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 玲,杜 娟
(北京城市學院公共管理學部,北京,100875)
社會組織又稱為民間非營利組織,指通過籌集社會民間資金舉辦的、不以營利為目的,從事教育、科技、文化、衛生等社會公益事業,提供公共產品的社會服務組織。近年來,公益慈善行業呈現不斷擴大發展的蓬勃態勢,我國社會組織數量不斷增加,社會組織全職從業人員數量增長迅速。據民政部統計,截至2019年8月,全國依法登記的社會組織已達83.7萬個,比2016年三季度末的67.5萬個增長近25%,中國社會組織吸納社會各類人員就業已超過800萬人;我國社會組織與社會組織從業者的數量不斷增加,成為社會發展和建設的重要力量。[1]
公益從業人員的素質和能力是公益慈善事業健康發展的重要影響因素,包括專業社會服務能力、社會創新能力等。鑒于我們已經生活“在金融主導的時代,也就是金融制度對社會經濟體制的影響力增長的年代”[2],金融素養對于每個普通公眾的生活狀況和質量的重要性在不斷提升,對于公益從業人員尤其重要,這主要基于兩方面的原因。
首先,許多社會組織從業者在一線服務,所面對和服務的對象往往是因經濟困難而陷入困境。我國民眾日常金融生活日益復雜,收入與資產不平等加劇,需要民眾(包括低收入人群、弱勢人群)具備基礎的金融知識和技能;與此同時,我國普通民眾和弱勢群體金融知識水平低,面向他們的基礎金融服務不足。因此,有必要“對于貧困群體進行金融增能”,以便助力“用社會因素去稍微減少金融市場對貧困群體的可能沖擊、阻抗社會的進一步分裂”[3];其中重要的工作就是指引和協助服務對象處理他們的家庭經濟和金融事務,而提供這些服務的往往是公益從業者,因此需要公益從業者具有相應的金融素養和能力。其次,社會組織從業者需要面對和處理自身日常生活和所在機構的金融風險,這同樣需要提高自己的金融素養和能力。公益從業者如果缺乏良好的金融素養和能力,沒有保護好自己和機構的金融福祉,就會影響公益服務的質量和機構的可持續性發展。
隨著金融產業的不斷發展,金融服務和金融產品不斷涌現,金融素養的高低不僅與金融風險的防范能力直接相關,而且深刻影響了家庭金融決策的質量。各國普遍日益關注居民的金融素養,相關研究日益多元豐富。國內關于金融素養的研究對象,主要集中在全國居民,還有一些特定群體,如大學生[4]或特定地區的城鎮居民[5],近些年也有對農村居民金融素養的研究[6],但是對我國社會組織從業者金融素養的研究尚屬空白。
本文首先對金融素養及其測量和影響金融素養的因素進行文獻梳理,其次基于對社會組織從業者金融素養進行全國范圍的抽樣調查,分析我國社會組織從業者的金融素養現狀,并探究其影響因素;在此基礎上的研究可以增進我們對該問題的理解,幫助確定有效的策略,推動我國金融社會工作的發展。
金融素養的概念最早由Noctor提出,即金融素養是個人使用和管理資金以做出明智判斷和有效決策的能力。[7]此后,許多學者對金融素養給出了不同的定義,大體可以分為兩種:第一,認為金融素養是一個綜合性概念,不僅包括金融知識,還包括金融能力,例如Hung和尹志超等認為金融素養反映人們利用對基本金融概念的掌握去有效配置金融資源從而實現終生財務保障的能力;[8-9]第二,金融素養除了金融知識、金融態度之外,還包括金融行為、金融態度,如經濟合作與發展組織提出的金融素養是能夠促使人們做出合理的財務決策并實現金融福利的必要知識、意識、態度、技術和行為的體系。[10]
