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嘉陽 詹 騫
(中國傳媒大學,北京,100024)
愛國歌曲作為大眾最熟悉的歌曲種類之一,常在各種儀式場合被歌唱以抒發愛國情感,也承載了大眾關于國家最為凝練的記憶與情感。愛國歌曲是指贊揚和歌頌祖國、表達愛國主義情感的歌曲,有著鮮明的文化特征,在我國亦有著深厚的歷史淵源。自五四運動以來,多支飽含著革命精神和愛國精神的歌曲就廣為傳唱,在不同的歷史階段展現了不同的內容與社會功能,例如:在抗日戰爭之時,《義勇軍進行曲》、《游擊隊歌》、《黃河大合唱》等歌曲表達了人們在國家危亡時的誓死捍衛祖國的決心與熱血;在改革開放時期,《我和我的祖國》、《在希望的田野上》等歌曲則表達了人們對美好生活的歌頌和對祖國的無比熱愛。一直以來,愛國歌曲對于人民大眾的情感表達和情感動員都起著非凡的作用。
當下的互聯網已經為愛國主義情感表達帶來了諸多新形式,青年亦不再是愛國主義情感的“被動”接受方,而是主動表達者。互聯網的去中心化、賦權化使得大眾成為愛國主義情感表達的重要主體,并與官方及媒體形成呼應。音樂也因為“抖音”、“嗶哩嗶哩”(bilibili,簡稱“B站”)等短視頻平臺的出現,成為一種重要的線上呈現方式和故事講述方式。音樂天然地與互聯網和青年們非常親近,使得愛國歌曲在當今時代能夠擁有更好的傳播路徑,去走進大眾、走進青年。
2019 年為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70 周年,國慶期間,圍繞歌曲《我和我的祖國》,全國各地舉行了大大小小的慶祝儀式活動,該歌曲也獲得了大家的傳唱與喜愛。從央視策劃的“快閃”活動,到共青團中央與B 站合作的“花式”歌唱視頻,再到“抖音”等社交媒體平臺上每個人的歌唱……全國各地、各行各業的人們都在唱響著《我和我的祖國》,喚起了前所未有的高漲的愛國情感,實現了在國慶節點對民族情感的團結與凝聚。此次《我和我的祖國》歌唱活動不再是單一官方組織的儀式活動,而是形成了官方與民間、線上與線下相結合的形式,個人通過社交媒體參與其中,實現了不同節點不同群體的共同聯動,使得愛國主義情感以更深入的方式,在更大范圍內不斷傳播、發酵,最終達到公眾情感的高峰和情感的共享。大眾的愛國主義情感與歌曲記憶被聯系在一起,《我和我的祖國》成為一種流行符號深深刻印在了大眾心中。因此本文將利用情感社會學、互動儀式鏈理論,分析《我和我的祖國》所形成的聯動傳播,以探究互聯網環境下愛國歌曲的傳播樣態。
傳播學者卡斯特(Manuel Castells)曾在其著作《網絡社會的崛起》一書中提出,互聯網建構了新的社會形態,即“網絡社會”。①參見[西班牙]曼紐爾·卡斯特著《網絡社會的崛起》,夏鑄九、王志弘等譯,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01 年版,第569頁。此網絡并非專指互聯網,而是指一組相互連接的節點,通過這些節點,個人、組織間緊密聯結、互動溝通。互聯網的去中心化,使得網絡社會中的每個人、每個組織都可能成為一個重要節點而產生巨大影響,節點與節點間的聯通互動則形成了互聯網上共振的局面。此次歌曲《我和我的祖國》豐富的傳播網絡離不開不同節點的共同聯動。《我和我的祖國》一系列歌唱和儀式活動,不再是高度組織化的“集體性行動”,也不再僅是大眾傳播的中心輻射式的傳播和自上而下的動員與擴散,而是遵循著一定路徑形成的,是由無數“小石子”產生的“漣漪”構成的聯合共振的局面,是建立在媒體網絡中共享的個人化內容基礎上的“連結性行動”。通過互聯網,個人化的表達的被看見、被連接真正促成了《我和我的祖國》在更大范圍內的融合傳播。
