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沂蒙父親

2020-04-12 00:00:00馮連偉
散文海外版 2020年9期

父親去世二十六年了。

父親平凡得有些窩囊,但在我的心中,父親如同千千萬萬個沂蒙人一樣,是一座無法逾越的大山。

一九四六年,二十二歲的父親當了新郎,娘還是一個黃毛丫頭,十六歲。兩歲喪父,三歲失母,給地主當長工、放牛的父親,全部的家當是一間半破草屋和半個鐵鍋??纯床菸葜割^寬的裂縫,再看一眼身邊青蔥般的新媳婦,父親的眼眶濕潤了,撩起衣袖擦擦,搓著雙手磕磕巴巴地說:“這就是咱家,俺以后會好好待你的?!?/p>

娘信。

娘十幾歲就在村里當“識字班長”,算不上嬌生慣養。娘未出嫁時雖然心里對貧困有所知,但真正面對父親這份貧困時,娘還是嘆了口氣。娘用手捋了捋發髻(是沂蒙“識字班”由大姑娘變為小媳婦的標志),它是作為媒人的娘的親姑在娘出嫁前給綰起的。娘在家徒四壁的房子里轉身尋找到一只水瓢,往鐵鍋里舀上一瓢水,蹲下來點著了灶膛柴火。父親說你娘蹲著燒水的樣子好看極了。從那一刻起,父親心中家的樣子便是娘蹲在鍋灶前燒水的樣子。娘讓父親有了一個家。

從我記事起,父親對母親從來唯命是從,跟母親高聲說話的時候都很少,相親相愛走過了半個世紀。

貧窮的歲月,父親的這份疼愛融入生活的方方面面。

娘里里外外一把手。為了一家人的吃和穿,東挪西借、趕集上店的事都是娘的。我的叔伯大爺有時開父親的玩笑,說父親天天寵著娘,恨不得天天捧在手心里。父親聽了他們的調侃,總是露出滿足的微笑。

與貧困相伴的歲月里,五個孩子的成長磨壞了娘的性子,我們兄弟姐妹惹是生非是家常事,把娘氣得連打帶罵甚至坐在地上大哭。每次遇到這種情況,父親總是冒著被娘劈頭蓋臉臭罵一頓的風險不厭其煩地做娘的思想工作。直到娘的火滅了氣消了,父親才長舒一口氣,從腰里摸出旱煙袋蹲到門外抽煙,慈愛地看著淘氣的孩子和嬌小的妻子。等著娘做好飯,一家人便又在歡聲笑語中用最簡單的飯食填滿肚子。

娘是村里的婦女主任兼接生員,半夜三更隨時可能有人敲門,每一次都是父親起來開門,目的是讓娘多睡一會兒;遇到刮風下雨或天寒地凍的日子,父親就是娘的保鏢。舅傻,接濟姥姥和姥爺的重任義不容辭地就落到了娘的身上。在農村,好多家庭常常因為女人回娘家帶東西發生矛盾,而我的父親卻總是主動地勸娘去給姥姥和姥爺送吃的。父親成就了娘這個孝女,也暖了娘的心。

父親擺水果攤時,娘總是自豪地說:“你爹知道我愛吃甜面瓜?!备赣H在供銷社工作時,總是給娘買些花布做衣服。娘在我的嬸子大娘中穿的衣服光鮮些,惹得她們吃娘的醋:“誰讓人家男人是工人來著?!?/p>

一九九二年中秋節的前一個月,父親被確診患了癌癥。我們最初瞞著娘,但因為要給父親做手術,擔心發生意外將會給娘造成終生遺憾,手術前,才由我告訴娘父親的病情和醫生制定的治療方案。這沉重的打擊立即讓娘沉浸在巨大的悲傷之中,在家里整整哭了三天三夜,還給父親預備了“送老”衣服,然后強裝笑臉到醫院侍候父親。

父親手術后一個月出院了。父親身體極度虛弱,又怕影響我們的工作和生活,娘堅定地說:“誰也不用,誰也沒有我照顧你爹盡心!做好工作就是對父母最好的報答?!备赣H被母親伺候了八個多月后離開人世,這一段日子,既是娘和爹共同生活的最后時光,也是娘對爹愛的集中體現。娘說:“你爹想吃什么只要我能買到我都買,你爹多活一天,就是一個完整的家,就有人陪我說話解悶?!?/p>

父親去世的時候,娘哭著說:“我那知冷知熱的人,你把我拋下走了,不陪我說話了,也不問我的吃喝了!”