對金融素養的測評有多種方法。從金融素養測評框架來看,經濟合作與發展組織在2000年開發的PISA測評框架從3大范疇共12個方面對金融素養進行了分析和界定,是目前比較完整的測評框架。[10]關于金融素養的測評方法,主要有3種方式:一是用消費者對于基本金融知識的回答情況進行評分,正確記1分,錯誤為0分,最后將所有問題得分匯總作為金融素養得分[11],如胡振和臧日宏、吳琨和吳衛星將金融素養分為主觀金融素養和客觀金融素養,分別進行測試,通過得分加總形成金融素養;[12-13]二是根據受訪者的回答情況,將答案正確與否設為虛擬變量,然后利用因子分析計算金融素養得分;[14]三是通過權重分配重新調整問題的難度,再根據受訪者回答情況利用主成分分析法計算金融素養得分。[15]
研究發現影響金融素養的因素大體可以分為兩大類:一類是人口社會學因素,如性別、年齡、受教育程度、職業類型;另一類是經濟因素,如收入、風險類型、投資、債務等。
1. 人口社會學因素
第一,性別。大多數研究認為,女性金融素養低于男性。[16]中國學者廖理在中國居民金融素養差異性的測度實證也指出,無論是客觀金融素養還是主觀金融素養,女性的金融素養都顯著低于男性,在控制了年齡、受教育程度、收入等因素后差異仍然顯著。[17]但也有一些學者認為,性別對金融素養的影響不大。[18]劉國強在分析我國消費者金融素養現狀后發現,男女之間的金融素養沒有明顯的差別。[19]
第二,年齡。美國Inter Media研究所2010年的調查顯示,成年人往往能接觸到更多的金融信息,也能更好地利用金融服務。因此,成年人的金融素養通常最高,而青年人和老年人較低。[20]國內研究結果也顯示,不同年齡段居民的金融素養大致呈現“倒 U 型”趨勢,但具有最高金融素養水平居民的具體年齡段則存在差異。[5]
第三,受教育程度。受教育程度可以具體劃分為個人受教育程度、父母受教育程度以及金融教育程度。國內外相關研究顯示,金融素養與個人受教育程度存在正相關關系,Lusardi 和 Mitchell的調查表明,在學校接受過專業金融教育或在公司參與過相關金融培訓的消費者的金融素養水平比一般人高。[16]多數研究認為,金融教育對金融素養存在正效應。[21]但也有少數研究顯示,金融教育對金融素養沒有顯著影響或影響微乎其微[22],或雖有正效應但教育成本明顯高于收益[23]。
第四,職業。大多數研究顯示,不同職業從業者的金融素養存在差異。王宇熹、范潔研究顯示,在金融行業或與金融相關行業工作的人員金融素養相對較高[5],但韓冰的研究卻發現金融素養與職業相關性不強[24]。
2. 經濟因素
第一,收入。一般認為,金融素養與個人收入存在正相關關系或顯著的正向影響。但也有研究顯示,金融素養與收入沒有顯著的關系。[18]
第二,風險類型。已有研究發現,個人風險偏好與金融素養正相關,即投資者越偏好風險,就越有可能正確回答金融素養問題。Agarwal的研究也支持這一結論。[18]
第三,投資。許多學者都認為金融素養的提升會增加投資頻率。如秦海林等認為金融素養對家庭投資組合的有效性有顯著的積極作用,股票的配置及概率會隨著金融素養或金融知識的增加而提升。[25]尹志超等進一步發現,金融知識的提高會增加家庭參與風險市場特別是股票市場的可能性。[9]但也有學者認為金融素養對無風險資產如國債并無顯著影響。
第四,債務。金融素養對家庭借貸也有影響。金融素養高的家庭持有負債的可能性更高且傾向于通過正規渠道進行借貸,而金融素養低的家庭更容易過度負債。Disney和Gathergood證明了金融素養可以顯著影響居民對自身債務需求狀況的認知。金融素養越高的家庭對債務的成本及價值的了解越多,有助于降低家庭的負債成本。[26]國內的學者也提出相類似的觀點。吳衛星發現素養水平的提升會正向影響家庭的負債可能性和對正規金融機構的借貸偏好,能降低家庭過度負債行為的發生概率。[27]
