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長著翅膀的白云存在吧

史道祥

巴甫雷什蘇霍姆林斯基學校是童話王國，童話是思想的搖籃。

老師打開書本，給孩子們朗讀童話：“在一個很遠很遠的地方，高高的山上，淺藍色的石頭底下，出現了一朵白云，活像一只長著一對嬌嫩翅膀的、溫柔的雛鴿。早晨，一陣微風吹動了白云的小翅膀，于是白云就飛上天去了……”孩子們坐著一動也不動，聚精會神地聽著，眼睛里燃起了幻想的火花。

“實際上，這是沒有的事兒。科學地講，云不是鳥，它沒有翅膀，而風更不會撫愛白云。云是由許多小水珠凝成的，早晨的霧是灰色的……”老師解釋道。頓時，孩子們的眼神黯然失色。

“讓長著翅膀的白云存在吧。”奧利亞輕聲地說。

每每讀到這里，我都會嘆服蘇霍姆林斯基敏銳而又細膩的情感描述：在兒童的心里，除了周圍世界固有的客觀規律，還有自己的世界。兒童的思想往往可以憑借童話中的翅膀飛向真理的世界，如果呈現在他們眼前的朵朵白云只是聚集起來的灰色水珠，那么兒童的世界就會暗淡無光，兒童的思想就會萎靡不振。

這次到巴甫雷什蘇霍姆林斯基學校，從校外到校內，從教室到閱覽室，無不感受到童話王國的濃郁氛圍，身臨其境才真正懂得了故事里的事兒。德爾卡琪校長介紹說，老校長十分重視思維課，在一年中的任何時候，都要求老師帶孩子們到大自然中，觀察不同季節的自然變化，看到、聽到、感受到大自然的美，認識自然界的發展規律，培養學生由感性認識到概念思維的過渡。觀察之后，還要引導孩子的體驗從自然延伸到人，思考是與非、美與丑、善與惡、自尊與尊重他人，然后通過講童話、編童話（也包括傳說、寓言、故事等）的形式進行總結提煉，構建兒童能理解的藝術世界，在潛移默化中形成道德意識和道德價值觀，鍛煉在道德沖突時作出選擇的能力。教育家給我們留下了1500多個微型故事，都是帶有明顯道德方向的藝術作品。蘇霍姆林斯基教育紀念館收集了100多件兒童童話作品，這些作品是學生觀察大自然后進行創作的。

作為一個傳統，學校每年都要舉辦童話節，表演蘇霍姆林斯基和師生自己編寫的童話，服裝和裝飾品是孩子與父母一起制作的，過節時一定請家長來當觀眾。

在學校室內體育館，小學生還專門為我們表演了節目。其中有一個自創的童話情景劇——《石頭下的花朵》：一株花苗被大石頭壓著，它見不到太陽，無法伸展枝丫，非常痛苦，在同伴的幫助下，請來大力士移走了石頭，花苗茁壯成長起來。7個小朋友演繹得惟妙惟肖，讓我們這些不懂烏克蘭語的客人也看明白了。

我很想知道現在這所學校是如何繼承蘇霍姆林斯基的童話教育藝術的，尋覓中得到了小學教師奧爾佳·博格達諾娃的教學案例——Добро творити на землi? Людинi? лиш дано ——可意譯為“在生活中做一個善良的人”。

課前準備：

布置學生閱讀蘇霍姆林斯基的《做人真難》《鐵石心腸的人》《所有善良的人們都是一家人》;在家庭中感受、和家長一起討論什么是善良，收集有關善良的諺語。

課堂組織：

第一步：導入，讓孩子們談在家庭中討論關于善良的感受（講自己家庭的故事，分享諺語），老師注意情感掌控。

第二步：老師梳理同學們的意見，歸納出善良是：

——為了他人的利益而放棄自身利益的能力。

——一個人關心、幫助他人，發自內心，不求回報。

——好人是相似的（太陽，每個人都知道溫暖世界，人也是這樣，有溫情、親情）。

——真誠的微笑、一絲溫暖的體貼，都有巨大的力量。

——人類來到這個世界上就是要創造美好。

…………

第三步：建立思維關聯——什么是善良（老師選出關鍵詞，板書作太陽狀——“善良”像溫暖的太陽）。

第四步：聚焦蘇霍姆林斯基的作品，分小組自讀、朗讀。這里以《鐵石心腸的人》為例：

有一位母親生了一個兒子。她百般呵護著自己的兒子，擔心灰塵落到他身上，可別讓風吹著。

……孩子的爺爺就要去世了，媽媽則把兒子送到鄰村自己的姐姐家。他們回來時，爺爺已經被安葬了。兒子問：“爺爺哪兒去了？”媽媽回答說：“他出遠門做客去了。”

