長點了一支旱煙,有些猶豫,只是說有些事情,不記得也好。她可憐巴巴望著老校長,不斷央求著。老校長嘆口氣,從箱子里翻出來了幾本厚厚的發舊的筆記本,還有一些信件遞給她,深深地望了一眼她。
那一年,她大學畢業,在村小學教書,遇見了從北京來支教的張澤天,他氣質儒雅,為人風趣幽默,要命的是他還是個大帥哥,皮膚白皙,大高個,戴一副眼鏡,迷倒了學校好幾個年輕女老師。她一見到他,就臉紅得厲害,心臟怦怦直跳。她偷看他打籃球,癡癡看他批改作業,每當看到有女學生往他宿舍跑,或者看他和某女老師說笑,她就嫉妒地發狂。更恐怖的是只要從他身邊經過,她就覺得自己無法呼吸。
像黑夜里悄悄盛開的玫瑰,她發狂地愛著他,而他無從得知。他見到她,只是客氣地微微一笑,小文老師。“小文老師!”她的臉又紅了,別人都叫她王老師,只有他叫她小文老師,多么文氣雅致的稱呼呀,她心里默默雀躍著。她紅著臉抬頭偷瞄了一眼他,沒想到他竟然上前摸摸她的頭,嬉笑著,小文老師,你真是有意思呢!
某個周末的晚上,她改完作業,剛走到校門口,突然下起了雷雨。她狼狽地跑回學校,嘆了口氣,躲在屋檐下避雨。學校其他離家遠的老師都走光了,她看到他宿舍的燈光亮著,像是狂風暴雨的海上的一座燈塔,神秘地發出耀眼的光芒。
鬼使神差地,她走過去敲了他宿舍的門。門開了,他看到打濕頭發的她,很明顯愣了一下。她怯怯地說,下雨了。他望著她,這次她大膽迎上他的目光,臉又紅了。他一把拉過她,遞給了她一個干毛巾,她猶豫著,沒有接,尷尬地站著。他一笑,真像是個小姑娘呢。說著便幫著她擦拭濕了的頭發,她也沒有躲閃,只是沉默地低著頭。這一刻,仿佛幸福得不真實。
突然,他的手停了下來,她聽到他在她耳邊說,“小文老師,你的衣服也濕了……”她抬起頭,看到他的眼神迷亂起來。她突然想說些什么,卻感覺心加速跳起來。等她意識到,他已經吻上了她的唇,手伸進了衣服。她忘記了反抗,淚水決堤,仿佛等這一刻已經等了太久。那一夜,她像一朵玫瑰,花瓣一瓣一瓣綻放在他的懷里,他們相擁而眠。她忘記了時間。
他們成了村小學人人羨慕的一對神仙情侶。白天,他為她讀詩,或者捧來一束紅玫瑰插在她的宿舍,并親昵地喚她文。
向來好花不常開,半年后,他支教的日子即將結束,他要回北京發展。
“跟我走吧,文。”他說。
“我不能走,這里是我的家。”
“你明知道我不可能一輩子留在這里的。”
“可是你忍心丟下這些孩子嗎?”
……
無休止的爭吵,她哭。
某天清晨她起床嘔吐不止,渾身無力。他扶著虛弱的她坐班車去鎮醫院去看病,醫生告訴她有喜了。她一陣狂喜,抬頭卻發現他沉默著,以及緊鎖的雙眉。她低下了頭,眼淚又開始落下。
她不記得他們有沒有舉辦過婚禮,只記得某天早上醒來,他不在身邊了,失蹤了一個月。她挺著大肚子,瘋狂找他,誰都不知道他去哪里了。他走的時候沒給她留下任何東西,像水氣一樣憑空消失了。她瘋了一樣,拿著他的照片,走了幾十里山路,問路邊的每一個人有沒有見過一個叫作張澤天的男人。
再后來她就一個人長久地居住在那個院子里,失憶了。
從老校長家里出來的那天晚上,她不記得自己是怎樣走回家的。整整哭了一個晚上,心臟的每一個角落撕心裂肺地疼痛。
第二天天麻麻亮,她鎖了大門,搭了長途火車,去北京。根據筆記本提供的線索,她去了北京。
最后,她找到北京市某一房管局,那人端著架子,慢吞吞地著查著信息,還不忘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他是你什么人呀。他是我親戚,她不卑不亢。一個小時后,他給了她一份資料,張澤天,查無此人。
“王慧文,快醒醒,現在醒來,睜開眼睛。”是誰在呼喚她。可是她卻怎么也睜不開眼睛。那個聲音好熟悉,似曾相識,一個男人的影子像放默片一樣的在她眼前閃過。那個人是誰,想不起他的名字,一個很重要的人。
直到某一天清晨,陽光灑進房間,她睜開眼睛,手上掛著吊針,躺在病床上,身體異常虛弱,無法動彈。
一個穿著白大褂的中年醫生出現在她眼前。她輕聲問:“請問您是?”
“我是你的主治醫生,你已經昏迷了快20個小時了。”他在手里的本子上記著些什么,頭也不抬地說。她注意到掛在他胸前的工作證上赫然寫著他的名字:張澤天。
瞬間,她的眼淚又開始決堤,一顆顆滑落。
“噢,我只是做了個夢。”她虛弱地說。
責任編輯:王 琪
素心,原名孫早娟,女,1990年2月生,陜西師范大學新聞與傳播學院碩士畢業。作品發表于《延河》《散文詩》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