父親,在娘面前硬是把自己的急性子磨成了慢脾氣。父親和娘在外人眼里成就了一對有急有緩、張弛有度、性格互補的模范夫妻。

父親這座山禁得起暴風驟雨的洗禮。

舊日冬天農閑男人們便會聚在一起賭點小錢取樂。那時幾乎所有的男人都會抽煙,賭錢的時候全神貫注都在押的點子上,沒有工夫點煙,父親起初隨意給人點煙,一晚上一次次點煙,賭局結束時贏家就會給父親一個銅錢。于是,父親便買火柴賣火柴、點煙賣煙再到賣點心,一步步地做成了賣針頭線腦的貨郎,做成了趕四集的雜貨商。從一開始為了自己的生存,到后來養活老婆孩子。

經過幾年努力,父親先是買了幾畝旱地,又買了一畝多水澆地,這幾畝地足以讓父親和母親過上溫飽的日子。按當時的速度,父親和母親用不了多長的時間一定會有十幾或數十幾畝地的。這樣的日子,讓父親對生活充滿了熱情,連夢里都有笑聲。

一九五六年年底,娘那時在村里已經是有威望的大隊干部,父親作為干部家屬怎么能拖后腿呢?于是,父親隨著國家公私合營政策,推著自己的獨輪車走進了湯河供銷社,當了一名工人。

那時家里有國家職工人家的日子反倒是艱難的。我們姊妹都小,只有娘掙工分,父親領的工資要有一部分上繳到大隊里折算成工分再分給我家糧食,常常因為父親的工資發放不及時不能往大隊里按時繳錢,夏天分不到小麥,只能等到秋天由大隊里多分給一些地瓜和胡蘿卜。

艱苦的日子維持了六年。

二十世紀六十年代,三年困難時期,國家下發《關于精簡職工安置辦法的若干規定》,按照上級政策,父親又成了一名地地道道的農民,成了一名社員。

三十多歲的父親已經是四個孩子的爹了。家里六口人吃飯穿衣都看著父親。當時的形勢已不允許父親再去干自己的老本行,父親又推起了膠輪車,車上已不是他當年做小生意時的針頭線腦,而是莊稼需要的土雜肥。由于推小車不是他的強項,父親就成了一名喂牛的飼養員。

農耕時代,耕牛地位的顯赫和重要性是毋庸置疑的。

生產隊的飼養員不僅德高望重,還要懂牛的脾性、牙口。無論是喂牛的,還是使牛的都是生產隊里經驗豐富、社員信得過的人。父親和我本家的一個大叔同為飼養員,兩人晚上經常睡在牛屋里。

父親喂牛的場所成了我和小伙伴們去得最多的地方。

春天,飼養員父親每天要把當天收到的全村送來的青草歸攏起來,一部分曬干了用于冬天的牛飼料。這部分飼料,需要用鍘刀一捆捆地鍘好堆放起來。鍘飼料是個力氣活,一捆捆的飼料放在鍘刀上,父親兩手握住刀柄用力地按下去,這時候,父親脖子上的筋會凸出來,不一會兒就汗流滿臉。

夏收季節,需給牛們在草料里加營養,吃飽喝足的牛們就趴在牛槽邊閉目養神嘴里還不停地倒嚤,比蒼蠅大好幾倍的牛虻就趴在牛身上吸血,只見被叮咬的水牛、黃牛就會甩動尾巴把吸血的壞蛋趕走。我和幾個小伙伴學著父親逮牛虻,解了牛的困惑。

冬天的時候,父親的牛欄成了全村最有趣的地方。一旦村里來了“說書”的,地點就選在牛屋里。大人們聽書,小孩子們就在牛欄外瘋玩。現在想來,這與父親平時把牛屋打掃得干干凈凈有關,也許與父親對每一位前來聽書的人不時遞上免費的熱水分不開。

秋天生產隊收過花生后,花生秧是牛最好的飼料。那時生產隊里種花生很少,分到每個家庭里的花生自然也很少。我記得娘都是把分到的花生曬干后貯藏在一個缸里,上面用厚厚的雜物遮蓋住,告訴我們姊妹未經娘的批準不能偷吃。

父親閑暇時就在花生秧上下功夫,上面總有“瞎眼漏”,偶爾還會有大的被父親撿到。每當我放學后跑到牛欄時,父親就會從兜里掏出一小把花生遞給我。我便如同捧著一件寶貝,眼里迸發出喜悅的光芒。

俗語說:“馬無夜草不肥”,其實喂牛也是同樣的道理。牛要吃得好,講究長草短喂,把草料鍘成五六厘米長。喂牛時,父親要把鍘好的草料放到牛槽里,那些牛槽都是石頭的,長的可供兩三頭牛一起用;牛吃料時,父親都要等牛吃完了才離開,夏天還要給牛及時喂水,哪一頭牛什么習性父親都熟悉得勝過兒女。當生產隊里把一頭病死牛殺了賣肉給社員吃時,父親卻堅決不同意娘去買。我哭我鬧,抱著父親的胳膊擰父親的腿,父親就是不同意。后來我理解了父親,他喂了十幾年的牛在他的心中已經成了他的親人,怎么能吃它的肉呢!