美國開展了多項社會公益和服務從業人員的研究,發現他們缺乏足夠的金融能力和訓練。大部分社會工作專業服務人員表示,他們在日常工作中經常幫助他們的服務對象處理與錢財有關的家計和金融事務,但是他們缺乏這方面的專業訓練,也沒有強烈的信心能夠提供高質量的服務。[28-29]調查數據顯示,社會公益和社會服務從業人員在金融素養和技能上,不僅沒有高于一般民眾和他們服務的對象,在一些特定的領域甚至低于一般民眾的平均水平。同時,大部分的美國社會服務和社會工作的專業教育沒有提供基本的關于金融能力、金融社會服務和金融社會工作的教育和培訓;這種培訓在專業的碩士和博士項目及大型的公立學校中更是缺乏。[30]
針對這種現狀,美國的社會工作教育專業協會和相關的研究機構已經開始制訂針對金融能力的詳細教育大綱,收集和積累各種教學案例和素材,出版相關的教材,在多個院校推廣金融能力的培訓,幫助社會公益和社會服務的專業人員改善他們的金融能力。[31]
在文獻綜述和專家咨詢基礎上,調研課題組就《中國社會組織社會與經濟保障狀況》進行了問卷設計。問卷共包括五大部分:第一部分是基本信息;第二部分是經濟狀況;第三部分是工作狀況;第四部分是幸福健康狀況;第五部分是金融素養狀況。其中前面四部分為必填,最后一部分為選填。
金融素養狀況包括金融知識、金融技能和金融行為。我們參照美國的個人和家庭金融福祉問卷,該套問卷已在美國經過大規模調查驗證了信度和效度,主要用平均值、標準差、百分位數來分析財務狀況得分,在美國境內進行不同人群的對比分析。[32]我們從中選擇了8個比較基礎的題目:3個測量金融知識、2個測量金融技能、3個測量金融行為。鑒于本研究是針對我國社會組織從業者金融素養的第一次基礎探索性研究,因此采取分析方法是展示每個項目的得分及其分布,最后匯總8個題目總得分作為金融素養得分 (見表1)。
本次調查對象抽樣框為調研組在我國31個省市自治區里每個地方選擇3個城市(其中1個是省會城市,其他2個城市隨機選擇),每個城市邀請當地一家樞紐型社會組織提供當地計劃調研機構數量2倍的社會組織名單(要求:正式注冊,有1位以上全職員工,可以聯系),組成一個調研對象的機構總抽樣框,由調研人員從中進行隨機抽樣,確定所要調查的機構名單。然后,調研組人員一對一聯系目標機構邀請參與,在機構確認參與后,請調研機構隨機邀請機構內1—4位全職員工填寫,涵蓋機構的高層、中層和一線員工。

表1 金融素養測量
調查自2019年10月8日正式啟動,至2019年11月8日正式結束。在一個月的時間里,總體抽樣框機構共1 883家,隨機抽樣調研機構共685家,經一對一聯系最終確認愿意參與調研社會組織297家,共回收1 076份問卷。按照七大行政區域來看,其中華東地區最多(占比28.90%),東北地區最少(占比6.13%),其他地區比較均衡(占比12%—14%之間)。這跟我國社會組織發展程度相關性較強,同時也可以看出本次調查對象的地區分布均衡性較好。其中有101份問卷在金融素養部分屬于全部缺失回答,作為缺失值處理全部剔除,一共有975份問卷填寫了金融素養。我們檢驗發現其中有19份問卷來自于非注冊團隊,故同樣剔除,最后剩下956份有效問卷。
基于文獻梳理發現,主要是個人社會學因素和經濟因素對金融素養產生影響。在個人社會學因素方面,本研究納入了年齡、性別、受教育程度以檢驗與其他研究發現結果是否存在一致性;在經濟因素方面,除了以往研究所涉及的收入、投資、負債,本研究增加了自評經濟狀況,即調查對象對自己目前經濟現狀的主觀判斷;另外,本研究納入了工作因素,以研究公益行業及機構特點(包括工作單位類型、機構資金規模及從業年限)對從業者的金融素養是否存在顯著影響 (見表2)。

