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貧困社會學的反思與革新:基于賽格·鮑甘的類型學與社會紐帶視角

2020-04-22 01:11:06柳靜虹
社會政策研究 2020年1期

柳靜虹

一、導言:貧困建構

以貧困為軸心的社會學研究一直呈現多維面向,并隨社會、經濟、文化發展與結構轉型而存在不同側重。自20世紀初以來貧困議題頻現社會學視野,隨著一大批相關著述的日益豐碩,探索貧困現象的視角多種多樣;但同時,基于不同國家或文化之間的差異性,貧困的比較研究也面臨困難重重。關于貧困始終較難得到統一的界定與測量,看待貧困的集體態度各不相同。但與此同時,對貧困的認知以及“誰是窮人”的判定也暗含著一個國家對人民福祉及對社會公正的規范化理解的不同,而每個國家對“貧困”的社會闡述都有助于在全球范圍內定義所謂“貧困”人口的社會地位,這也凸顯出關于貧困社會學的重要地位。

貧困首先是一個概念。社會科學者尤其是社會學家曾多次嘗試定義貧困,試圖衡量這一現象且為其建立“貧困線”,并根據定量標準指定貧困人口。貧困研究通常基于對窮人與非貧困群體的劃分,將窮人的特征與社會其他階層的群體特征進行對比。但在現代社會中,貧困是一個波動的、相對的且任意的類別,所謂“窮人”并沒有形成明確顯現的同類固化群體。故而貧困閾值的界定無論如何詳盡和精確,總略顯武斷。比如,稍微調整官方的貧困線,就可能從根本上改變受貧困影響的人口的比例。而人口比例的變化說明處于貧困門檻的家庭其實非常集中,并且取決于我們對門檻的范圍框定,這實質是在生活情況較為相似的人群中建立一個所謂貧困與非貧困的根本性差異。固然,貧困的量化分析以及統計指標有其存在的意義,因其可強調不同社會群體間以及地區或國家間可能存在的生活水平差異,但值得反思的是,貧困研究并不局限于此。關于貧困的社會學研究不能簡化為對窮人的描述和定量方法,還需對貧困的概念建構存有質疑和革新精神。

貧困理論演變的過程實質是一個打破貧困固有界定的過程。在社會學研究中,貧困意味著社會地位的下降,與社會排斥息息相關。關于貧困、社會排斥等議題的探索,主要來自歐洲的理論演變。塞格·鮑甘(Serge Paugam)作為法國著名社會學家,是當前歐洲研究現代貧困的主要學術代表,致力于研究貧困與不穩定性(precariousness)之間的關系。他提出了貧困的非貨幣指標“社會紐帶”和“社會失格”(social disqualification)的概念,并就現代社會的基本貧困形式進行了若干定量和定性的比較研究。有鑒于此,本文以貧困概念為核心,在闡述與分析鮑甘的社會紐帶及貧困類型議題之外,同時借助貧困社會學中的類型學視角,來反思我國的貧困演變新形態,將貧困、社會依附與勞動力市場轉變聯系起來。一方面,社會紐帶視角下的貧困類型學,指出貧困研究的對象不是建立在人被視為獨立個體的概念之上,而是以一個社會存在的整體視角為前提。本文分析了社會紐帶如何在給定社會結構中交匯,以及如何對社會生活中的個體進行認可與保護;從而聚焦所謂“窮人”與所屬群體、組織及國家的社會紐帶和依附關系,進一步引申出對全球及區域化市場轉變中不穩定工作群體(precarious worker)潛在貧困的關注。另一方面,該視角強調了有關貧困的社會聯系是如何隨著社會經濟結構的變化而變化。在不同社會多元化發展的共識基礎上,貧困不再被視為一個同質性整體,而是處于貧困狀況中的一系列社會類別。鮑甘透過社會紐帶視角對貧困概念進行重塑,為貧困現象的國際差異化比較與全球化下反貧困一體建設提供了可能與理論依據,實質也為中國與西方貧困問題奠定了未來貧困研究對話的基礎。

二、齊美爾與鮑甘:貧困與社會聯系

貧困社會學將貧困作為研究對象,其關鍵問題之一:是什么導致社會中的某一成員陷入貧困?即一個人被他人視為窮人的基本標準是什么?格奧爾格.齊美爾(Georg Simmel)在20世紀初就以明確而直接的方式回答了這個問題。一方面,一個人一旦從某個集體中獲得公共救助,他/她則被定義為窮人:

“窮人,作為一個社會群體,不是那些遭受具體短缺或匱乏的人,而是那些接受或應該按照社會標準接受救助的人。因此,從這個意義上說,貧窮本身不能被定義為一種數量狀態,而只能被定義為一種特定情況所產生的社會反應”(Schultheis, F., Paugam, S., & Simmel, G, 1998: 101)。

而另一方面,貧困的構成涉及了身份賦予與社會認可:

“窮人這一社會事實并不意味著他/她屬于窮人的特定社會類別。他/她可能是商人、藝術家或貧窮的雇員,但他/她仍然處于由特定活動或職位所定義的類別之中… 只有在他們得到幫助的情況下,他們才成為貧困群體的成員。這個群體不是通過其成員的互動而保持統一,而是通過整個社會對其采取的集體態度來保持群體一致性” (Schultheis, F., Paugam, S., & Simmel, G, 1998: 102)。