父親喂牛一直喂到生產隊變成村民小組,二十幾頭牛隨著實行生產責任制分田到戶被分到農戶家中。結束了喂牛生涯的父親又推起了他的小推車,擺起了水果攤。

父親,如果你還健在,兒子很想陪你再喂一頭老黃牛。

每當說起父親在供銷社工作的那段歲月,娘總是咬牙切齒地說:“要當工人全家都是工人那是享福,一個人當工人是自己享福全家人受罪,你爹當工人時,那些遭罪的日子,都不敢想。”

大姐九歲就去參加生產隊的勞動,父親回家的時候,撫摸著大姐的頭心疼得掉淚。大姐和別人一起抬筐,因為大姐個子矮,抬的筐從扁擔上都滑到了大姐那一頭,父親于是在大姐常用的扁擔上用釘子給箍上了一個擋頭。成年后的大姐三十多歲的時候腿就疼得不敢走路,其實都是小時候勞動缺乏保護措施造成的。

一九八一年,我們村實行生產責任制分田到戶后,老百姓都懷著對土地對糧食的極度珍惜,對分到自己名下的幾畝地精耕細作,而父親卻信心滿滿地對娘說:“給我一輛手推車、一桿秤、一個盛錢的包,我讓你每天都見錢,孩子們每天都能吃上肉?!?/p>

當時的這幾句話對我們可是非常有誘惑力的,這如同過去仨月不知肉味的窮人一下子過上了天天可以吃肉的富家子弟的生活。娘和二哥二姐就承擔了干農活的任務,父親推起獨輪車,拿著一桿秤,車把上掛著一個小布包,時隔三十年之后又開始了他的小商人生涯。

父親剛趕集的時候本錢少,批發的東西少,后來與批發商熟悉了,都是先拿貨賣完了再付款。父親每天從集市上回家,都要把白天賣水果時挑出來的帶有爛眼的水果拿回家,他從不把這些已經開始腐爛的水果賣給顧客。他說:“人家掙錢也不容易,都是周圍村的鄉親,賣了爛水果給人家,讓人家私下里看不起咱,不值!”

父親在洪瑞車站擺水果攤時,附近村里有個傻子,每天都要到水果攤趁父親給顧客稱水果時,摸兩個蘋果或其他水果放到懷里。有個周末我去幫父親賣水果,傻子故伎重演。我大喝一聲制止,父親卻一把拉住我:“別嚇著他,就讓他拿兩個吧。”

如今二哥繼承了父親經商的基因,把生意做得很大。當時我們周圍幾個村莊有不少山楂樹,二哥就與罐頭廠建立了聯系,做山楂收購生意。那幾年,山楂成熟的時候,來我家門前裝山楂的大卡車一輛接一輛,父親看在眼里,心滿意足:“我干了一輩子都是小買賣,兒子卻把生意都做到幾百里去了,了不起!”

父親囑咐二哥,收的都是父老鄉親的山楂,和買山楂的廠家要使勁地爭賣價,能多賣一分是一分;收購時千萬不能硬壓價,能多給老百姓一點是一點。父親把經商理念灌輸給了二哥,二哥那幾年把生意做得紅紅火火,蓋上了新房娶妻生子。

虎子,這是父親給我起的乳名。

我們兄弟姊妹五人的乳名只有我的是父親起的。父親最后一次喊我乳名,遺憾的是我沒在他的跟前。父親去世沒閉上眼,這也許是原因之一。我一直這樣想。

我出生以后,父親有了三兒兩女,用老百姓的話說這是上等人的命。每到夏夜,父親總是抱著我到村東的沭河岸畔河堰乘涼,還一手撫摸著,怕蚊子咬了我,直到我在涼風習習中入睡才把我抱回家交給娘。

每當聽到父親喊“虎子”,我就知道干活回來的父親又給我準備了好吃的東西了。其實,二十世紀六七十年代,是一個物品還不十分豐富的時代,從父親的手中遞到我手上的有時是幾個癟花生,有時是一個紅蘿卜。

在農村,家家幾乎一年四季都要喝“糊粥”,其實就是用地瓜或地瓜干以及黃豆瓣、大米面或玉米面等為原料做的一鍋粥。每次喝“糊粥”父親都要把碗里的豆瓣或花生米挑出來放在一邊,隨著父親一聲“虎子”,這些東西就全進了我的口中。

我六歲那年,父親把我送進了本村小學,主要是家里沒人看我。當時不求學多少文化,有老師看著就行,就這樣上了一年級。該上二年級了,因為班上人少,又和新生一起重上一年級,我就成了班長。大哥已上中學,每天晚上回家就擺上地瓜干教我數數,做了個小黑板教我識字,就讓我每次都考一百分。到我升中學時,中考的一篇作文讓我成了全學區的小名人。坊塢聯中的校長見到開會的母親,夸我將來肯定有出息。當娘回家把校長的話學給父親聽時,父親抽著旱煙袋自豪地說:“沒白起這個名字,我覺得他上學不服輸不甘落在別人后頭,有股虎勁?!?/p>

上高中時住在學校防震棚里,周六下午回家拿飯,父親回到家里后的第一聲肯定是喊虎子。有時考試成績不好,回家當著父親的面哭一場,他便鼓勵我:“老虎也有打盹的時候,只要不松勁,就能考上大學?!?/p>

