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尚植 張茜
〔DOI〕 1019653/jcnkidbcjdxxb202002002
〔引用格式〕 鄭尚植,張茜經濟思想史視域下政府作用的理論爭議和實踐路徑——兼對“更好發揮政府作用”的思考[J]東北財經大學學報,2020,(2):14-26
〔摘要〕政府和市場的關系問題一直是西方經濟思想史研究的核心問題??v觀整個經濟思想史發展脈絡,政府和市場的理論爭議與實踐分歧并非毫無邏輯,而是遵循時代發展的需要應運而生。黨的十八屆三中全會提出“使市場在資源配置中起決定性作用和更好發揮政府作用”這一重大命題,是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經濟學的新發展。而這一論斷的提出落腳地均在政府的作用。政府不僅要承擔起完善自身發展的責任,更要肩負起為市場運轉提供制度保障的使命。本文從經濟思想史視域下探討政府作用的理論爭議,進一步解構政府作用的“質”與“量”:即更好地發揮政府作用關鍵在于實現有限職能范圍內配置適度規模與完善政府治理能力和治理效率的統一。
〔關鍵詞〕經濟思想史;政府作用;質量耦合
中圖分類號:F1239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10084096(2020)02001413
一、引言
新中國成立70年來,在中國共產黨的堅強領導下,中國經濟發展取得令人矚目的輝煌成就,“中國號”揚帆帶領著中國人民向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穩健前行。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制度為中國政治穩定、經濟發展、文化繁榮、社會和諧、生態良好和人民幸福帶來了巨大優勢,實現了中國式奇跡。中國式奇跡主要得益于正確處理好政府和市場的關系。習近平總書記在黨的十八屆三中全會明確提出全面深化經濟體制改革的核心問題是“處理好政府和市場的關系,使市場在資源配置中起決定性作用和更好發揮政府作用”。計劃與市場都是調節經濟的兩種手段,如何科學理解和實踐“市場決定性作用和更好發揮政府作用”是亟待解決的問題,而社會主義市場經濟必須與社會主義制度緊密結合。發揮市場經濟的長處就要圍繞市場對資源配置的決定性作用全面深化經濟體制改革,要發揮社會主義制度優越性就必須將市場做不好的事情交由政府解決。正確處理政府和市場的關系,努力形成政府和市場作用的有機統一是社會主義市場經濟的偉大創舉,是我們黨對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建設規律認識的新征程,更是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的重要成果。在現代社會經濟發展中,“看得見的手”與“看不見的手”之間存在不可忽視的矛盾,但同時也存在著相互補充的優勢。市場對資源配置的決定性作用和更好發揮政府作用落腳點都在于政府。首先,政府要尊重市場,市場能辦到的且能辦好的政府不加干預,更好發揮政府作用要求政府為市場發展提供良好的制度保證,要求政府的定位要更加精準,政府的職能發揮好才能為市場經濟健康發展營造好的環境。發揮市場的決定性作用并不是要減少、更不是要政府放棄監管,而是要重視政府干預過多和監管不到位的問題。其次,政府具有能動性,只有全面深化改革,積極轉變政府職能,處理好政府“越位”與“缺位”的問題,努力實現有效與有限的統一,促進政府和市場互相配合,互為條件,才能最終實現市場對資源配置的決定性作用和更好發揮政府作用的雙重統一。
