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畫的竹，白居易很喜歡

孫躍

唐代，杭州來過一位著名的畫家，名叫蕭悅。

蕭悅，蘭陵（今山東蒼山）人，是唐代中期的著名畫家。對蕭悅的生平，史書沒有詳細的記載，因他與白居易有過交往，有關他的情況，主要來自白居易的一些詩文。

蕭悅曾在朝廷做官，當過太常寺協律郞。太常寺是朝中掌管宗廟禮樂的機構，協律郞是太常寺中負責祭祀和節慶儀式時調和音律的小官，正八品上。因此，有人以官名稱呼他“蕭協律”。

筆者寫此文時，正在看電視連續劇《慶余年》。劇中的主人公范閑，因為殺北齊高手程巨樹、捉北齊密探司理理，被慶帝封了一個官，而這個官職正是太常寺協律郞。有人說，皇帝封范閑一個八品的太常寺協律郞，小了一點。但慶帝有他的考慮，其中除了讓范閑有正式官職和上升通道，還方便他進入慶國神圣的慶廟。

當然，蕭悅是沒有范閑那樣的背景和威風的。

蕭悅曾在杭州居住過。唐長慶年間（821-824），白居易到杭州任刺史，與蕭悅相識，成為朋友。

蕭悅與白居易較熟，經常參與白居易的一些游覽活動。白居易到杭州任刺史的第二年，與友人一起游覽杭州恩德寺。白居易寫有《游恩德寺》的詩，在詩序中說：“予以長慶二年冬十月到杭州，明年秋九月，始與范陽盧賈、汝南周元范、蘭陵蕭悅、清河崔求、東菜劉方輿同游恩德寺之泉洞竹石。”

從這一詩序中可知，蕭悅參加了這次游覽活動。

白居易離開杭州以后，寫詩寄給蕭悅，如《憶杭州梅花因敘舊游寄蕭協律》，詩中有“歌伴酒徒零落盡，唯殘頭白老蕭郞”。

蕭悅的官職低，作為低層官員，生活還比較貧困。對此，白居易到杭州任刺史時寫的《醉后狂言酬贈蕭殷二協律》詩中，有所反映：“余杭邑客多羈貧，其間甚者蕭與殷。天寒身上猶衣葛，日高甑中未拂塵。”白居易曾送衣服給蕭悅。

蕭悅工于書畫，尤其擅長畫竹。蕭悅畫的墨竹在當時畫家中首屈一指、無與倫比，世人都喜歡他畫的竹。蕭悅很珍視自己的作品，畫作不輕易贈人，有人幾次向他求畫，他都沒有答應。

對蕭悅畫的竹，歷史上有許多好評。唐代書畫家、書畫理論家張彥遠在《歷代名畫記》中，對蕭悅畫的竹十分推崇，說他“工竹一色，有雅趣”。可見蕭悅畫的是墨竹，雖然只有一色，但很有雅趣。

唐代朱景玄的《唐朝名畫錄》記載：“蕭悅，工畫竹，有雅趣。說者謂墨竹肇自明皇，蕭悅得其傳，舉世無倫。”

北宋宣和年間，由官方主持編撰的宮廷收藏繪畫作品著錄著作《宣和畫譜》中，對蕭悅也有記載，說他“唯喜畫竹，深得竹之生意，名擅當世”。

現代畫家潘天壽在《中國繪畫史》中說：“蕭悅之工竹，李約之善梅，深有雅趣，無與倫比。”

蕭悅的繪畫作品，流傳的不多。《宣和畫譜》中，著錄了蕭悅的《烏節照碧圖》《梅竹鶉鷯圖》《風竹圖》《筍竹圖》等五幅作品。

白居易特別喜歡竹子，寫過《新栽竹》《東樓竹》《玩松竹二首》《竹樓宿》《洗竹》等。

有一次，蕭悅畫了一幅《十五竹圖》，送給白居易。白居易見到以后很高興，以一首《畫竹歌》詩答謝蕭悅：

植物之中竹難寫，古今雖畫無似者。

蕭郞下筆獨逼真，丹青以來唯一人。

人畫竹身肥臃腫，蕭畫莖瘦節節竦。

人畫竹梢死羸垂，蕭畫枝活葉葉動。

不根而生從意生，不筍而成由筆成。

野塘水邊碕岸側，森森兩叢十五莖。

嬋娟不失筠粉態，蕭颯盡得風煙情。

舉頭忽看不似畫，低耳靜聽疑有聲。

西叢七莖勁而健，省向天竺寺前石上見。

東叢八莖疏且寒，憶曾湘妃廟里雨中看。

幽姿遠思少人別，與君相顧空長嘆。

蕭郎蕭郎老可惜，手顫眼昏頭雪色。

自言便是絕筆時，從今此竹尤難得。

白居易在《畫竹歌》序中說：“協律郎蕭悅畫墨竹，舉時無倫。蕭亦甚自秘重，有終歲求其一竿一枝而不得者。知爭天與好事，忽寫十五竿，惠然見投。予厚其藝，高其藝，無以答貺，作歌以報之，凡一百八十六字云。”

白居易在詩中說，植物之中竹子很難畫好，而蕭悅畫的竹子卻很逼真。蕭悅畫竹“不根而生從意生，不筍而成由筆成”，是說蕭悅在畫竹前已胸有成竹，對竹這一審美對象已有自己的理解、構思和想象。有了“意生”，經過創作實踐，達到了“筆成”的效果。白居易對蕭悅畫竹的評價，進一步擴大了蕭悅的影響。

蕭悅畫這幅《十五竹圖》時，已是“手顫眼昏頭雪色”的晚年，他自己說這是他的絕筆，因此白居易更感到了這幅畫的珍貴。

可惜蕭悅這幅《十五竹圖》沒有流傳下來，但我們通過白居易的詩，還是可以想象和領略到它的風采。從白居易的詩中，可以看到蕭悅所畫竹子的樣子：竹枝清瘦，莖節勁健，疏寒蕭颯，葉葉生動。

在白居易《畫竹論》中，有一句神來之筆：“舉頭忽看不似畫，側耳靜聽疑有聲”，看到蕭悅畫的竹子，仿佛能聽到竹子在風中婆娑發出的聲音，感受到蕭悅所畫竹子的生動風采。也能讓人體會到，白居易為什么要說蕭悅是“丹青以來唯一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