舉國歌唱《我和我的祖國》的傳播活動,也遵循著一定的路徑擴散規律。其中,中央級媒體是活動的最初發起者和組織策劃者,其利用自身強大的制作力和影響力,發起了歌唱《我和我的祖國》的首輪傳播,并利用自身的品牌權威性與社交媒體進行合作,擴大了活動影響。2018 年底,央視新聞頻道與抖音合作發起話題“#我和我的祖國#”,以“回顧2018,迎接2019”。截至2019年12月,話題下共有74.4萬個視頻,120.7億次播放。2019年1月1日,央視發布主持人康輝、海霞和奧運健兒傅園慧、蘇炳添等人共同在國家博物館演唱《我和我的祖國》的快閃視頻;2019年2月3 日到2 月10 日,央視新聞頻道連續播出在北京首都國際機場、深圳北站、成都寬窄巷子等8 個城市標志性地點拍攝的快閃系列活動——“新春唱響‘我和我的祖國’”。央視通過大型活動策劃,構建起傳播儀式場域,融入眾多文化符號,對歌曲進行詮釋和意義賦予,將觀眾帶入儀式現場,激發起愛國情感。但若停留于此,對《我和我的祖國》的傳播仍局限于自上而下的宣傳。
在央視發起歌唱《我和我的祖國》活動后,2018 年底至2019 年9 月,各城市、各高校、各單位的線下儀式活動與線上活動相互交錯,為《我和我的祖國》的熱度蔓延不斷積聚能量。2018年12 月31 日,清華大學、四川大學、天津大學等發布歌唱《我和我的祖國》的快閃視頻,此后眾多高校都陸續拍攝了不同版本的歌唱《我和我的祖國》視頻;從2019 年4 月29 日起,上海陸續發布了各個區的《我和我的祖國》快閃視頻,西安、張家界等城市也都有自己城市版本的《我和我的祖國》;此外,這首歌曲的快閃視頻還有公安版、邊防民警版、醫護版等特定職業群體的版本,以及海外華人華僑、留學生版本(如加州大學伯克利分校留學生快閃、悉尼街頭漢服快閃)等等。這些快閃視頻彰顯著各個地方、各個群體的特征,首先獲得了群體內的認同,是群體共同表達情感的重要方式,增強了群體凝聚力,同時通過互聯網的線上傳播,感染影響了更多人,讓大眾感受到不同群體共同的愛國情感。
2019 年9 月,各個社交媒體共同引爆了歌唱《我和我的祖國》的活動,創造了全民參與的盛況,互動與情感的積累達到高峰。抖音與電影《我和我的祖國》、電影頻道融媒體中心發起“#歌唱我的祖國#”話題,開展歌唱《我和我的祖國》的活動,其間超過70 位明星參與,截至12 月共94.7萬個視頻,44.7億播放量;9月24日,共青團中央、人民日報“中央廚房”與B站共同策劃、發布了B站102位“UP主”“花式”演繹《我和我的祖國》的音樂視頻,深受B 站用戶喜愛,播放量超過690 萬;“網易云音樂”將明星以及300 位用戶的演唱視頻,共同剪輯成“告白版”《我和我的祖國》MV;央視財經頻道與“全民K 歌”發起的“同唱一首歌”活動,有超過113 萬人參與獻唱……在各個平臺,無數大眾或者參與歌唱,或者沉浸在全平臺歌唱的氛圍中,個體間的匯聚連結,使每個人都參與到了共同的慶賀中,也將歌曲傳播推上了高潮。國慶前后,中國女排世界杯十連勝、國慶閱兵等熱點事件的儀式現場更凝聚了大眾的情感,為《我和我的祖國》賦予了前所未有的意義——女排十連勝后發布女排版《我和我的祖國》,慶祝共和國70 周年華誕;國慶閱兵群眾方陣共唱《我和我的祖國》……在這些全國人民共同關注的時刻,《我和我的祖國》的歌唱表達了濃厚的愛國情感,亦飽含著大眾自豪、激動的心情。通過歌曲,大眾沉浸在共同的儀式感中,凝聚在一起,不再是在個人的、群體的,而是在國家層面共享著相同的情感。