齊美爾構想的貧困社會學是對社會認可下受幫助群體的深入分析,他認為,每個社會都通過選擇需幫助的窮人來定義和賦予他們獨特的社會地位,接受救助成為窮人身份的標志。在不需建立任何類型的互惠或互補關系的情況下,被救助群體即可從他人處獲得幫助,同時也不可避免地會遭遇“貶值”。回溯齊美爾所處的整個20世紀,窮人除了被幫助之外的確很難有其他地位認可。接受救助的對象在當時主要是被排除在工作之外的經濟不活躍群體,包括殘疾人、老年人、長期失業者等。而勞動者與窮人的不同之處在于,勞動者的社會地位是通過主要從事社會公認“有用”的職業活動而獲得。受時代背景影響,早期相關研究的目的不在于貧困或窮人本身,而是關注他們與所屬社會之間的救助關系,以及因此而產生的相互依存關系。這一分析視角研究了窮人在不同給定社會中被界定的機制,以及該機制如何使貧困群體定性合法化。

在齊美爾之后的一個世紀里,貧困的群體代表性發生了變化。提供社會救助的機構開始注意到,工作中的部分群體對救助的要求也急劇增加。在《貧困的基本形態》(Les formes élémentaires de la pauvreté)一 書 中,塞格·鮑甘提出貧困的一個概念框架,即貧困不再作為一個傳統概念的呈現,而是與個體所處社會中的地位與資格獲取相緊密聯系。鮑甘對貧困的理解歸溯于1908年格奧爾格·齊美爾(Georg Simmel)在“The Poor”(1965)/“Le Pauvres”(1998) 中對貧困的社會學定義而同時結合新時代特征又有所拓展。他認為貧困群體合法化的過程實質體現出了界定貧窮基本形式的兩個維度:第一維度基于宏觀社會學,指這種現象的集體和社會表征,是對被視為“窮人”群體的社會闡述。宏觀社會秩序反映了社會對“貧困”的看法,以及社會對貧困問題的重要性判定以及如何處理這些問題。貧困由救助制度所形塑,指在分析旨在幫助某些群體的社會干預的制度形式時,往往所指的群體及其特征,稱之為貧困的集體性及社會性表述。這種社會干預機制主要塑造了社會對貧困的看法、對貧困問題的重視以及如何解決這些問題的方式。第二維度來自微觀社會學層面,主要考慮窮人自身經歷的重要性,考量他們對那些給他們貼上貧困標簽的人的態度,以及他們適應不同身份的方式。

身處不同時代,齊美爾和鮑甘對貧困的理解都基于一個共識觀點:對貧困的認識,取決于時空。貧困的意義是不同給定社會與環境所賦予它的,這不僅是相對的并且由社會所建構。窮人身處社會之中,而非局外人或異類。換句話說,貧困研究的目的不是量化窮人的社會群體并將其與其他類別的人口區分開。遵循兩個世紀學者關于貧困的概念闡釋,貧困可以被理解為是勞動力市場邊緣化、資金匱乏和日益加劇的社會孤立相互強化的一個弊端累積過程,是各種不利因素所導致的社會關系的累積分解過程。與這個社會過程相關的不是貧困,也不是窮人本身的社會實體,而是在一個給定時空中的個人與社會聯系的削弱或斷絕,涉及了社會保護和身份承認的雙重喪失過程。貧困社會學實際上是一種關于如此社會關系的研究,基于社會紐帶視角的貧困研究實質提供了一種非傳統的分析框架。

三、貧困的基本形式:一種類型學模型

理想類型的使用是馬克思·韋伯的基本社會學方法之一。在他看來,理想類型是一種理解個人賦予其生活經驗意義的方式,這使個體在社會演變的歷史時刻與社會組織相聯系。定義一種理想類型并不是從統計學角度來確定它的主要形式,而是從當代社會的歷史形式中辨別出主要的特征,加以簡化,從而賦予它意義。韋伯提出的方法本身并不是目的,理想類型首先是一種知識手段:即我們不能預先知道這一手段的發展是否卓有成效,只有在近似理想類型的現實情況出現之后,我們才能判斷它的實證有效性,這也成為了貧困的理想類型學的研究基礎。那么問題是如何構建一個理想的類型?韋伯也給出了自己的答案,

“一個人通過單方面強調一個或多個觀點,并將看似孤立和分散的大量現象聯系在一起從而獲得理想的類型,這些現象有時以大量出現,有時以少量出現,根據先前的觀點結合現象劃分來形成一個理想類型”(Max Weber, 1992: 181)

韋伯定義了四種理想的類型,直至今天仍廣泛用于社會學研究之中:“目的理性”類型、“價值理性”類型、“情感”類型和“傳統”類型。韋伯并不研究這些不同類型的統計分布問題,因為他旨不在描述社會現實,而是用以理解與比較不同社會,并確定現代社會的構成特征。受齊美爾“貧困學”與韋伯“理想類型學”啟發,鮑甘提出了貧困的三種基本形式:融入型貧困(integrated poverty)、邊緣型貧困(marginal poverty)和失格型貧困(disqualifying poverty)(Paugam, 2005)。類似韋伯的理想類型,這三種貧困理想類型劃分也并不側重不同貧困類型的統計分布,而借此理解被窮人與社會其他階層之間的相互依存關系(表1),以確定現代社會的貧困演變與構成特征。

(一)融入型貧困

融入型貧困是指傳統意義上的社會貧困問題。這種貧困類型往往不是某一特定社會群體的問題,而更傾向于被視為一個地區性問題。在融入型貧困的社會關系中,被貼上“窮人”標簽的人數量眾多,形成了一個廣泛的社會階層,而不是一個嚴格定義的“底層群體”。他們有著較低的生活水平,但仍處于來自家庭和鄰近社區所構成的社會網絡之中。在這些地區,貧困是如此普遍,以至于成為相當一部分人口不可避免的命運,他們的貧困遭遇與該地區整體經濟發展水平緊密聯系在一起。故而,關于融入型貧困的研究一般圍繞最廣義的社會經濟和文化發展問題,尤其關注地域層面的社會不平等現象。此外,融入型貧困并不意味著社會排斥①本文中社會排斥指的是地位降級,或所處情境的向下發展趨勢。融入型貧困僅反映一個地區的普遍貧困狀態,不涉及窮人地位的下降過程。后面提到的失格型貧困則指窮人社會地位下降的過程。,而是一個貧困被“自然化”的過程。換言之,這類貧困往往對應傳統的欠發達地區(農村地區仍然更為普遍)。在貧困地區,當大部分人口都處于同樣不利的社會環境時,家庭團結是窮人獲取保護與認可的主要支撐,由集體同貧窮來作斗爭。由此產生互惠交換,即每個人都需付出與回報才能應對困難。正基于此,因貧困而被歧視的情況較少發生,窮人的社會地位也沒有得到較明顯下降。