有一天，兒子把一只翅膀受傷的啄木鳥抱回家，問媽媽能不能幫助它。媽媽抓起啄木鳥，把它弄到別的什么地方，然后告訴兒子：“鳥兒已經被治好了，它活著，健康地飛走了。”

……（小男孩長大成人后）有一天，媽媽病了，躺在床上。她讓兒子去藥店買點藥來。

兒子來到藥店，遞上媽媽寫好的藥單。藥劑師說：“我五分鐘后會把藥配好。”

“那你配藥吧，我去和伙伴們踢一會兒足球。”兒子說。

“你真是個鐵石心腸的人。”藥劑師吃驚地小聲說。

小組討論：

——母親愛她的兒子嗎？

——母親為什么不愿讓兒子知道爺爺的去世？

——母親為什么放走受傷的啄木鳥？

——兒子為什么要去踢一會兒足球？

…………

老師注意引導發問、點評：

——這是母親對兒子的真愛嗎？（“這位媽媽尤其注意不讓別人的災難、悲傷和痛苦影響兒子的心靈”）

——兒子真的長大了嗎？（“他不知道什么是災難、痛苦、悲傷、委屈和絕望”）

——什么是真正的“人”？（“你真是一個鐵石心腸的人”）

第五步：課堂總結。分組討論結束，匯報討論結果，老師板書，把學生談到的善和惡的詞語分別列出，進行辨析性總結——善良是人類最美好的品質;善良是一種對人的敏感、友好的態度;歌頌善良，遠離邪惡;真正的“人”首先是一個善良的人……

課堂作業：

以“善良”為題講童話、編故事（這里展示一篇學生作品——《拯救善良的世界》）：

很久很久以前，在一個叫做天堂的地方，生活著一群快樂的伙伴兒。太陽是溫柔的，他把光撒向全世界，小鳥在歌唱，動物在嬉戲，一朵朵鮮花爭妍斗奇。

太陽的旁邊住著一片邪惡的烏云，大家都不喜歡它，它生氣了，把太陽遮擋起來，關在牢籠里。白天變得像黑夜一樣，下起了雪。

瓢蟲醒來了。她努力地爬出雪毯。她想飛上去幫助太陽，但力量太小了，傷心地坐在地上哭泣。一天、兩天、三天……淚珠子落到地上，融化著雪花。突然，奇跡發生了，柔弱的花朵從撕裂的雪毯里伸出，睜開大大的眼睛，微笑著。

烏云憤怒了，揮動著拳頭狂舞，化為雨水。太陽自由了，他把溫暖送給萬物，感謝他們的救贖。

在我們的一些小學課堂上，教師習慣以虛擬的情境讓學生感知真實的世界，精心設計教學過程，把預設的結論作為標準去判定學生的接受度。蘇霍姆林斯基的思維課則相反，他并沒有預設明確的教學目標，而是把孩子置于真實的情境中，使自然界的具體物象，在孩子的意識中留下鮮明印象，讓他們構筑自己的童話世界。孩子們懷著激動的心情去自覺探究，而不滿足于教師告訴他們的現成結論。

雖然囿于現代課程內容和教材體系，但巴甫雷什蘇霍姆林斯基學校以自然和生活為課堂的本真沒有改變，以好奇心激發求知欲、以驚異感活躍思維能力的教學手段沒有改變。因為，兒童總是懷著驚訝的心情認識世界，如果沒有童話，就不可能有兒童自己的精神世界;如果不引導兒童創作童話，就無法體驗被崇高思想所鼓舞起來的快樂，從而喚醒他們的創造靈感。

什么是快樂？什么是創造？德爾卡琪校長指著教室門上面帶微笑的葵花貼畫告訴我們：“進來吧，我們可以——開玩笑、懷疑、思考、去愛、犯錯誤、交朋友、做夢、發明、學習、大笑、探索、微笑……”

（責 編 再 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