《我和我的祖國》的傳播實現著由官方一兩個節點,擴大到群體,再擴大到無數個人的路徑演變,其依據時間點有節奏地逐漸“引爆”,最終通過儀式事件達到最強點,同時通過官方引導、社交媒體的參與,實現了無數節點的發聲,以及節點間的互動溝通,形成了信息傳播渠道的多樣化和傳播路徑的立體化,最終實現了遍布各地區、各群體、各平臺的聯動共振,真正讓大眾感受到共同在場、共同歌唱。通過音樂與視頻的融合、線下活動與線上傳播的互動,以及線上間的虛擬共唱等各種豐富的形式,歌曲的內容得以更為立體深入地傳播。
大眾的參與和互動是聯動網絡形成的關鍵,改變了以往單向傳播的形式,呈現出不同群體間互動、聯動的形態。互聯網技術使得信息傳播不再受時間和空間的限制,以往散落在各個地方的儀式活動都能在互聯網上集中呈現,并引發互動。官方與民間、線上與線下的互動促進了更大范圍的參與。美國社會學家蘭德爾·柯林斯(Randall Collins)在對社會學的兩個重要概念“儀式”和“互動”研究的基礎之上提出了“互動儀式鏈”之說。他指出互動儀式鏈是社會結構的基礎,是人們日常生活和社會交往的情境反映。互動儀式鏈的核心機制是相互關注和情感連帶,個體之間通過互動儀式可以形成一種瞬間共有的實在,從而獲得與認知符號相關聯的成員身份感和情感能量。①[美]蘭德爾·柯林斯著《互動儀式鏈》,林聚任、王鵬、宋麗君譯,商務印書館2009年版,第36頁。歌曲本身具有極強的凝聚力和動員力,可以喚起大眾情感,是很好的公眾參與和表達的形式。歌曲儀式活動在互聯網的傳播更讓大眾形成了共同關注與瞬間共享,并激發了大眾參與行動。愛國歌曲在這個過程中實現了更大范圍的傳播和更多人的參與,同時也為情感在網絡中的傳播奠定了基礎。
蘭斯·班尼特(Lance Bennett)提出了基于個人化內容基礎上的“連結性行動”概念,并將其分為兩種類型:自我組織網絡和由組織激發的網絡。前者幾乎不存在組織進行協調行動,完全由個人通過社交網絡分享,具有完全個人化的行動框架。后者則由松散的組織進行協調行動,組織作為集體行為的“后臺”,被松散地連結為網絡。②W.Lance Bennett,Alexandra Segerberg,“The Logic of Connective Action:Digital Media and the Personalization of Contentious Politics”,Information,Communication & Society,2012,Vol.15(5),pp.739-768.轉引自崔嬌嬌《新媒介賦權與連接性行動:公益眾籌的網絡動員研究》,南京大學碩士學位論文,2016年,第9頁。在《我和我的祖國》的傳播中,并非只是有由官方組織的“集體性行動”,而是形成了基于大眾分享的“連結性行動”,官方在其中起著激發與引導作用。新聞媒體、政府單位組織的《我和我的祖國》快閃活動,通過社交媒體的傳播,引發了一定的影響,但其組織調動的范圍比較小,更多是起到引導作用;同時,官方與社交媒體的合作,對《我和我的祖國》相關活動進行設計、話題的引導與示范,推動了大眾分享的形成,使大眾在社交平臺上形成了共同聯動。