表2 自變量定義及賦值
從表3可以看出,受訪者平均31.4歲,女性占比約為2/3;受教育程度總體較高,大學及以上占比超過83%;婚姻狀況以在婚為主,占比為55.67%;工作機構類型以民辦非企業(社會服務組織)為主,占比為72%,這與我國民辦非企業注冊數量占比高、在社會服務領域十分活躍有關;全職公益從業年限2~10年占比為65.79%。平均年度收入5.69萬元,即月平均收入在4 700元,收入相對穩定;近1/7自評經濟狀況不好,62%擁有負債。工作機構年度資金規模在200萬元及以下占比近80%。
1. 金融知識、金融技能和金融行為的基本情況
金融知識部分包括關于對不同投資類型的風險高低知曉度、對定壽險的了解、關于投資分散以降低風險的了解。結果顯示,受訪者里69.9%正確選擇了最高波動性的投資類型為股票,26.6%知道定期壽險是否具有儲蓄性質的區分,68.5%知道分散投資有助于降低風險。依據正確率分別賦值0、1、2、3分,全錯則是0分,全對則是3分。表4顯示,三道題全錯的占比3%,三道題全對占比14.81%。滿分3分,得分平均1.87 (SD0.69) (見表4)。

表3 社會組織從業者調查樣本概況

表4 金融素養各項目得分情況
金融技能部分一共有兩道題,分別是“我知道如何制定好的個人/家庭金融計劃”和“我知道如何使用保險來避免金融風險,保護金融安全”,分別僅有25.28%和22.59%的受訪者表示這兩個方面基本可以做到。將兩道題的選項予以賦分,選擇“完全不符合”“基本不符”“一般”“基本符合”“完全符合”分別賦值0、1、2、3、4分,相加得到金融技能部分的總分。我們將得分0~2分、3~5分、6~8分劃為三組,結果發現(見表4)得分較低(0~2分)占比18.77%,得分較高(6~8分)占比為20.04%。滿分8分,得分平均值4.03分(SD1.75)。
金融行為部分一共有三道題,分別是:“我給自己/家庭設立了具體的、多步驟的可實施的金融計劃”、“我會根據自己/家庭的預算或是花銷計劃花錢”和“我能按時支付所有的帳單和費用”,基本可以做到的受訪者分別占比16.17%、41.08%和61.71%,可見大部分社會組織從業者在有序支出方面做得不錯,但在家庭財務規劃方面較弱。賦值方法跟金融技能部分一樣,總得分0分意味著3個維度均無法做到,總得分12分意味著3個維度均可以完全做到。我們將得分0~4分、5~9分、10~12分劃為三組,結果發現得分較低占比為9.21%,得分較高占比為12.10%。滿分為12分,平均分7.09(SD2.08)。
2. 金融素養總體情況
我們把金融知識、技能和行為三個部分得分加總,得到金融素養的總得分。最低為2分,最高為22分。將得分2~8分、9~15分、16~22分劃為三組,結果如下:2~8分占比為9.84%,9~15分占比為67.40%,16~22分占比為22.76%。總體而言,金融素養得分較高者占比約為1/5,絕大部分處于中等水平(67.40%),約1/10的從業者金融素養得分較低 (見表5)。

表5 金融素養得分
我們利用多元線性回歸考察各因素對社會組織從業者金融素養的影響,解釋變量分別為人口學變量、經濟變量、工作變量三個維度。前兩個旨在分析以往研究發現跟金融素養有關的影響因素是否對于社會組織從業者同樣具有顯著影響。鑒于有研究提出職業跟金融素養存在相關性,本研究的第三個工作維度跟社會組織職業有關,從公益行業的視角探尋是否存在影響金融素養的因素 (見表6)。