表1:貧困類型的劃分視角及一般性特征

(二)邊緣型貧困

邊緣型貧困是涉及社會排斥的貧困問題,是指在集體意識中認為那些不適應現代文明進程、無法與經濟增長保持同步并符合工業發展標準的人。與融入型貧困不同,邊緣型貧困中所謂的“窮人”僅占人口的一小部分。“邊緣”意味著他們只是社會中的一小部分人群;同時“邊緣”也意味著殘留,通常被描述為邊緣群體或弱勢群體,這種身份規范的偏差助長了群體的污名化,即戈夫曼所言的 “可恥的差異”( Goffman, 1975: 163)。盡管他們只是少數,但其證明了所謂“系統退出者”的真實存在,并可能滋生公眾“對進步的幻滅”。在社會經濟快速發展中,貧困由多數人的問題轉變為少數人的問題。個體差異性因素(如受教育程度、技能水平)以及收入結構的不平等產生了所謂“掉隊的少數人”,貧困群體由人口中較大部分的群體轉移為較少部分需要社會救助的人群。這類貧困在經濟發達的地區中存在,窮人并不會隨著整體經濟的發展而消失,事實上,總是會有部分人群處于邊緣。也就是說,一個地區的經濟快速發展,市場競爭愈發激烈,在某些領域則會出現被淘汰或替換的人。經濟發展的使命無助于消除徘徊在勞動力市場邊緣地位的貧困現象。因此,我們必須在其中看到貧困在整個經濟和社會系統中的位置,邊緣型貧困對應的是最小化的貧困,這種貧困可能伴隨著對人口中邊際部分群體的強烈污名化。

(三)失格型貧困

鮑甘提出的失格型貧困是指,在喪失保護和社會認可的意義上,個人與社會的聯系受打破或削弱的一個過程(Paugam, 2005)。這里的失格概念,即社會資格喪失,意味著“不合格”的社會內在認定,更多凸顯了社會排斥問題,而非僅僅關注貧困現狀本身。從這種分析的角度來看,它標志著社會對貧困的認知發生了深刻性的轉變,即這種貧困類型在很大程度上與對部分人群社會保障的削弱有關,它觸及了社會融合的核心-就業的穩定。世界范圍內,在社會保障制度建立之前,人們普遍靠進入勞動力市場來規避貧困風險,貧困群體最初聚焦于徘徊于勞動力市場之外的人群(失業者、退休老人等);之后,貧困群體逐漸涉及初入職場的年輕群體。不同于前兩種貧困類型,失格型貧困并不指某一特定的貧窮狀態或特定人群,而是指一種可能覆蓋不同人口層次的過程,而這些人口層次迄今為止已融入了所謂“可自食其力”的勞動群體中。失格性貧困過程主要影響處于不穩定就業的社會群體,其社會失格的過程涉及多個階段,包括了收入、生活條件、健康或參與社會生活等方面面臨的越來越不穩定處境。不穩定性/不確定性(precariousness)所造成的所謂“窮人”或“被排斥者”的潛在人數正穩步上升①不穩定性/不確定性指個體在勞動力市場中所處的地位不穩定性(precariousness), 具體可表現為缺乏就業的穩定保障、收入的不穩定或低收入、處于短期或長期失業狀等。,羅伯特·卡斯特(Robert Castel)稱之為“工資社會的危機/la crise de la société salariale”(Castel, 1995)。

工資社會因往往與專業活動緊密相連而具有穩定性特質。個體社會融入的主要方式是專業活動,及個體從專業工作中獲得工作身份、相應的物質回饋和社會認可,以及社會保護等多重保證 (Paugam, S., & Schnapper, D, 1991)。物質和社會認同是勞動者工作滿意度的重要來源,而社會保護則提供一種工作穩定性的保障,使從業者能夠不受職場變化而規劃自己的未來。從這個意義而言,失格型貧困對應的是普遍的工作滿意度下降和不穩定的就業就業。在工資社會的危機中,變相地將工資不足制度化(如“996”、“自愿”加班等),充分經濟活動來取代充分就業的傾向。雖然我們一直說貧困是一個多維度現象,但實際上我們仍傾向采用單一貨幣標準來衡量貧困的演變。即便如此,當下社會越來越多的人面臨不穩定性的就業,巨大的房貸壓力,不甚滿意的醫療保障,日趨薄弱的家庭系統,以及制度化的社會網格中的地位不穩定。對于那些處于這種情況下的人而言,既沒有與實際工作付出相應的收入,也沒有達到社會救助和補貼的標準。物質的(相對)衰退、個體經濟狀況的不確定性(即使只是相對的)共同導致了一種不可避免的不安全感、宿命感以及對社會的絕望覺。與邊緣型貧困不同,失格型貧困可能會影響整個社會,并演變為所謂的“新社會問題”,威脅社會秩序和社會凝聚力。這一類型貧困最可能基于一系列深刻的結構性變化(勞動力市場不穩定、社會聯系薄弱等趨勢)所迸發出一種集體焦慮、冷漠甚至無助感。社會不安全感一旦在集體意識中根深蒂固,伴隨的相關社會問題則會接踵而至,而社會經濟的不平等往往又加劇了個體的空間失格②空間失格指的是在某些情況下處于同一時空中但遭遇社會排斥,使得順利融入社會的資格被剝奪。。具體而言,不同于前兩種貧困類型,失格型貧困與市場結構變遷緊密相連,從而刻畫了社會排斥的惡性循環,即勞動力市場邊緣化及不確定性增加了個體貧困的風險,而貧困經歷反過來又使個體更難以實現穩定向上的社會流動。盡管傳統家庭保護作用并未完全消弱,但這種家庭紐帶對平衡經濟及社會不平等可能并無太大作用,反而可能加劇這種勞動力市場中的不平等,常見的代際貧困以及各種二代現象足以證明。他們因無法順利融入社會而導致地位降級,可能積攢不滿乃至憤懣,故而對社會的穩定和諧發展具有潛在的威脅。