在臨沂求學的三年,父親只到學??催^我一次。因為父親只喊我的乳名,大名沒記住,來到學校卻就是找不到我。幸運的是,做完課間操我無意地在校門口看到了父親。

父親從此就牢牢地記住了我的大名。

二十世紀六七十年代,各大隊生產隊都踴躍繳公糧,分到各家各戶的小麥就很少,一家僅夠吃頓水餃或面條的。板泉街上的熱鍋餅、洪瑞飯店里的馬蹄子燒餅,除娶媳婦、生孩子能吃上,再就是生病了。

小時候只要有個頭疼腦熱,父親總是和娘商量一番,用干瓢量出一斤左右的麥子,去給我換來一塊鍋餅或幾個馬蹄子燒餅。父親會微笑地喊著我的乳名放在我的跟前:“吃了頭疼腦熱都跑了,不耽誤你明天去上學。”

“年好過,春難熬”,過完年到夏收的幾個月時間,是糧食最為緊缺的季節,吃樹葉挖野菜,一天兩頓漂著野菜葉的稀粥都是正常的。哥哥在湯河中學讀書,家里實在沒有糧食了,適逢生產隊里分了育秧的“地瓜母子”,娘和父親就磨成糊烙成煎餅。“地瓜母子”水分大,烙煎餅時不好從鏊子上揭,揭下來的煎餅也非常軟。就這樣,娘烙一張爹把煎餅放在繩子上晾一張,湊夠了給哥哥一個星期的煎餅。在家的娘、父親和不上學的二哥二姐繼續喝能照出人影的稀粥。

父親生命的后期,有次對我說:“東河(沭河)里剛撈上來的小麥穗子魚炒辣椒吃,挺香的?!?/p>

我和二哥一說,二哥趕快找人去逮,用鮮辣椒炒了送來。父親卷著那魚吃了一個煎餅,吃得非常香。但事后父親好幾天不舒服,他不能吃硬的、辣的。我的腸子都悔青了。

父親到大哥家一共去了屈指可數的兩三次,其中一次去了第二天就生了一場大病。但父親到大哥家背后教子的事卻被大嫂繪聲繪色地講給了我們聽。

除夕之夜,大家嗑瓜子看春晚,因為大嫂把瓜子皮都直接扔到了地板上,大哥當著父親的面把大嫂說了一頓,本來歡快輕松的場面一下子變淡了。大哥被父親叫到了他們臨時住的房間,嚴肅地與大哥進行了談話:“大過年的,你媳婦不就是把瓜子皮扔到了地上嗎?掃干凈不就行了?當著我和你娘的面發火,是給你媳婦難堪還是攆我們走?你今晚上給你媳婦道歉,要不明早我和你娘就走。”

大哥聽了父親的話,立馬就給大嫂道了歉,夫婦兩人到父母的房間又給老人賠禮道歉。

實行生產責任制前,農民家家戶戶糧食都不充裕。秋收時節,大人孩子都到生產隊收拾完花生、地瓜的地里去撿遺拾漏。有一次,大哥、二哥好不容易撿的小半籃花生和黃豆卻被生產隊隊長給沒收了,連罵帶嚇,并把籃子扔到了生產隊的院子里。那么多去撿拾的人,唯獨沒收了我兩個哥哥的,這明顯的是欺負人。受了委屈的哥哥要找隊長拼命,父親對娘和哥哥說:“咱就忍了吧。你們要干出個樣子讓他看看,人不可能總生活在正午頭上?!?/p>

大哥考上大學宴請父老鄉親時,當年那位沒收哥哥籃子的生產隊隊長已隨著生產責任制的實行下臺,他娶的“倒插門”女婿也跑回南方老家了,他每天在村里厚著臉皮蹭飯吃。那次到我家說:“你家大侄子很小我就看出有出息,現在成了城里人了?!备赣H看他落魄的樣子還是招呼到屋里給他盛了一碗菜幾個饅頭,讓他吃了頓飽飯。

大姐出嫁后頭幾胎都是女兒,吃了婆家不少氣,只能回娘家哭訴。父親既心疼女兒又對姐夫家的行為感到氣憤,但他總是開導大姐,讓這個家庭維持下去。現在的大姐早已是兒孫滿堂,回想起從前,總是贊嘆父親的遠見和心懷。二姐出嫁后有一段時間家庭矛盾也比較尖銳,二姐到父親的水果攤邊,聽到的總是父親教她怎么以德報怨,怎么孝敬公婆,怎么把日子過好,后來二姐的家庭地位與日俱增,父親聽到的都是二姐周圍鄰居們對她的稱贊聲。

父親曾經在供銷社當工人是我從家里的幾本連環畫冊知道的。父親在供銷社工作的時候,曾經參加了縣供銷社組織的到浙江砍竹子做掃帚,途經上海住了一宿,不僅見到了高樓、汽車,還見識了大城市的繁華。父親送我上學的時候對我說:“長大了,一定坐著小轎車去大上海轉轉,那里到處是高樓,人山人海。”父親年輕時唯一一張照片是在供銷社工作期間留下的,穿著棉襖的父親坐在一條木凳上。