前文提到的各個高校版、職業版,以及海外版的快閃活動,都是在官方引導下民間自發組織的,在社交媒體上獲得了大量關注,官方通過轉發又將其聲量進行了擴大。另外,官方與民間的合作,也改變了其傳統的組織方式,采用了跨界合作的方式,如共青團中央、人民日報與B 站合作的“102 位UP 主花式演繹《我和我的祖國》”,通過深受B 站用戶喜歡的上傳者以及卡通形象,運用B 站的文化詮釋《我和我的祖國》,其虛擬共唱的形式使《我和我的祖國》的演繹更加新穎多元,也獲得了B站用戶的認可。官方與民間的快閃視頻呈現出不同的特征,但形成了良好的互動效應,如央視“新春唱響‘我和我的祖國’”及共青團中央發布的“在人民大會堂合唱《我和我的祖國》是怎樣一種感受”等活動與話題都是政府及媒體從自身角度對《我和我的祖國》的闡釋,尤其注重突出眾多代表性符號,例如各個城市的文化符號,以展現團結情感。民間則展現了不同群體、不同個人的特色,“漢服”、“二次元文化”等具有特色的符號融合在愛國歌曲中,也展現了當代青年愛國的新形式,兩者的互動與融合,呈現了對愛國之情的豐富表達和團結一致的情感。
《我和我的祖國》的傳播,不是純粹的線上活動,而是線上與線下頻繁的互動、相互作用,共同構成了傳播的聯動。線上線下互動的耦合網絡提高了信息傳播的速度,擴大了傳播的廣度。③參見朱恒民、楊柳、馬靜、魏靜《基于耦合網絡的線上線下互動輿情傳播模型研究》,載《情報雜志》2016 年第2期,第144頁。線下的儀式活動成為線上的媒介景觀,線上的熱烈互動又反過來促使更多的人走到線下,參與到這場觀展和表達的媒介互動中,兩者共同促進了愛國歌曲在更大范圍內的傳播。
線下是各類儀式活動的主要場所,人們在線下聚集,參與到儀式中,共唱愛國歌曲。參與者感受著共同的身體在場,共享著相同的情感。“群體的身體在場是互動儀式發生的先決條件之一。身體在場更容易感知他人的情緒狀態,進行姿態和情感互動,產生節奏聯動,確定共同的關注焦點,從而達到主體間性的狀態。”①蔣曉麗、何飛《互動儀式理論視域下網絡話題事件的情感傳播研究》,載《湘潭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16年第2期,第121頁。例如,在清華大學《我和我的祖國》快閃活動中,從小提琴獨奏開始,到人聲、樂隊的先后加入,再到全場的合唱——有一個引人入勝的節奏,同時圍觀的人們在揮舞著小紅旗跟唱,和演唱的人形成了互動,情感在節奏與互動中逐漸趨向高潮,而在場的人共同親歷著這一切,擁有著同步上升的情感熱度。
線上的人并未親臨現場,但仍然通過互聯網與線下人群和其他觀看者共享著相同的情境,這使得互動不僅局限在線下在場的人,更在所有觀看者中進行。觀看的人都在發表評論或彈幕,如“夢想中的大學”“想起祖國永遠熱淚盈眶”“共和國生日快樂”等。通過與他人的互動、對他人情感的感知,虛擬在場的人同樣進行著情感的流動與共享。線下儀式活動的線上傳播構建了一種超越本地的共同情感體驗,也使其共享不局限于群體內部,而能夠與更宏大的社會語境進行互動。不論小規模的快閃、合唱等線下活動,還是社交媒體上觀看、歌唱等線上活動,都通過歌曲實現了公眾的參與;不論是身體在場,還是虛擬在場,在場的人都共同體驗著具有儀式感的一刻,實現著場內的互動與溝通。