(四)貧困演變的互嵌因素

在鮑甘關于貧困基本形態的類型學劃分中,經濟發展水平和勞動力市場狀況、社會紐帶的形態和強度、以及社會保障的性質等三個因素相互嵌套共同決定了貧困類型的演變。在一個社會中,這三種主要類型的貧困可能同時存在,而由其中一種類型占主導地位,這是因為經濟發展差異所導致,且也會根據市場結構、社會紐帶以及社會保障力度而變化。

經濟發展水平對推動貧困演變起了決定性作用,鑒于不同區域之間在生產和發展速度上的持續不平等,在貧困或繁榮的地區,貧困的表現和經歷是不同的。經濟發展水平也影響著家庭結構,在愈發貧困的地區,更有可能找到建立在互惠基礎上的家庭團結。這是因為當大部分人口處于同樣不利的地位時,家庭團結成為避免貧困所需的合乎邏輯的集體反應。融入型貧困往往凸顯傳統農業社會的特征,其中,鄰里家庭所構成的社區團結可以替代尚未完善的制度化社會保護。隨著經濟水平發展的提升,代際再分配已不足以有效地避免貧困。正如邊緣型貧困與發展中的工業社會相對應,技術的更新換代和社會受益的刺激催生了徘徊于勞動力市場之外的“淘汰者”,那些曾經遠離貧困、且有能力幫助失業子女的社會階層,也可能會突然陷入財務困境,貧困個體化的風險因此提升。失格型貧困則更接近眾多現代社會的當前發展階段,即經濟發展工業進步所給予社會帶來的新的問題,使得貧困現象不再是在勞動力市場外,也出現在勞動世界之中。實際上,這三種貧困形態并不局限存在于特定經濟發展階段,前兩種貧困形態仍然可以在某些國家或某些欠發達區域出現。此外,貧困的類型劃分可以就貧困現象進行國別/區域比較。這主要是由于,就社會紐帶的角度而言,貧困的體驗是一致的。這并不是說,與非貧困人口相比窮人更加孤立,而是指窮人在融入社會的關系紐帶強度較為減弱,或甚至斷裂。最后,根據社會保障的模式不同,貧困現象也可能會有差異,需要幫助的貧困人口的數量在很大程度上與所在國家提供社會保障的能力程度有關。

四、社會紐帶:貧困演變的聚焦視角

如果沒有社會紐帶的概念框架,就無法研究窮人與社會之間的關系。而每一種貧困的基本形態都對應了構成社會系統中不平等的個人(窮人和“非窮人”)之間關系的一種相對固定的平衡狀態。賽格.鮑甘從社會紐帶(social bond)的角度對貧困進行了進一步理論研究,其中,社會紐帶指的是為個體所須遵守的(不同)規范體系(Paugam, 2007)。本質上,鮑甘對社會紐帶的定義與涂爾干關于個人對社會的依戀的概念是一致的,即考慮社會關系背后的規范體系,同時也承認個人或多或少都有義務遵守規范體系,以實現社會化融入。當一種紐帶能使個人在生活的變幻莫測中得到保護,并滿足他們獲得認可的重要需求時,這種紐帶可以說是牢固的。如此,社會中存在多重并各異的紐帶(類型),都為個人提供了其社會生存所必需的保護和認可。這種保護是指個體面對生活中的變化無常使可能調動的所有資源(家庭、社區、職業、社會資源等);而紐帶中的認可是指通過提供他人存在的價值來證明個體存在和價值評估的社會互動。基于這兩個維度,鮑甘將社會紐帶延伸為四種類型(Paugam, 2007):直系紐帶(the lineal bind)、選擇性參與紐帶(the elective participation bond)、有機參與紐帶(organic participation bond)和公民紐帶(citizenship bond)。

(一)直系紐帶

如表2,直系紐帶一般指血緣關系。直系紐帶的成立來源于對家庭存在的一種假設,即每個人都出生在一個家庭中(基于男性與女性的生理結合,而有生理母親與生理父親),子女不可避免地屬于這個家庭,而這種紐帶不是他/她自己可以選擇的。此外,收養情況也屬于直系紐帶,這是基于社會中父子、母子關系的一種形式。社會學家、心理學家和精神分析學家都從不同專業角度強調了直系紐帶對于個體的社會化與身份建構所提供的重要作用,它能夠提供從個體出生之日起的基礎保護、身體照料、認可乃至情感安全。而親密關系從出生起就有助于個體的情緒平衡,因為親密關系的穩定性也是保護來源的穩定性。直系紐帶由特定的社會規范構成,它促成了個體最初的社會融入,父母與子女之間的團結是這種聯系的一種表達形式。然而,這種團結形式是脆弱的,這種紐帶的強度在個體之間是不一致的。親子關系可能由于父母無力撫養、離異、去世等因素而過早破裂,同時也由于照顧疏忽、父親(或母親)角色缺位、家庭暴力而出現扭曲, 這意味著缺乏來自父母方面的認可,通常會給個體幼年留下深刻和持久的心理傷害。