不識字的父親最大的愿望就是望子成龍。父親在大上海買的十幾本連環畫冊,成了我的啟蒙讀物,一直到上小學,我還自豪地把這些連環畫拿給小伙伴們看。

二十世紀八十年代初,并不是所有的高中畢業生都能夠參加高考,要先參加預選考試,取得資格后方可參加高考。因此,預選考試前三個月全身心地撲在功課上,每天看著星星起床,晚上頂著月亮睡覺,吃的煎餅都是老娘烙二哥送。

五月已開始變熱,父親上身穿的卻還是一件棉襖,地地道道的老農民形象。父親一看到我就急著從棉襖兜里拿出了一個盛著花生的塑料袋,當時的我眼淚不由自主地就流了下來。父親像沒看見似的對我說:“吃吧,是熟花生。”

和父親沒說上幾句話,也沒問他怎么來的,更沒讓父親喝一口水,手捧盛著花生的塑料袋怔怔地看著父親。那一刻,我體會到了無法言說的幸福。

考完試我才知道,大伯得了重病在地區人民醫院住院,為了不影響我考試,家人沒告訴我。父親從小和大伯相依為命,大伯住院期間全由父親在醫院照料。當大伯快出院時,父親才從醫院步行找到我的學校。爹給娘說,如果那天在門口等不到我,看看我的學校也好。

大哥大學畢業后分到了省城工作,我畢業前父親要求我回老家工作。我按照父親的意愿回到了家鄉,父親非常高興,他抽著幾十年沒換的旱煙袋說:“我沒白養兒子啊,現在我上省城、縣城都有人管飯了!”

畢業后我回母校當了一名教師。我成了公家人了,父母說,回村時一定要遇人就笑臉說話,能給人家辦啥事就辦。

第一個來找我的是大伯家的二哥。大冬天趕到我的宿舍才清晨六點多鐘,進門就放聲哭。原來大隊里給他劃了塊宅基地,村里有一家弟兄六個強行給占去了。

那時我是中學老師,但我知道,農村宅基地報批不規范,只要村里蓋上公章報到公社就算程序合法了,理在二哥。我帶著剛頒布的《中華人民共和國土地管理法》和二哥來到大隊書記家。一番努力,事情辦妥。

第二個是親二哥。鎮派出所在我們管理區設了治安聯防中隊,聘了聯防隊員,有了這些人就會有費用,于是他們就讓村里的代銷店和小企業出。二哥開了個代銷店,聯防隊員找他收費時因為問了一下為什么,于是被聯防隊員追打,且要把代銷店的門封了。

二哥的遭遇逼著我學了地方治安管理條例和有關法律,騎上自行車直奔派出所。

兩件事之后,父親把我叫到身邊,說:“農村的事復雜,不要覺得你有本事就多管,老虎也有打盹的時候?!?/p>

這就是我的父親,以后隨著我結婚成家,父親到縣城的次數也多了。每次到我居住的家屬院見到看門的老人,父親就說:“也給我找個看大門的差事,那樣我就離你們近了?!?/p>

一九八八年的春天,父親得過腦血栓,治愈康復后堅持每天吃“脈通”膠囊,一直沒有再犯病。一九九二年初秋的一個星期天,我從城里騎著自行車按慣例直奔父親的水果攤。父親看到我非常高興,我把事先買好的面包遞給父親。我最想聽的是父親千篇一律的回答:“我的身體沒事,你趕快回去讓你娘做飯吃吧。”這次父親遲疑了一下,說:“我最近吃飯時感覺咽東西難受?!备赣H用手摸著胸口說,“感覺這個地方有東西堵著?!?/p>

憑直覺,父親得病了,而且不輕。我對父親說:“你收拾一下,我帶著你進城找醫生看一看?!备赣H聽了我的話很順從地收拾攤子。父親坐上我的自行車,直奔六十里外的臨沂城。

父親術后出院,到第二年的四月十六日凌晨去世,二百四十天是父親最后的歲月。

原本瘦削的父親手術后更加瘦弱。一天,父親把我叫到床前:“過去從未感覺床硌人,現在睡不著覺,覺得這床硌得渾身疼。有海綿鋪在席底下可能好些?!?/p>

于是,我們抓緊給他換海綿床。

星期天我回家看父親,他說:“我再養些日子還得去賣水果。現在想想在車站旁擺水果攤多好啊,每天可以見那么多人,多熱鬧?。 ?/p>

父親最后的歲月里過了一生中唯一一次生日。父親出生于十月十二日,當年也是父親的七十歲大壽。記得父親笑著說:“我心里跟明鏡似的,沒有多長的活頭了,不過我活到七十歲也是咱們馮家男人中最長壽的了,現在兒孫滿堂,我知足了。”