首先,調查結果顯示,年齡和性別對社會組織從業者金融素養都具有顯著影響,即隨著年齡的增長,金融素養顯著提升;男性從業者金融素養顯著好于女性,這與學界多項研究結果相一致。跟相關調查發現不一致的是,本調查顯示教育雖然對社會組織從業者的金融素養有正面影響,但影響并不顯著,這可能是因為我國社會組織從業者受教育水平非常集中,大專及以上學歷占比超過83%。

表6 社會組織從業者金融素養的影響因素
其次,經濟因素里,投資對社會組織從業者的金融素養具有顯著影響,即有投資的從業者金融素養水平顯著越高。這與學界普遍認為較為一致,即金融素養與投資具有正相關關系,因為投資需要具備較好的金融素養。但跟已有研究不一致的是,本研究數據顯示,社會組織從業者的個人收入和收入穩定性對金融素養沒有顯著影響,我們推測可能跟社會組織從業者的收入整體性較低、穩定性較好、且收入來源比較單一有關,金融素養對收入高低不存在顯著作用。另外,負債對社會組織從業者的金融素養也沒有顯著影響,這同樣跟多個學者的研究結果不一致。本調查顯示,社會組織從業者的借貸發生率為61.71%,其中超過50%是房屋貸款,1/3為信用卡提前消費,另有少量是消費、教育和醫療貸款;可以看出欠款類型主要是生活剛需,主要借款對象是金融機構,相對正規,金融素養發揮空間不大。我們推測這可能是社會組織從業者金融素養高低跟借貸的關系不顯著的原因。值得關注的是,我們發現自評家庭經濟狀況對金融素養有顯著影響,即自評家庭經濟程度越好金融素養越高,反之越低。主觀評價比起客觀收入金額對金融素養的影響具有更強的敏感度;當然,我們認為兩者可能存在相互影響的關系,因為也可以推測,具有更好的金融素養才會有更好的家庭經濟狀況,這個問題有待于持續跟蹤調研才能予以解答。
最后,與工作相關的三個因素對社會組織從業者金融素養的影響比較復雜。工作機構類型對于社會組織金融素養的影響不顯著,可見工作于不同類型社會組織從業者的金融素養差異不大。全職公益從業年限對社會組織從業者的金融素養有負面影響,隨著從業年限不斷增加,金融素養不斷降低;尤其是在從業2—5年和10年以上,這個現象的原因有待于進一步研究發現。工作機構資金規模在1 000萬以下對金融素養的影響都不顯著,當到達1 000萬以上時出現金融素養顯著提升,推測可能是資金規模較大后才會需要具備較好金融素養以便可以更好地對機構資產進行保值增值管理。
基于本次調查數據,可以發現我國社會組織從業者具有一定的金融素養,絕大部分從業者具有一定的基礎性金融知識、金融技能和金融行為,在知曉投資波動性和風險分散、日常生活有序支出方面表現較好,但在需要一定專業知識和能力(比如保險、金融財務規劃)的領域得分普遍較低。總體而言,具有較高金融素養得分的從業者的占比僅為22%。基于調查發現,我們推測,社會組織從業者目前的金融素養狀況只能應付和處理自身的基礎家庭財務和金融事務,但專業知識和能力積累不足。如果需要為服務對象提供金融相關服務,絕大部分社會組織從業者在專業知識和能力方面準備不足。當然得出完整結果還需要跟進評估社會組織從業者開展服務中的金融需求及其滿足狀況。由此提示我們本研究存在的一定局限性和下一步研究的方向,即作為第一次關于我國社會組織從業者金融素養的調查,本研究的調查工具來自于美國,信度和效度在國內還有待更多研究加以進一步檢驗;有必要對其他人群開展對比調研,才能得出社會組織從業者金融素養在整體社會公眾中的水平。