當個人感知到他人的態度,儀式活動被他人分享、認可并且模仿、重復表達時,人們據此獲得了更多參與行動的自我激勵;在線上與無數人共同觀看激起的情感,轉化為線下的實際行動。在“央視版”、“上海版”、“清華大學版”歌曲快閃視頻發布并取得較大影響后,各高校、各單位都開啟了自己的表達并主動在網上發布,尋求群體內及與大眾的互動。無法參與線下活動的人也通過社交媒體參與到線上歌唱中。線上與線下的互動,促進了更多人主動利用《我和我的祖國》表達愛國情感,形成了全民參與的熱潮。
在《我和我的祖國》聯動網絡的形成中,情感始終貫穿其中,是推動大眾行動與大眾收獲回報的關鍵。歌曲一直是人們表達情感的基本方式之一,然而,部分曾經被傳唱的愛國歌曲似乎遠離了人們的生活。在《我和我的祖國》一系列的傳播活動中,官方與大眾的闡釋重新豐富了歌曲本身的含義,將大眾記憶與歌曲聯系了起來,使大眾一想起《我和我的祖國》,就共享起部分相同的記憶,歌曲本身也成為不可替代的符號。《我和我的祖國》不僅成為大眾表達自豪情感的方式,更通過社交媒體的傳播與互動實現著情感的傳播與感染,最終通過儀式性的一刻生成情感的高峰,實現連結網絡中情感的共享。共享的情緒最初是短暫的,但是通過互動儀式轉化為了長期的“情感能量”,能夠實現社會的凝聚與團結。
符號是構建互動儀式的重要因素,儀式本身就是由一系列的符號成分所組成,特定符號的運用與展現,構成了意義系統的重要組成部分。參與者對于符號的共同理解,可使其確認彼此的身份,形成意義共享。
在《我和我的祖國》一系列的傳播活動中,歌曲本身就是一個非常顯著的符號,在一次次的傳播中被不斷凸顯,被賦予深刻而鮮明的意義。《我和我的祖國》創作發行于20 世紀80 年代中期,此后被翻唱,聯結了幾代人的記憶,這個符號也能在最大范圍內獲得大家的理解與共鳴。同時,因為《我和我的祖國》電影的上映,在國慶這個時間點連結了更多的回憶。新中國成立、原子彈發射、女排奪冠、香港回歸、北京奧運會…… 一件件國人共同經歷的儀式事件不斷被提起,加深著集體的記憶和凝聚力。這種經歷、記憶、情感,不論是共享的還是獨有的,都會在歌曲的演唱和聆聽中被喚醒。因此在歌曲的歌唱中,并不是空無一物的,而是有著“我”和祖國的聯系,有著“我”對國家的記憶與感情。
《我和我的祖國》通過對符號的不斷重復,達到了“米姆”①米姆(meme),又被譯為模因、謎因,意指被模仿的東西。米姆的傳播指語言、觀念、信仰、行為方式等的傳遞過程,其傳播具有文化模仿與自主創造的特征。式的傳播,獲得了廣泛的影響,加深了大眾對于這首歌的記憶。儀式語言往往是類型化和重復性的。柯林斯認為,集體符號往往在條件完備的群體互動儀式中被重復使用,從而會重新被賦予團結感。②《互動儀式鏈》,第212頁。在一次又一次的快閃活動,在一遍又一遍的抖音個人演唱中,這一符號被不斷強化,使大眾彼此進行確認,產生歸屬于群體的安全感和團結感。在集體行動中,雜亂的個人表達是無效的。而歌曲本身簡潔、形象、有韻律,適合集中情感的表達,并能夠通過不斷重復,以最簡化的形式,實現對大眾的影響,完成對共同情感的表達。
在《我和我的祖國》傳播活動中,音樂和視頻結合,而視頻中符號的組合與闡釋同樣是對《我和我的祖國》符號的解讀。官方對符號的意義進行編碼,大眾對儀式的參與則是進行解碼和轉譯,豐富其闡釋。《我和我的祖國》快閃視頻中,不同行業、不同身份都成為符號被組合在其中,“海外版”也運用“五星紅旗”等符號表達情感。聽覺符號的運用能使受眾快速進入沉浸體驗狀態,形成強記憶點和共鳴點。而其他符號的組合則利用歌曲講述了一個個故事,表達海外游子對祖國的思念、邊疆戰士對祖國的熱愛等,使歌曲情感與故事聯系起來,強化了符號的意義。