表2:社會紐帶的四種類型

(二)選擇性參與紐帶

選擇性參與紐帶則是基于家庭外社會化的過程,強調個體通過參與各種社會組織團體與他人接觸并學習了解他人。各種社會組織團體包括了社區、朋輩群體、興趣小組、文化組織等。與其他紐帶類型不同,選擇性參與紐帶的突出特征是其選擇性,即個體可根據自己的意愿和情感價值建立人際關系,這些關系包括各種各樣的自愿依附。但與此同時,在現實中,選擇性參與紐帶是個體之間不平等差異的主要根源。這是由于根據一個人的社會地位,擁有平衡的夫妻關系、維持眾多各異的友誼、參與社團活動和參加鄰里同輩團體的機會都有很大的不同。因此,經濟和文化不平等似乎被這些選擇性的不平等所放大了。由于選擇型參與紐帶涵蓋了許多不同的關系,其解體形式亦多種多樣。一般而言,浪漫關系或友誼在現代社會中可以較容易結束(因為沒有嚴格的正式規定),但這并不意味著紐帶的破裂不會帶來痛苦和傷害。通過背叛或拒絕的形式,這種破裂可以被視為是對應得的認可的否認。

(三)有機參與紐帶

有機參與紐帶也是家庭外社會化的一部分,但不同于前兩種,它是通過學習與在勞動分工中履行特定職能而形成的一種關系。鮑甘的有機參與紐帶是基于涂爾干有機團結的引申與拓展,這類紐帶始于學校教育系統而建立,隨后延伸到生產活動和個體職業生涯中。根據涂爾干(2007)的觀點,因為每個人都有一個社會地位,來保證其獲得的基本保護,并感到自己是有用的,故而功能互補與有機統一是現代社會中促進社會一體化的根本因素,這在一個功能高度相互依存的工業社會中具有充分的意義。個人融入社會系統很大程度上取決于他們(直接或間接)融入勞動世界的能力,但同時,日趨不穩定的就業趨勢加劇了對有機團結的挑戰。涂爾干的有機團結概念是建立在以分工為特征的社會體系中功能互補的原則基礎上的,那么任何以有機團結為主導的現代社會都有解體和失范的風險,因此他認為,有必要讓一個組織意識到集體生活基礎的組織,其主要目的是在行駛道德權威和教育職能的社會環境中實現個體整合。基于此,工作-生活參與(worklife participation)的強制性社會保險制度的實施,最為接近這種生產活動中專業化整合的本質,維系了有機團結的社會紐帶。鮑甘提出的有機參與紐帶是對這種專業聯系的體現。顯然,在工業化進程中,專業團體/職業領域通過向個人灌輸集體意識以共同抵御集體所關注的社會風險,在社會紐帶調節模式中發揮了相當大的影響力。

(四)公民(契約)紐帶

公民紐帶,或叫公民契約,則是基于人們對國家的歸屬感。公民紐帶根植于民主與平等,同時也建立在對個人權利和義務的嚴格界定之上。從理論上講,一個國家的成員有權利與義務使他們成為正式公民,并且在社會中,所有公民在法律面前人人平等。但這并不意味經濟與社會不平等現象消失,而是國家會努力確保所有公民得到平等對待,并組成一個具有共同特征和價值觀念的共同體。《世界人權宣言》(Universal Declaration of Human Rights)第6條規定,法律是公眾意愿的表達。每個人都有權直接或通過自由選擇的代表參加自己國家的政府。其中,公民權利保護個人行使基本的自由,政治權利使個人能夠參與公共生活,社會權利提供個人免受生活無常沖擊的保護。公民身份有時也會被打破,即當個人與允許他們獲得證明其身份的文件以便行使其權利的組織或制度過于疏遠時,公民紐帶也會中也可以存在不平等。尤其,在基于對人群分類對待的福利制度設定中,總有些人由于不符合法律上的分類認定而被自動排除在外。

(五)貧困的再生:社會紐帶的削弱與瓦解

正如法國人類學家馬塞爾·莫斯(Marcel Mauss) 指出,沒有人類社會之間的團結,就不可能有人類社會(Mauss, 1947)。這種團結對應于所有以某種社會紐帶方式構成堅不可摧的聯系的所有人的道德與社會規范,是構成所有社會生活的基礎。鮑甘提出的社會紐帶,是思考是什么將個體彼此團結并與社會聯系起來。回溯歷史,幾乎所有社會都存在過這四種社會紐帶,即每個人都可能在社會化過程中建立這四種聯系。這四種社會紐帶在本質上相互交織,共同構成包裹個體的社會結構。他擴展了涂爾干的理論,即團結在過去的幾個世紀中從機械團結到有機團結已經在本質上發生了變化,但它仍然構成了所有社會生活的組織原則。社會團結的本質變化突出體現為不同時期社會紐帶的主導型轉變,這絕非意味著團結原則在我們所處社會的消失。社會生活將每個人從出生起就與他人建立了相互依存的關系,從而在社會化的各個階段,與他人和社會聯系,給予保護確保其免受生命危險,且通過社會身份給予其作為個體存在于社會中的認同。故而在一個社會中,這四種社會紐帶的存在先于任何特定個體的存在:即個人借由國籍(公民紐帶)、職業身份(有機參與紐帶)、所處群體成員資格(選擇性參與紐帶)或家庭(直系紐帶)身份嵌入社會之中。如此,社會紐帶既具有融入作用也具備調節功能:融入將個體與群體聯系在一起,而調節則產生一套任何特定制度中的社會規范。進一步而言,社會融入是由個體通過遵循有效的社會規范所確保的,而在社會化過程中努力建立的社會紐帶則使整個社會得以整合。多元性是現代社會的基本特征之一,社會紐帶的框架運用有助于我們研究在不同的社會中,不同類型的社會紐帶是如何相互交織的,以及這些紐帶及其相互聯系所受的規范。從廣泛的角度來看,今天的貧困現象亦可從這四種社會紐帶的脆弱性來看待,貧困是社會不平等的主要表征,而社會紐帶的孤立和瓦解則是造成不平等的主要因素。不是所有的個體都能同樣受益于直系紐帶,且也沒有相同的資產來定期發展多樣化的選擇性參與紐帶。同時,也并非所有人都能獲得穩定的就業,都能被社會保障機制以完全平等的方式所對待。以社會紐帶為出發點,有助于我們揭示出社會融合中的不平等,而這些不平等對導致貧窮和社會排斥進程又產生了影響。