政府和市場的關系問題一直是各個學派爭論的焦點,更是可以稱之為歷史難題。而兩者看似此消彼長關系的不斷演進也體現出各個學派的基本主張。西方經濟學派雖百家爭鳴,但以政府和市場關系為主線區分的學派主要是以斯密為代表的經濟自由主義和以凱恩斯為代表的政府干預主義。這兩大學派爭論的焦點主要是政府應不應該干預、干預的范圍有多大和怎樣干預的問題。兩大學派雖有爭議,但爭議起始點不是盲目推測,更不是主觀妄想,而是符合不同歷史時期發展規律的理性預測,具有一定的規律性。市場失靈、失業率上升、收入差距不斷擴大、負外部效應顯著等一系列問題的出現,為政府干預走上舞臺提供了階梯。當由于政府干預過多導致壟斷與官僚主義日益加重、政府效率低下時,經濟自由主義又會重新占據上風。無論是經濟自由主義還是政府干預主義都是應時代發展而出現在歷史舞臺上的,他們思想的初衷都是為了社會經濟運行“更好”而非“更壞”,都期望通過自己的手段使得全社會資源配置效率更高?!翱吹靡姷氖帧迸c“看不見的手”似乎呈現一種非此即彼、此消彼長的關系,但也不全然如此。如斯密[1]在《國富論》中提到:“當然,管制有時的確能使某些特定產業迅速發展起來,而且,一段時間以后,國內也能以同樣低廉的成本生產這些產品。管制也會使社會勞動迅速地流向這些有利可圖的產業”??梢姡姑茉诒Wo國內幼稚產業和維護本國安全方面是比較認可政府作用的。如對國外較低廉產品進行貿易管制,以防打擊國內產品市場,為本國資源提供更多配置空間從而培育本國幼稚產業,提升資源配置效率和國際市場競爭力。凱恩斯[2]在《就業、利息和貨幣通論》中也提到:“但是,這里仍存在著發揮私人主動性和盡其職責的廣闊天地。在這廣闊的天地里傳統的個人主義的有利之處會仍然保持著”。凱恩斯認為去掉個人主義的弊端和無限制的濫用,個人自由的發揮超越其他任何制度。在市場失靈的前提下鼓勵政府干預,但其本身并不完全否認市場對資源配置效率的決定性作用。可見,政府和市場絕不能相互否定,而是在不同時期相互配合發揮不同作用。
二、經濟思想史視域下政府作用的理論爭議
(一)自由放任還是政府干預?——基于資源配置的視角
西方經濟思潮的演變和發展過程中政府干預和自由放任交替出現。政府干預始于重商主義,后集中表現為凱恩斯主義;自由放任經斯密之后逐步建立了完整的思想體系。斯密被稱作經濟學之父,他在國民經濟增長和市場如何協調經濟決策等領域的研究貢獻無可比擬。以斯密為代表的英國古典政治經濟學認為市場競爭具有優越性,沒有政府干預競爭市場會出現最優資源配置。斯密研究得出與市場配置資源相比,重商主義在國際貿易中很多政府管制下的資源配置更加不合理,其政府對國內國外的商業管制并不是為了促進社會利益,而是促進了個人利益。斯密通過結合歷史性材料對經濟體中的關系和經濟運轉進行描述,使其自由放任的經濟思想得到了許多支持。新古典主義繼承了古典主義的經濟自由主義思想,用邊際分析方法將市場轉變為可以達到一般均衡的市場模型,價格信號引導市場主體充分配置經濟中所有資源,無需政府調控。邊際主義者支持市場配置分配,反對政府干預。馬歇爾是新古典經濟學的代表人物,他集古典經濟學、馬爾薩斯、薩伊和其他經濟學派理論于一體,建立了以均衡價格論為核心的經濟學體系。馬歇爾經濟學的核心是建立在靜態均衡基礎之上的均衡價格論,認為價格是由供求雙方決定的。均衡價格是競爭市場配置資源的機制,用供求理論論證市場如何達到均衡。但馬歇爾的經濟自由主義思想并不純粹,而這也為庇古論證資本主義運行中政府的重要作用提供了理論依據。
但經濟自由主義也并非恒成立,隨著資本主義經濟深入發展,資本主義矛盾加劇,在1929—1933年爆發了一場席卷全球的資本主義世界經濟大危機。傳統的經濟理論不能解釋這場經濟大蕭條的原因,更不能為資本主義國家提供良好的對策,凱恩斯政府干預主義應運而生。市場失靈成為政府干預重新站上舞臺的重要依據。“我們對已被接受的古典學派經濟理論的批評,倒并不更多地在于發現它分析上的邏輯錯誤,而是指出它所暗示的假設條件很少或者從來沒有被滿意過。因而,它不能解決現實世界的經濟問題”[2]。凱恩斯認為市場機制存在缺陷是必然的,市場中不可能存在一個能把私人利益轉化為社會利益的“看不見的手”,而這種必然性的糾正只能用政府的宏觀調控力量這只“看得見的手”去解決。市場失靈成為政府干預的必要理由。個人理性與集體理性往往不一致,依靠市場機制來協調經濟主體的行為會導致資源配置低效率,最終引發經濟危機。市場經濟的自行運轉會導致有效需求不足而出現大規模失業問題。為了克服放任市場自由運行帶來的弊端,凱恩斯主張加強政府對經濟的宏觀調控,主張政府通過財政政策和貨幣政策來增加總需求,認為政府干預會糾正市場失靈,在經濟生活中扮演公共物品提供者、負外部效應的消除者、收入再分配者和生產秩序的維護者等多重促進經濟發展的角色,從而解決市場弊端自發引起的資源配置低效率問題。