根據情感社會學及互動儀式鏈理論,情感能量是互動儀式產生的最重要的資源與結果,是推動個體進行互動儀式情感傳播的動力資源。③參見諸葛達維《游戲社群情感傳播的互動儀式機制研究》,載《浙江傳媒學院學報》2018年第1期,第125頁。因此在關于《我和我的祖國》的一系列互動儀式中,情感是參與者最大的激勵因素,是參與者主動投入場域中的原因,也是儀式活動的關鍵要素。④參見李菁《抖音短視頻傳播中的互動儀式與情感動員》,載《新聞與寫作》2019年第7期,第88頁。人們通過歌曲抒發感情,也通過聽歌來感受情感。在對《我和我的祖國》的演唱中,個人通過歌曲進行著情感的表達。例如,在歌手王菲重新演繹的版本中,那似乎“不符合愛國歌曲恢宏大氣風格”的演唱方式引起了討論,但她略帶慵懶的嗓音、模糊的吐字,所展示的是為祖國的成就而自豪的、歡樂輕盈的風格,是個人化的關于“我和我的祖國”的情感表達。又如,共青團中央與B 站合作的“102 位UP 主花式演繹《我和我的祖國》”,采用了一種更歡快的曲調,將每個“UP 主”演唱的內容剪輯在了一起,還包含有“二次元”人物,生動地展現了當今年輕人表達對祖國的情感時自信、自豪的感覺。在各個視頻的評論與彈幕中,也充滿了“我愛你中國”“很激動,我們的祖國強大了”“如果奇跡有顏色,那一定是中國紅”“此生無悔入華夏”等洋溢著強烈自豪、感動的標語式的內容。歌曲承載了人們的情感,給了人們表達的空間,而自豪感增加了大眾積極的情感能量,使大眾在對儀式的參與中獲得了豐厚的情感回報。
20 世紀70 年代起,以霍赫希爾德為代表的學者提出情感社會學,認為情感不是私人的心理之物,而是社會結構的產物。⑤參見Arlie Russell Hochschild,“The Sociology of Feeling and Emotion:Selected Possibilities”,Sociological Inquiry,1975(45),pp.280-307.在互動儀式中,情感不只是被表達,更在社會中被傳遞與共享,并通過個人與社會的不斷互動,形成集體情感,及“情感共同體”,使人們進一步產生歸屬感。在互聯網環境下,情感更容易被傳遞與互動。通過歌唱《我和我的祖國》,每一個人所傳遞的感情,都可能會暗示或激發有類似情感體驗的個體的追隨、認同;通過有關《我和我的祖國》的各類視頻,觀看者表達著自己的情感,不斷地在連結網絡中進行著情感的互動與碰撞,其情感也在持續不斷的互動中得到循環增強。同時,大眾能感受到與他人情感的共享——共同擁有自豪、感動等情緒會使人們對自己所具有的身份、觀點、信念產生確信,與擁有相同感情的人產生情感上的聯系。社會集體情感的展現,影響著個人的情感感知與表達。在傳播所形成的連結網絡中,熱烈的氛圍感染著每個人,使其情緒更加高漲,更積極地表達自我、更積極地回應他人。通過強烈的儀式感的賦予,大眾內心產生一種神圣感,達到情感的高潮。大眾的積極參與促進了連結網絡的形成,而連結網絡則承載并呈現了情感的共振——最終對符號意義的理解與共享、情感間的互動與共享,使人們彼此間感到團結,實現了社會凝聚力的增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