圖1:我國城市/農村最低生活保障人數(2002年-2019年)

五、類型學模型的運用:我國的貧困新趨勢演變

(一)以低保和低收入家庭為主的弊端累積過程

在我國,低保家庭較接近第一類貧困。如果我們考慮通常將各地低保標準作為閾值,顯然低保家庭首要反映的還是傳統的經濟貧困問題。據民政部社會服務發展統計公報的數據,2000年我國最低生活保障人數為2472.5萬人,2010年總人數達到了7245.5萬人,直至2017年我國低保數量仍為5306.2萬人 (表1)。2019年7月29日,民政部在2019年第三季度例行新聞發布會提到,截至2019年5月底,全國共有城鄉低保對象4400萬人,其中城市低保對象940.7萬人,農村低保對象3459.3萬人。整體而言,我國低保總人口呈現下降趨勢。

值得注意的是,據民政低保統計分省數據觀察,低保較為聚集的地區同時也是經濟上欠發達的地區或省份。按低保分布的區域差異來看,低保人口規模由西部地區向東部地區依次遞減(高向東、王晶等,2019)。西部省份的低保人口總量最大,其中四川省低保人數(2019年8月)達到了418.85萬人(城市低保 - 81.82萬人,農村低保 - 337.03萬人),屬全國低保人數最多的一個省份。其次為中部地區,位于中部地區的江西省,2018年低保總人數為210.35萬人(城市低保 - 54.36萬人, 農村低保 - 155.99萬人);此外,湖南省2018年的低保人數也有185.78萬人(城市低保 - 54.89萬人,農村低保 - 130.89萬人)①數據來自2019年8月份民政統計分省數據 http://www.mca.gov.cn/article/sj/tjyb/qgsj/2019/201909 291528.html。。這些省份的共同點是少數民族聚居區,加上山地險峻,山區生活環境較為閉塞,導致很多城市發展速度較緩,當地出現了不少靠低保生活的低收入群體。實際上,一個地區的低保人數相對較多,低保標準又處于較低水平,說明該地區的經濟發展水平較低。一個地區的低保標準意味著該地區的最低生活成本。從民政部相關數據來看,四川、江西和湖南的低保標準在全國各省中屬中等偏下水平,說明這三個地區的生活成本相對不高。相比之下,低保率較低的地區主要集中在中國的東南沿海省份。這些地區經濟較為發達,且多為勞動力流入地,就業機會相應較多,從而相對較高收入的可能性較中西部內陸地區較大。如此說明,低保情況與一個地區的失業率也息息相關。的確,連續幾年登記失業率較高的省份(如四川、湖南均為4.0%,寧夏3.9%,江西3.3%①數據來自中國統計年鑒2018。)大多來自中國中西部地區。與沿海地區相比,在經濟發展水平、企業生存狀況、人力資源開發等方面中西部省份面臨較大挑戰。顯然,各地低保的貧困程度較大程度上取決于當地的經濟發展水平。同樣,傳統意義的融入型貧困發展也緊密聯系于地區經濟的發展程度。四川省就是一個鮮明的例子,該省屬于典型的勞動力流出地,且失業登記率為4.0%(僅次于排名第一的黑龍江省-4.2%)。 在四川省,大多勞動者理想選擇是外出尋找工作機會。因此,以低保人口為代表的融入型貧困根源不在于社會排斥,他們仍或多或少活躍在整個社會系統之中;而這類貧困的根源在于當地的整體經濟發展程度。

如果作為第一類貧困類型,融入型貧困凸顯出經濟不發達地區的整體貧困特征,那么在經濟快速發展地區中生存的群體更有可能面臨第二類貧困 - 邊緣型貧困。這類貧困的特質是樂觀的經濟形勢,以及大多數群體不斷穩定提升的生活水平,只有一小部分群體面臨貧困的高風險。基于此,對低收入家庭的貧困界定和認定標準意義重大。不同于低保,低收入家庭主要是針對高收入和中等收入而言的收入較低的家庭;所以無論采用哪種認定標準,它都仍然占整個收入群體的一小部分。同時,低收入家庭在很大程度上面臨的是相對的貧困高風險(而非已陷入貧困),其認定標準即高于低保標準。在我國,根據不同地區經濟發展水平不同,低收入家庭認定標準各有不同。低收入家庭的認定一定程度上反映了我國對于貧困的進一步認識和責任承擔,即在收入群體劃分基礎上對處于相對低收入的家庭承擔起社會救助的職責。盡管經濟不斷發展,在整個收入群體中,這一部分低收入群體必定是相對少數的,呈現出其邊緣特性。盡管這類低收入群體的規模是有限的,但值得注意的是他們所處的社會地位是降低的;勞動力市場中的個體差異性因素以及收入結構的不平等已成為這類貧困認知的核心。