父親過的最后一個春節是一九九三年的春節。對全家人來說都分外珍惜,大哥一家也從省城趕回來。除夕之夜,父親幾乎沒合眼,對他來說,這是最熱鬧的春節,子孫都圍在他的身邊,一會兒是孫子遞個花生,一會兒是孫女把糖果填到他的嘴里,我和哥哥邊看春晚邊陪父親聊天。

那個春節,看到開心的一家人,父親也感覺自己又有了力氣,對我說:“等春上天氣暖和了,你在城里給我找個看門的差事,離你們也近。躺了這幾個月,把我悶壞了?!?/p>

進入農歷四月的第二個星期五,大姐從老家坐公共汽車趕到我家。大姐說:“我看父親情況不好?!?/p>

我們一家三口和大姐急忙趕回了老家。已經兩天沒有認真吃飯的父親那天中午吃了兩個燉雞蛋。到了下午三點,父親就催著我們返城,他邊擺手邊說:“把心思都用在工作上,多做爭臉增光的事。我一時半會兒死不了?!?/p>

想不到離開父親時他坐在床上向我擺手的樣子,就是父親跟我們的最后一別。隨后我去北京,路過濟南跟大哥談起父親的病情,還滿懷信心地對大哥說父親的精神狀態很好。

四月十五日,娘問父親想吃什么,父親勉強吃了一個雞蛋,也許是他想寬娘的心吧?他問娘:“麥子應該出穗了吧?不知今年收成怎么樣?你到地里掐幾個麥穗給我看看。”

娘掐了幾棵麥穗,父親看了看對娘說:“今年收成孬不了。真想新面饃饃的味道!”

父親說這話的時候,娘試了試父親的脈搏,很弱,就想讓我們兄弟姊妹都趕到父親的身邊。二姐坐公共汽車趕到城里我家,再往回返已經沒有車了。就在那天夜里,養育了五個兒女的父親,最后時刻只有大姐和二哥在他身邊。

父親咽不下最后一口氣,是娘一直抱著他。娘說:“老大從濟南趕不回來了,小三和他二姐都沒回來,可能是出發了?!?/p>

娘的話剛落音,父親咽了最后一口氣,眼睛未合上。直到我四月十七日悲痛欲絕地趕回家,娘告訴父親兒女們都回來給他送終了,才給父親合上了雙眼。

陪父親聊天比較集中的時間,是高考結束到上大學離家前的那個夏天。當我填完志愿回到家里時,倚在門旁抽煙的父親忽地站了起來,想問又不敢問,只是慈祥地看著我。我知道父親想什么,說:“放心吧,今年肯定有學上?!?/p>

父親長長地舒了一口氣,開口道:“能上濟南上就好了?好讓你哥照顧你。”

在父親眼里,我這個準大學生長大了,成了要離開父母去獨自闖世界的人了。我明顯感覺到父親的心中在充滿喜悅的同時,還有留戀擔心等多種感情摻雜其間。

父親說算命先生算他一生有兩個兒子,當我的二哥出生以后他就心滿意足了。后來我娘懷我三個月了,父親還推著娘到處看病。隨著我的降生,父親有了仨兒倆女,高興極了。在當時的農村,和父親同齡的叔伯有的已當爺爺了,父親也算老來得子,對我是倍加疼愛。

和父親最后一次聊天是父親去世前的一個月。父親是因食道癌動的手術,考慮到動手術時父親已是年近七十歲的老人,出院后就未再進行化療。但父親一直相信兒子善意的謊言,自始至終不知道自己得的是癌癥,心中一直盼著康復后再去擺水果攤或到城里謀個看大門的差事。那天我坐在父親的病床旁,看著衰老的父親,不停地在想:這就是那個沉默如山的父親嗎?這就是支撐著我童年快樂和幸福的父親嗎?

父親手術后醫生讓他徹底戒煙,當他煙癮上來時,就用一根香煙放在口中,等煙癮過去了再把這根香煙放到床頭旁。父親說:“你和你二哥都沒有兒子的時候,人家一問我有幾個孫子,我不好意思說,現在我有了兩個孫子,死無遺憾了?!备赣H又說:“你大學畢業的時候,我和你娘下決心讓你回來,這一步是走對了。要不是你在臨沂,我去看個病找誰呀!”

記得那天父親和我聊了兩個多小時,包括我應如何對待娘、對待二哥二姐等等?,F在想來那是一次多么珍貴的機會??!

