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故事的開始】
高一開學沒多久,老楊站在講臺上,甩著稀疏的小頭發,然后用一種壯士扼腕的悲愴神情說:“高中還有三年呢,年輕人一定要趁著這些時間做些大事,所以就沒人熱愛文學嗎?”
那時候整個班級都低著頭,除了我神情淡然地瞥了老楊一眼,眼神中透露出胸有成竹的意味,還有一絲文學的氣息。就是這樣一雙眼睛,讓老楊心中險些熄滅的文學之火又重新燃燒起來。
當然以上這些話都是老楊后來跟我混熟了之后自述的,就因為這驚鴻一瞥,我被老楊收為關門弟子,扛起了文學社復興的大旗。
那時候我們已經很熟,在文學社的活動室里,老楊也可以十分熟稔地把新買的假發扔到一旁,晃悠著二郎腿坐在我面前,露出一臉欣慰。
“你說說,在我的指導下,這社刊做得是多么好!”老楊舉起旁邊的保溫杯,里面的枸杞和菊花正在熱水里飛快地晃著圈,年紀大了總得裝備齊全。
聽老楊一臉欣喜把社刊誕生的始末又極具感情地講了一遍,我決定保守這個秘密……
誰能想到,那天我之所以抬頭,只是為了看清楚黑板上英語老師留下的題目,那眼神看上去胸有成竹也是因為近視的我忘了戴眼鏡,看不清而已。不過,班級里,其他人當然也沒能逃過陶冶情操,語文書上所有課文全部抄了不知道多少遍,用老楊的話來說,教育得從娃娃抓起。
【宰相肚里不撐船】
老楊其實哪里都好,除了肚子大得像是有了七八個月的身孕,減肥明明是他人生里的一道坎,但是這位兄臺總是說:“我這是宰相肚里能撐船。”
只是這樣的信誓旦旦沒能撐過太久。
下樓梯的時候,老楊因為身材過于“苗條”,不小心在樓梯上摔倒了,本來這摔倒也只是個小事情,但是老楊的身材不允許啊。
幸好我那天早自習前破天荒走了另一個樓梯口,所以在路燈的隱約照耀下,我走著走著,忽然聽到一聲:“小楊。”
四顧無人之際,正欲抬腳走人,卻一低頭就看到了身著黑色運動服和樓梯融為一體的老楊,我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憋著笑把他扶了起來。
“嘿,笑完了啊,你這還是比較仗義的啊,把哥兒們給扶起來了。”老楊被我攙扶著慢慢地往前走,還是一臉的無畏無懼。
后來籃球場上多了老楊的身影,我們班的所有人也都跑步陪練,他說德智體美勞都得均衡發展。
趁著中場休息,我又調侃了一句:“說好的宰相肚子里能撐船呢?”
“不不不,宰相肚子里不撐船了,再撐船,宰相得陰溝里翻船了。”說完老楊又猛地抱著球沖向了人堆,那場籃球賽老楊完美獲勝。
當老楊胳膊夾著籃球,昂首挺胸地跟隨我們班級走回去時,我忽然間察覺到了老楊獲勝的奧秘。大概對手不管什么時候看老楊,都會覺得籃球穩穩當當地抱在懷里,或許這就是體格優勢造成的假動作,實在是高明!
【明顯有被內涵到】
雖然老楊平時不大靠譜,但是老楊的教學可是沒話說。
學校里總是流傳著老楊的傳說,都說他年輕時也是個風流倜儻的小帥哥,而且文采一流。只不過,時光是把殺豬刀,所以我們當學生的,見證到的都是肚子圓滾滾、頭發禿又禿的老楊。
有段時間,我們班語文成績走起了下坡路,老楊痛定思痛,每天親自盯著我們寫一張語文試卷,以此來激勵我們在語文的領域能夠展翅高飛。
只是老楊一拿起試卷就有無數的話要說:“你看看你們,這誰寫的,這可是李清照寫的,李清照何許人也?那可是千古第一才女啊!”老楊一手捏著試卷,一邊洋洋灑灑,唾沫星子亂飛,說了好久才作罷。
不過當提到其他男子態度就不是這樣了,只見老楊把李清照的生平說了個淋漓盡致后,又忽然間瞥了一眼試卷上的辛棄疾,“這男人嘛,就沒什么好說的了,也就那么幾首詞,你們能記不住嗎?”
果然這區別對待還是很明顯的,班里的男生也明顯覺得有被內涵到。
【我們班的學生我護著】
作為年級主任,老楊的事情還是很多的,沒事的時候總會管些零零碎碎的小事,比方說帶領同事們,去各個班級查看有沒有學生儀容儀表不整齊的。
每次小道消息一發出,都會有無數人噤若寒蟬,更是想方設法想要逃避督察組的制裁。
老楊在這個時候總會顯得特別獨樹一幟,因為別的班老師一直唏噓不已的時候,老楊總會十分勇猛地沖出來,站在大家面前,用一種護犢子的語氣說:“我們班學生還是交給我來吧,你們忙你們的就行。”
其他班級老師當然是有點不樂意的,他們還在那拉拉扯扯地說:“這個還是得抓緊處理!”
“我們班學生平時還是很注意這些的,這都是沉迷在學習中無法自拔,所以不知不覺中頭發長了都不知道!”老楊說的是慷慨激昂,末了還不忘了沖著那幾位擠眉弄眼,這樣一來那幾位當然是感激涕零。
然后老楊就理所當然地說:“走吧,給你們理發。”
就在那幾位長發哥感激涕零的時候,卻發現老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他們的秀發理成了超短發。
“這樣對學習好是不是!我這理發水平可是專門在理發店學過的,每次路過的時候經常伸長腦袋看幾眼,就是為了這一天!”老楊手拿一把剪刀,深藏功與名。
原來我們走過最長的路,還是老楊的套路,而且那幾位檢查儀容儀表的老師,也明顯有早已串通好的嫌疑。
【故事的最后】
我總以為時間如同初見時他說的三年還久,卻沒想到人生彈指間,十年也只是須臾,更何況是三年?
臨近高考的那段時間里,老楊難得有些正經,一遍一遍地說:“已經高三了,時間如白駒過隙,要對得起自己的理想,那些可以實現的一切,我們都要一步一個腳印走過去!”
慷慨激昂的調調,讓我們在那個6月勇往直前,未曾辜負他的期盼。等到統一回校填報志愿那天,老楊穿著我們班的班服,站在大門口,忽然讓我覺得仿佛看到了他年少風流倜儻的模樣。
他拿著老古董手機和我們班每一個同學合了張照片,然后再三叮囑說:“以后記得回來看看。”
后來我在老楊空間看到他發的合照,學弟學妹們稚嫩的臉龐明明沒有見過,卻總覺得分外熟悉,像極了當年的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