貧困的演變實質是(社會)集體對社會問題的不同理解與反思方式。我國失格型貧困形成的標志之一首要是對不平等現象的集體認知發生了變化。眾多調數據調查(中國綜合社會調查CGSS, 中國家庭追蹤調查CFPS, 中國勞動力動態調查CLDS, 中國家庭金融調查CHFS)發現,自80年代起我國收入不平等程度不斷加劇,且當下許多國人認為不平等是經濟發展中不可避免的后果 (Xie and Zhou, 2014)。學者劉能將中國的現代性發展稱為 “救國主義現代性”,他強調“自1840年以來,中國不僅面臨著被外國列強徹底打敗或控制的迫在眉睫的風險,而且從那以后,中國人民為實現國家的救亡和復興而不斷投入的巨大的利他主義和犧牲精神”(Neng, 2017)。在這個意義上,他指出,中華民族復興過程中遺留下來的諸多社會不公,是不可缺少的“結構性犧牲”或“集體社會代價”。如此,對不平等現象的集體認知一定程度放慢了社會不穩定的潛在節奏。其次,對失格型貧困的概念引入也是基于對當下我國貧困救助制度的一種反思。這種反思是:社會先于個人存在,需要通過制定社會規范使得個體福祉和社會團結成為可能 - 從而構成第一類貧困劃分的基礎;是個人通過接受市場和競爭的邏輯對個體福祉而奮斗,通過一定社會貢獻而換取社會保護 - 是第二類貧困類型的基礎。國家主體是第三類貧困應對的起源,即國家有義務向在收入、健康或參與社會生活等方面處于不穩定處境的群體提供適當生活方式的保障。

圖2:在職貧困與社會紐帶的理想型關系圖

近年來,我國加快推行精準扶貧力度,絕對貧困人數穩定下降。黨的十九大報告指出:“要堅決打贏扶貧攻堅戰,確保到2020年我國現行標準下農村貧困人口實現脫貧,貧困縣全部摘帽,解決區域性整體貧困,做到脫真貧、真脫貧。”2020年是扶貧開發攻堅戰的最后一年,在此之后的對脫貧群體是否做到“脫真貧”、“真脫貧”的追問,對未來貧困呈現何種新特點的論證,都可能引起政府、社會公眾及各方學界的極大關注。第三類貧困-失格型貧困-則是對于這一系列問題的探索性回應。在經濟增長略有放緩、經濟結構持續優化的前景下,經濟下行的壓力似乎對勞動力市場的不穩定就業產生了一定影響。在這種情況下,貧富差距的不平等現象擴大,處境不利的低收入人群面臨的地位降級,一定程度上催生出一批潛藏貧困風險的“窮忙族”。貧困救助的經典假設是將個人視為理性行為者,基于此主張有必要建立一種社會救助制度,以鼓勵受到救助的人積極地尋找工作(例如,英國的經濟審查制度盡管飽受批判仍興盛不衰;以及各國積極推動就業以實現窮人回歸勞動力市場來實現自我保障)。基于此,激勵政策和再就業/技能培訓是使所謂窮人擺脫困境的不二法寶。然而,一旦個體參與勞動力市場中的資格喪失,則需要重新返回到社會救助的福利依賴中來。失格型貧困則是對未來貧困演變中社會救助、市場參與、個人權利與義務三者關系的一種重塑性反思。

(二)社會紐帶視角下的貧困建構:以“在職貧困”現象為例

貧困與社會紐帶有著密切的聯系,貧困的基本形式在很大程度上是由上述社會紐帶所影響的。融入型貧困主要表現在直系紐帶中,家庭和地方網絡所能提供的物質和資源一定程度上彌補了貧困的嚴重程度,這便是涂爾干所說的機械團結①事實上,機械團結和有機團結,這兩個概念構成了社會科學研究理解社會世界的基礎。涂爾干通過團結概念的變形來正視社會紐帶問題,提供一個分析框架,以分析個體分化過程和現代社會的凝聚力。。邊緣型貧困可以是公民紐帶中的貧困表現,所有公民一律平等的調節原則表明了政府有所謂政黨理由進行預防性干預,這對處于危機爆發期的貧窮有直接的影響。失格型貧困是選擇性參與紐帶和有機參與紐帶中的貧困表現。在這兩種情況下,面臨失業危機和個人能力降級的時候,以公民參與為基礎的公民資格并不是預防貧困的充分條件,貧困代表的是個體參與勞動力市場中的(受救助)資格喪失。它反映了有機團結中專業化整合的危機,結合了個體對工作的不滿意和就業的不穩定性。一方面,經歷過這種情況的個人認為他們屬于一個受其身份威脅的群體;而另一方面,福利國家又往往認定沒有充分融入工作領域的人口才具有貧困高風險,如此既忽略了市場變化中這類潛在的隱形貧困,又加劇了對這類貧困群體的地位降級。

如果說貧困是社會紐帶的累積破裂,那么在職貧困則是有機團結中專業化整合的一種失格表征(圖2)。在職貧困是理解勞動力生產關系和貧困救濟制度的基本軸心,其概念的提出與研究則是基于失格性貧困及其紐帶關系的一種反思,它觸及了個人與就業的關系穩定,即福利國家的保護邏輯。這種保護邏輯是,在現代社會中職業融合確保了個體對其工作的承認(即工作貢獻、自我實現),同時也承認由此產生的社會權利;它是對工作產生的實質性和象征性認可以及就業所帶來的社會保護的雙重保障。從這個角度而言,“有工作”不僅意味著個體在生產活動中實現自我的機會,而且還意味著在國家福利制度框架內的基礎上,在工作世界之外所建立的基于就業與社會權利的基本保障。這是最初福利國家的制度假設,即“工作能夠使人免受貧困”,而對貧困的原始假設——個人的貧困來源于個體的懶惰與失業——也是基于此建立的。隨著全球化加劇、區域經濟的一體鏈條化,貧困蘊含了不平等的再生產與更新,形成了種種新的形態。今天,貧困不再限定于特定空間,不指代某一特定群體,更多于空間模糊交叉處呈現。許多人在不穩定就業和待業擇業之間交替,間歇性失業現象并不少見。