父親去世的時候只有大姐陪在身邊,父親讓大姐把他扶起來用被子倚在身后和她拉呱。父親讓大姐把枕邊一個布包遞到他的手上,從里面摸出一塊機械表遞給了大姐。對父親來說,這塊手表就是他能給大姐的最好的念想了。父親輕輕地說:“你戴著吧,下湖干活看看時間,吃飯的時候就吃飯,要有個好身體。洪瑞的(指我二姐,因為二姐婆家是后洪瑞村)不在跟前,我也給她留了兩百元錢。”遺憾的是,父親沒能親手把錢遞到二姐手里。深夜兩點,父親頭一低就沒聲了。大姐趕快把母親喊過來,父親的頭倚在母親懷里,告別了這個世界,告別了他的親人。

無論在何時何地,每當拿起筷子端起飯碗時,我總是下意識地往門口看一看,仿佛大褲腰的褲子被一條布腰帶系著,背后還插著一個青布荷包旱煙袋的慈祥的老父親正倚在門旁。

給父親上墳時,我們兄弟姊妹都要給父親帶上一瓶好酒,在墳前輪流給父親敬酒。父親生前不是不會喝酒也不是不能喝酒,而是在極為艱難的日子舍不得喝酒。家中來客時,總是讓客人喝酒,說自己不能喝酒,倒上一杯白水相陪。

父親一生抽的都是旱煙。印象最深的就是那個竹竿銅嘴青布荷包的旱煙袋。父親高興的時候抽,苦惱的時候抽;來了客給客人從荷包里按上一煙嘴旱煙,一下子拉近了距離;到外鄉需要幫忙或問個路,往往借個火抽袋煙就解決了。在農村,成盒的紙煙就是高級煙,父親偶爾得到一支,自己舍不得抽,把這支紙煙夾在耳朵上,跟遞煙的人說先抽旱煙,而后把這支紙煙拿回家放在煙盒里攢著,等著客人來好招待。

我有幸參加了馮氏族譜的第三次修撰,從而對馮氏祖先有了詳細的了解。元末明初,馮氏祖先鶴峻避難于海東后率子西歸,落戶于沭河西岸。從祖爺爺開始先是四代單傳,到第五代時方有兩子,到我曾祖父輩已是五虎生威??上?,貧窮戰亂的年代,父親卻是兩歲喪父三歲喪母,靠我老奶奶把父親和大伯及姑姑撫養成人。

父親教我識秤時,先把秤盤里放上蘋果,然后教我怎么樣把秤砣慢慢地向外移動,直到找準平衡的秤星。他說:“賣東西的時候,如果在秤砣平衡的地方計算斤兩,買東西的人認為你太小氣,下一次就不來買你的東西了;一定要讓他們看著秤桿高高翹起,回頭還找你?!?/p>

父親教我怎么識秤稱秤,也在教我怎樣做人。

“有的人賣東西時,故意把秤砣一拽一松,秤桿高高翹起,實際斤兩不夠,當時讓買東西的人高興,過后人家明白過來,心里還是會罵的。”

父親撐起我們的家,靠他手中的那桿秤,他不僅用這桿秤賣水果養家糊口,還用他手中的秤教我們做人。

父親除了相伴多年的那桿秤,還有與他風雨相伴十幾年的獨輪小推車。父親給我們說這句話的時候,正是我們兄弟姊妹為了在生產隊里找一輛小推車委屈流淚時。

父親從供銷社又回村當農民后,推了不長時間的小推車就當“牛倌”了。那時生產隊的小推車都由推小車的男勞動力掌管著,誰的車誰保管誰使用,干活時公用,不干活時放到自家的院里保管著。秋天生產隊分地瓜、玉米等都是直接在地里分的,那些家中有小推車的家庭,就可以把分的地瓜玉米直接用小推車推到自己的院子里,我們沒有小推車的家庭就要借著用。有時候到了秋忙,往往幾個家庭在等著借一輛小推車用,別人家都開始吃飯了,我們家的地瓜可能還在地里。沒辦法,我們兄妹只能肩挑手提,往家搬運。

農村實行生產責任制后,生產隊分配農具時,父親只要一輛小推車。從此,這輛小推車與父親相伴十幾年,一直推到父親生病住院,才光榮退休。是父親用小推車推出了我的學費、生活費,推出了全家的幸福生活。

父親去世前給大姐的那塊手表刻滿了馮家近十年歲月的印痕,每個表針都旋滿了濃濃的父愛和親情。

可這塊手表最初是給二哥的。

二哥初中畢業以后沒能考上高中,就到村里的磚場當了一名工人。繁重的體力勞動讓二哥變得又黑又瘦,到了找媳婦的年齡相親屢次失敗。媒人傳話說,二哥人長得一般,家庭也不富裕,相親時連塊手表都沒有。

當時我們家里的經濟狀況確實非常一般,我和二哥上初中的時候,家里因為連個鬧鐘都沒有,兩年的時間里都是靠父親晚上用肉眼看天空中“三星”的位置來判斷叫我們起床。

當一塊手表影響到二哥找媳婦時,父母下決心給二哥買。

給二哥買手表的錢大部分來自父親擺水果攤攢下的流動資金,一少部分來自二哥在窯場出苦力掙的工資。就這樣,一塊嶄新的“梅花”牌手表戴在了二哥的手上。

上高中的我回家看到二哥手腕上嶄新的手表時,眼神里流露出的都是羨慕。記得二哥把手表從手上摘下來讓我戴了戴,又對我說:“你考上大學,我就把這塊手表送給你。”

父母為了給二哥找媳婦買的這塊手表意義重大,平時二哥舍不得戴,只在相親或其他重要活動時才戴上。高考前二哥來給我送飯時,把手表摘下來遞到我的手上,只說了三個字: “好好考!”

