積雪草
人生最逍遙愜意的時光莫過于讀閑書。一本閑書在手,燈影里,花架下,枕畔席上,黃昏的微雨時光,蜷縮在沙發里,抑或是被窩里,閑閑地翻一頁,又或者風吹哪頁讀哪頁,這時候剛巧有一朵美落香書上,伸出兩根手指輕輕拈起,放在鼻下深深地嗅一下,嘴角牽起一朵輕輕淺淺的笑靨。這樣的時光,靜美安好,有如純棉一樣熨帖,一本閑書在手,當真是給個神仙都不換。
說起來慚愧,我的讀閑書時光是從剛剛認識幾個方塊字開始的,于正經書本學問一無所長,讀起閑書來卻是當仁不讓。有一年寒假,有幸借到一本《水滸傳》,是舅媽在圖書館里借的,我又從她那兒轉借,對于這本大塊頭的書,我很失望,書中盡是打打殺殺的情節,充滿雄性荷爾蒙的味道,我不大感冒,隨便翻了翻就還回去了。之后又從舅媽那兒轉借了一本《紅樓夢》,書中人物雖然錯綜復雜,情節紛亂,看不大懂,也理順不清,但卻充滿興致,多年后我的床頭柜上還放著這本書,時不時地翻一下。
年少時光,男孩子們都迷戀金庸,仗劍走天涯,做著江湖大俠的夢想;女孩子們則迷戀瓊瑤,得閑便雙手托腮,對著窗外神思遐想,編織美麗不老的童話。而我不管是金庸還是瓊瑤,偶然覓到一本便視為天書,拱在被窩里,打著手電偷偷苦讀,這恐怕是讀閑書最奇葩的方式了。自以為得手,一兩次之后,終于還是被母親大人發現了,扯著耳朵從被窩里揪出來,閑書自然被收繳。
當然,那時候也會讀三毛,偶然找到一本三毛的游記,一下子對異國他鄉,對沙漠,對遠方生出無限向往,也想一個人背著包,去遠方,羈旅天涯,找尋夢想,當然,如果碰巧能找到一個荷西那樣的男人,便是上天的恩賜。
年少時光,玫瑰的色彩多半是從閑書里得來的,對正經書本學問一向無心,對一無用處的閑書卻格外經心。經年之后,仍然沒有多大長進,仍然對那些閑書充滿好感,喜歡讀閑書時的悠閑和自在,只不過換湯沒換藥,重新來煮。
年紀大了,不再做夢,閑暇時光,專揀一些宋人筆記,明人小品,唐宋詩詞,甚至是佛經之類來消遣,對于那些正經書籍學問仍然是不大感冒。下雨天,揀一本喜歡的閑書讀一陣,然后睡一陣,醒來之后再讀一陣,陽臺上的鳥兒來了又去了,天漸漸黑了,起床給自己煮一杯三紅茶,一個下午的時間就悄悄溜走了。
現代人生活節奏越來越快,就算是讀閑書,也很少有人讀了,因為可消遣的方式畢竟太多了,咖啡館、酒吧、劇場、音樂廳、電影院,最不及也可以自己宅在家里,上網刷屏什么。我是閑人,喜歡讀閑書,貪戀這樣懶散閑適的時光,雖有些不求上進討人厭,但卻并沒有妨礙著別人。
閑暇時光,喜歡跟周輝在《清波雜志》里穿行,看宋人軼事,規章典制,風俗物產;跟張岱去湖心亭看雪,大雪連天,飛鳥盡失,撐一葉小舟去湖心亭看雪,既瘋狂又不失詩情畫意;跟袁宏道去六橋待月,西湖最美的時光,是一年中的春天,是一天中的早晨和傍晚,去西湖看梅待月,骨子里都是風情和優雅;跟陶淵明去東籬采菊,一抬頭看見南山景致優美,夕陽西下,倦鳥歸巢,世外獨居,也無車馬也無喧嘩,小隱更有情趣。
在閑書里逍遙游,倒也樂在其中,看山、看水、看花、看草、看云、看朵、看美人,就算于人生沒有什么補益,至少還可以落到一個好心情,也不算太虧啊!編輯:汐顏 xiyanbianji@s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