如此,當今社會的不安全感有兩種不同的含義。第一層含義是羅伯特.卡斯特爾(Robert Castel)所指的應對社會風險(如失業和貧困)的保護被削弱(Castel, 1995); 第二層含義則接近于皮埃爾·布迪厄(Pierre Bourdieu)在分析社會關系所處的條件以及構成社會關系特征的統治形式時所提出的“地位的苦難”(misery of position)(Bourdieu et al.1993)。根據第一個定義,社會不安全感至少在一定程度上是社會支持失去的結果。第二種觀點則認為,它是對一個人社會地位低下的一種較為含蓄的確認感,這種確認會導致各種形式的實際痛苦和心理痛苦,一種失去自信和無價值感。這兩種情況都是對個體及其家庭造成沉重壓力的威脅,而卡斯特爾與布迪厄對不安全感的理解皆屬于對就業不確定性(precariousness)的一種反思。這里我們區分了就業不確定性的兩個基本方面:涉及工業社會生產邏輯的就業不穩定,以及涉及福利國家保護邏輯的就業不確定,這種雙重不確定性導致了部分群體的社會失格。當下大多數的社會是工業社會也是福利社會:其之所以是工業性的,是基于技術分工、資本積累、經濟增長以及所有人參與商品與服務生產的集體工作的共識性原則(Aron, 1962)。其之所以是福利性的,是基于國家福利干預的客觀組織原則,在不同程度上承認了保護邏輯下所衍生出來的公民權利。然而,在過去的十五到二十年中,工業社會的發展同時伴隨著生產能力的提高與許多勞動人口階層的不穩定,就業和雇傭關系發生了很大變化。失業與解雇的頻繁性增長都可能引發員工對未來的集體焦慮,也破壞了就業的穩定性。當勞動者處于不確定就業中時,他們無法預測自己的職業前景,比如簽訂短期合同的員工,或者面臨可能被隨時解雇風險的長期員工,皆面臨經濟高度脆弱,社會權利或多或少收到限制的處境,而這些社會權利則最主要基于穩定的就業來得以保障(如社會保險)。進一步而言,就業不確定性導致了掙工資的人(所謂打工者)在福利國家中的處于失格的社會地位:即當這部分人認為自己的工作無關緊要、工資水平低、同時在工作單位得不到認可時,他們的處境岌岌可危,這是消極身份的顯性外化;如若他們對生產活動的貢獻沒有得到認同與重視,則或多或少會產生無價值感,這是消極身份的隱性內化。這種就業不確定趨勢一定程度上反映了勞動力市場的深刻變化以及勞工組織的結構變化。 不可置否的是,回顧我國70年由一個農業農民大國向制造業大國的轉變。在產業機構調整和快速城市化的時代背景下,我國存在龐大的流動人口(尤其是從農村流向城市的農民工)正因不穩定的就業而潛藏著上述“雷同”的失格過程。在職貧困現象的出現與強調既體現了貧困勞動者在當前政策保護邏輯中所處的真空帶,又體現了其社會紐帶的一種退化。有鑒于此,在政策層面,我國反貧困首要需確保有一個長效穩定的專業整合機制,“穩定”側重就業質量即相應社會保障,然而困難在于如何突破使社會制度適應于靈活經濟的局限性,如何避免或減輕某些勞動群體被邊緣化的風險?快速時空轉變中的社會焦慮與市場不確定性很大程度為社會學傳統研究主題“貧困”的概念建構增加了新的時代特點和復雜多維性。而”不確定性”本身就是對社會秩序協調與穩定的慣有時代追求的一種反思。從貧困群體的角度看,貧困發生的邊界呈現模糊趨勢,政策交集也越來越多,這使得扶貧工作迫切需要建立一體化政策框架。在研究層面,貧困研究不僅需要解釋貧困人口的處境和特征,還需致力于更好地理解他們的社會融入模式。鮑甘有關依附制度的理論框架,很好的解釋了不同社會乃至不同地區貧困群體的差異性。

六、結論

貧困不是普遍且固化的,它的形式因社會、歷史和發展而異。現代社會的貧困挑戰,是從絕對貧困到相對貧困的關注轉移,意味著貧困從一個少數人的問題轉變為一個多數人所面臨的危機。這意味著,未來緊迫的貧困問題可能不再是關注某一特定貧困群體,而是伴隨窮人對扶貧救助的依賴,可能出現的一批復貧現象。失格型貧困關注的是窮人地位失格的過程,強調了貧困并非一個靜態的狀態。對失格型貧困的概念引入和紐帶視角切換,恰是為我國即將進入后扶貧階段中貧困呈現新特點的一個反思。回看當前經濟發展速度的放慢、就業市場的不穩定性以及社會紐帶的日趨松散,如家庭結構而言,離婚和分居較之過往更趨常態與顯性,勞動群體的區塊化流動、城鎮化過程中的城市貧困問題等,都成為解釋未來貧困新特點的主要解釋因素之一。在承認個體所處社會之中的紐帶聯系前提下,我們更需要加強社會的團結意識,這種團結不止于家庭、鄰里,更需維系勞動世界中的團結互助,以及社會保障制度完善中所堅守的契約團結。

本文并非評價貧困類型學的劃分或失格型貧困的概念提出,而是基于此就當前我國貧困現象及演變特征進行實際反思。誠然,在學術探討中使用的貧困類型概念,即使是模棱兩可的,也有其研究意義。但其提供了一種視野概念,使研究者或政策決策者通過對不同貧困現象的把握和判定來尋找仍有待發現的現實指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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