高考后把手表還給二哥,二哥說:“還是你戴著吧,我干活戴著不方便,再說戴著去相了幾次親也都沒成。只要你考上大學我也就能給你找到嫂嫂了?!?/p>

那年的夏天,我如愿以償地拿到了大學錄取通知書。離家的時候,把二哥的手表帶走了。這塊手表是與二哥找媳婦捆綁在一起的,我上大學后每次往家里寫信,都要問一問二哥找到了沒有。

大學第二年的春天,我接到了二哥來信,說他定親了,隨信還附上了他和二嫂的合影照??粗麄z的合影照,再看看手表,原來一直懷有的歉疚之心終于不那么重了。待我大學畢業,小侄女能叫我叔叔了,二哥和二嫂也都戴上了新手表。

參加工作后,大哥送給我一塊手表作為祝福。于是我把這塊機械表戴在了父親的手腕上。父親用他浸潤著汗水的毛巾一遍遍地擦著表蒙子,笑著說:“我也戴上手表了!”

大哥在湯河中學上高中時,往返三十多里。一天,大哥回家后沒有底氣地對娘說,他的一個同學全家都要去闖關東,他家有一輛自行車,想便宜賣給大哥。

父親和娘徹夜不眠,最后痛下決心買。除了拿出自己的全部積蓄,又借遍了親朋,湊齊了相當于天文數字的資金,推回了這輛“永久”牌自行車。

農民家里的糧食如小麥和大米都放在缸里,瓜干和玉米都是放在用紫槐條編成的囤里。有一年春節過后,盛地瓜干的糧囤忽然長高了,原來是父母托人給大哥說媳婦,把囤用非糧食物品把它抬高了。父親的做法有造假之嫌,但誰又不說是父母為兒女的良苦用心呢?

現在想來,父親戴手表,形式大于內容,遠沒有“老馮混好了”這個面子大。對年過六旬的父親來說,多少年養成的日不出就起床、日落了還在忙的勤勞耕耘的習慣豈會受一塊手表的影響?如果有人到水果攤問父親 “現在是幾點了?”父親抬抬手就能告訴人家,那該有多體面。

我以后多次想給父親換塊手表,都被他堅決地拒絕。父親做手術前,讓娘把手表摘下來保存好;出院回家多數時間都是躺在床上,父親依然把手表戴在手腕上。病弱的父親戴手表的胳膊也變得越來越細,手表的表鏈顯得極度的不合適,我曾經想把表鏈截掉一塊,父親依然沒有同意,他說:“剪掉一截表鏈,以后就沒法戴了。”

最后,父親就把這塊手表給大姐了。

父親如山,是我一生不可逾越的高峰。

父親極度渴望春天的到來。

春天,從未在父親的心中是這樣的渴盼,在父親的心中,一縷春風仿佛就會吹走他身上的病魔。

那一年的春天到來時,萬物復蘇,父親的身體也在康復。院中的迎春花、梅花相繼綻放,父親從躺了半年多的床上下地走路了。

我們這些做兒女的都祈禱著、祝福著父親生命的第二個春天真正地來到,哪怕再多活三五年??墒?,春天被轟轟烈烈的夏日替代的光景,父親的生命之花卻枯萎了,徒留下兒女心中永遠的痛。

艱苦的年代里,父親最大的壯舉就是想去“闖關東”。

還是那年的春節,大哥的一個同學一家闖關東回家過年,春節到我們家做客時把東北的生活描繪得天上人間,父親動心了。那年春天我在村東河堰上割草喂兔子,父親出現在我的面前,給了我一把糖塊和幾角錢,囑咐我早回家,聽娘的話,好好上學。當時我并未多想,也沒有把父親給我糖塊和錢的事告訴娘,但到晚上吃飯時還未見父親回家,一家人都著了急,于是我把父親中午找我的事如實地說了出來。當時最有威望的親大伯分析道,看來他想出遠門。父親會去哪里呢?相知莫過夫妻,娘說他可能去闖東北。娘記起春節來我家串門的“東北客”明天要走,父親可能是想和人家一起走。于是,娘和大哥連夜趕到他的同學家,就把父親拽回來了。父親“闖關東”的壯舉半途夭折了。

父親去世時就安葬在村東頭的公墓里,我從城里回家時都要經過父親的墓地。每次,我都要走過去默默站一會兒,我祈望著父親還沒有走遠,還能聽見我的禱告。后來,高速公路占地,父親的墳遷到了沭河西岸的灘涂上。

歲月匆匆,父親離開我們二十六年了,父親墳上的青草綠了二十六遍了。

父親永遠成了我心頭蔥蘢的巍峨青山。

哦,父親,我山一般厚重的沂蒙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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