20世紀70年代西方國家經濟陷入滯漲危機,高失業率與高通貨膨脹率并存的局面使得凱恩斯主義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挑戰,西方國家對凱恩斯主義的批判愈演愈烈。在這場經濟危機中,傳統凱恩斯主義在理論和實踐中受到雙重打擊,新凱恩斯主義應運而生。新凱恩斯主義吸收了理性預期假設,認為傳統凱恩斯主義致命缺陷在于宏觀經濟學理論中缺乏微觀經濟學基礎。在微觀經濟學基礎之上解釋了高失業率與高通貨膨脹率并存的原因,在經濟人假設和理性預期的基礎上闡明了市場失靈的問題。新凱恩斯主義在微觀基礎中的種種努力就是要試圖尋找政府和市場共同作用的平衡點,認為政府干預過多會滋生腐敗和尋租現象,提倡“適度”的政府干預。新凱恩斯主義堅持了傳統凱恩斯主義提倡政府運用經濟政策調節總需求的思想,與此同時,強調微觀基礎的新凱恩斯主義也更加重視市場的作用。政府要對市場失靈進行政策上的干預,也要重視政府對促進市場效率的有限作用。政府的作用應該定位為不斷完善市場功能,且為市場健康發展提供良好的秩序。
20世紀90年代出現了一種新興的政治現象,即“第三條路”。克林頓和布萊爾所倡導的“第三條路”是資本主義自我完善的道路 ,既不是完全贊同傳統社會民主主義的國家觀,也不是全盤否定新自由主義的國家觀。它認為市場不是萬能的,同樣政府規模的擴張也不是解決問題的良方,試圖尋找一條中間的道路,在政府和市場之間形成一種相互補充、相互促進的良性關系??梢?,通過時間的洗禮,政府和市場的關系應該重新被審視和界定。社會分工的不斷發展,世界大部分國家都實行市場經濟體制,這其中既包含資本主義國家,也包含社會主義國家,市場在資源配置中的決定性作用顯而易見。實行市場經濟就是使其價值規律充分發揮作用,通過價值規律實現資源的高效配置。然而價值規律發揮作用是需要前提條件的,在承認價值規律發揮作用的同時,必須認清其具有失效的可能。市場是實現資源配置最有效的手段,但并不等價于其實現最優資源配置具有長效性。因此,沒有任何一個國家可以完全否認政府在資源配置中起到的積極作用。社會主義國家在改革以前更強調政府在資源配置中的核心作用,而蘇聯和一些東歐國家通過激進的方式走上資本主義市場經濟的發展道路最終失敗,中國則在漸進中逐漸走出具有中國特色的社會主義道路。資本主義國家在過去更強調保衛領土、維護主權等“守夜人”的作用,倡導市場在資源配置中的絕對作用。但是,在19世紀30年代經濟大蕭條后,資本主義政府的經濟作用日益突顯。政府和市場在資源配置中的關系歷來爭論不休,時至今日依然是研究熱點,知過去才能懂將來,才會有更多的發現與啟示。
(二)自發市場還是理性計劃?——基于知識分工的視角
奧地利學派繼承和發展了古典經濟學的思想,進一步從知識分工的視角解讀了市場過程和市場效率。新古典經濟學從資源配置最優的角度來了解市場功能和市場效率,而奧地利學派獨辟蹊徑地從價格有效傳遞知識和信息來理解市場過程和市場效率,且在這一過程中推導出國家在市場中應擔負的責任,對政府干預反對態度堅決。19世紀70年代奧地利學派對古典經濟學的勞動價值論發起了一場邊際效用革命,他們認為商品價值應該由主觀使用價值決定,其中,門格爾進一步提出商品之所以具有價值主要是因為它們對不同的人提供不同的效用。集大成者哈耶克高度認同奧地利學派所闡述的經濟價值的主觀性,并在觀察市場過程中提出以知識分工理論來探討市場秩序和政府干預。哈耶克認為市場秩序的基礎是:“即我們必須運用有關各種情況的知識,從來就不是以一種集中的且整合的形式存在的,而僅僅是作為所有彼此獨立的個人所掌握的不完全的而且還常常是相互矛盾的分散知識而存在的”[3]。商品價值因其主觀性而具有不確定性,必須將價格體系作為傳播信息的途徑來協助人們完成各自行動。