在對社會組織從業者金融素養的影響因素里,影響顯著的因素包括年齡、性別、投資和自評經濟狀況,而教育程度、個人收入、收入穩定性、負債和工作機構類型對社會組織從業者金融素養影響都不顯著,全職從業年限和工作機構資金規模的影響比較復雜。與已有研究發現較為一致的是年齡、性別和投資均具有顯著影響。已有研究沒有涉及到的主觀因素有自評家庭經濟狀況,我們發現其對金融素養也有顯著影響,由此可以推論除了客觀經濟狀況,經濟維度的主觀判斷同樣與金融素養存在強相關。而我國社會組織從業者因為受教育程度整體較高、收入均較低、負債率較高這些區分度不大的因素都對金融素養的影響不顯著,由此可以看出我國社會組織的行業特點,導致出現跟其他研究發現不一致的結果。基于本文調查發現,我們提出三點建議。
本次調查顯示,我國社會組織從業者的金融素養得分絕大部分處于中等水平,具有良好金融素養的社會組織從業者占比僅為1/5。我們認為社會組織從業者需要具有良好的金融素養,由此不僅可以處理好自身的財務問題,還可以更好地為工作對象提供金融相關服務。目前金融知識和服務對于絕大部分社會組織從業者還比較陌生,哪怕是以格萊珉銀行為代表的小額信貸體系,在大量非營利組織、非政府組織的推動下,已經逐漸傳播到世界各國,取得了巨大成功,幫助數百人擺脫貧困[33]。我國的公益慈善行業和社會對于金融為低收入人群提供服務的模式和價值、對于金融與社會服務的關系和連接還知之甚少;對于社會組織從業者金融素養的關注度還非常低。我們建議從公益慈善管理部門、支持機構到社會組織及其從業者自身都需要加強對普惠金融、公益金融和從業者金融素養的關注。這將增強公益慈善行業和組織對社會發展和建設的作用,開啟其從提供基礎性服務到參與系統性問題解決的一扇大門。
面對低收入人群、貧困群體在家庭經濟和金融事務方面的需求和可能遇到的問題,社會工作者應該有能力幫助他們,即加強自身能力建設。正如王思斌提出:“除了一般的社會工作知識和技能之外,金融社會工作者還必須有較豐富的金融方面的知識,有關于金融機構、融資項目方面的知識,有較熟練的金融技能,包括適用于貧困者、老年群體參與金融活動的技能,以給他們可行的、有效的幫助。”[3]要具有這些金融知識和技能,社會組織從業者就需要進行專項訓練,不僅包括基礎的金融知識,如銀行、保險、信托等現代金融體系的基本功能和運作機制,也包括大量的金融技能,如掌握存貸款及其利息計算、學會評估家庭風險及其需求、能夠制定家庭金融計劃、識別市場各類金融風險等,更需要學習和掌握提升弱勢群體金融素養的方法和技巧。這些都需要納入社會組織從業者的成長體系,也就是需要在社會工作、公益慈善的人才培養體系里開設金融教育專項課程。
耶魯大學席勒教授說,“金融有充分的潛力為我們塑造一個更加公平、公正的世界”,但是目前的金融因為自身運作的風險性和逐利性,主要受益的是中高收入階層,低收入和弱勢群體往往難以從中獲益,金融不是在縮小反而是在擴大貧富差距;由此非常重要的是“對金融體系進行擴大化、民主化和人性化的改造,直到未來某一天我們能夠看到各類金融機構在普通民眾的生活中更常見,它們產生的影響也更積極”。[2]目前全球多個國家開展的小額信貸、小額保險以及具有悠久歷史的公益信托都在發揮日益重要的減輕貧困、推動社會更加公平發展的價值,我們還可以期待更多的創新金融普惠的內容和形式。這個過程不僅僅需要金融機構及其從業者的努力,同樣需要社會組織及其從業者的積極參與。只有社會組織從業者充分理解金融及金融體系的運作,才有可能實現社會組織與金融機構緊密協作,打造多元的金融創新服務社會模式。金融社會工作作為社會工作和金融的跨界融合,將為社會工作未來的發展帶來許多機會,不僅可以幫助更多弱勢群體改善經濟困境,更可以給社會工作帶來更大的社會影響力,助力我國社會工作和公益慈善發展到一個新的階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