價格主要作用在于指導人們做什么事情,差異性需求引導人們僅需獲取與自己相關的知識和信息。哈耶克將市場看作未經設計的自生自發的秩序,按照市場中價格信號的引導,利用知識系統中與自己相關的那一部分極少的知識去滿足自己的需求?;谥R分工視角,奧地利學派對政府干預保持高度的質疑。評定經濟制度的標準應該是觀察哪一種制度可以充分運用現有的知識。由于知識具有分散性,每個人僅掌握與自己需求相關的極少數知識,而國家要從每個人手中收集全部且系統的知識,再將這些知識下發到個人手中以完成自己特定的行動,且經濟過程是一個動態過程,政府干預存在滯后性。而奧地利學派以知識分工視角充分贊賞市場價格體系的優越性,具有不可替代性,沒有任何一個體系可以根據現有的知識和資源為市場提供產品和服務。哈耶克認為自生自發的秩序高于其他任何秩序,只有在這種制度下才能出現人人受益的情況,而政府干預違背了自然秩序,也無法實現市場的高效率。哈耶克關于自生自發的秩序的解讀受到了國際學術界高度認同,被譽為哈耶克最偉大的發現。
計劃與市場作為兩種資源配置的方式,在多大程度上可以獨立于特定的社會制度爭論不斷。長期以來,計劃經濟、高度集權的中央指令被視為社會主義最基本的特征。社會主義經濟運行的第一次論戰發生在19世紀30年代前后。主要關注的內容是社會主義是否能夠存在、計劃經濟是否可以有效進行。陣營一方是奧地利學派的米塞斯和哈耶克,另一方以馬克思主義經濟學家蘭格為代表。米塞斯和哈耶克認為計劃經濟是無法解決資源合理分配問題的。他們以蘇俄戰時共產主義為背景解讀其經濟政策,認為社會主義計劃經濟是無效的,沒有自由市場的價格機制就無法實現經濟持續的合理性,并且認為社會主義條件下是不可能進行合理經濟計算的。因為計劃經濟下政府不可能事無巨細地了解一國范圍內的所有信息,政府干預下的經濟行為被動且缺乏積極性。他們認為只有建立生產資料私人占有基礎之上的自由競爭市場才能有效地配置資源,求得經濟均衡發展。此外,米塞斯[4]認為因過分追求平等經濟而進行的反營利政策阻礙了亞洲文明的進步,政府干預的比重越大,政府會更大程度通過稅收、公債等途徑干預私人儲蓄與投資。那么問題是:政府資本積累可否代替私人的資本積累,政府把積累的資本投到什么地方。米塞斯認為資本積累在政府干預下是低效率的,而自利心會驅使人將儲蓄投入到最能滿足消費者需求的領域中,這種動機在自由市場中效率最高。米塞斯進一步認為追求平等經濟的大規模政府支出會無謂地消耗資本,并不贊同政府僅僅是支出者而非收入者。自由經濟中不平等是市場效率、資本積累和技術進步的源泉。由此,米塞斯和哈耶克將計劃與市場作為兩種非此即彼的調節手段對立起來。針對米塞斯關于社會主義取消了生產資料私有制,就不存在交換市場和貨幣價格進而無法進行經濟核算的觀點,意大利經濟學家巴羅尼認為社會主義可以通過試錯法找到均衡價格從而實現社會主義經濟體系的均衡。隨后泰勒論證了如何用試錯法實現社會主義經濟體系的均衡。泰勒的成功回應受到了許多社會主義者的支持。由此,論戰推進到下一個階段,即自由主義承認社會主義在理論上的合理性,但仍然對其實踐的可行性進行批判。泰勒支持政府管制,他在一定程度是認可資本主義經濟秩序的,但同時提出政府干預對市場的重要性,甚至鼓勵政府通過控制貨幣流向來維持信貸市場的穩定。蘭格繼承了泰勒的試錯法的思想,論證了在社會主義條件下進行經濟核算、合理配置資源的可行性。政府可以模擬市場機制計算價格,反復計算得出與產品供求相等的均衡價格。蘭格致力于證明在社會主義條件下進行資源配置能達到與完全競爭市場體制下一樣的效果,甚至要比自由競爭的資本主義更有效率。
然而,就此片面地認為哈耶克所代表的奧地利學派否定政府干預的作用也有失偏頗。他們認為市場自生自發的秩序具有相對優越性,但絕不是自由放任的鼓吹者。哈耶克不止一次地贊賞社會主義者及社會主義主張,在嚴格遵守正當行為規則和維護自發社會秩序前提下也同樣贊成盡量縮小社會貧富差距。因此,哈耶克認為絕對的物質平等是不存在的,政府介入分配平等會產生許多弊端,這也為政府一味追求平等敲響了警鐘。
(三)“援助之手”還是“攫取之手”?——基于政府行為的視角
奧爾森[5]認為社會之所以陷入低谷是因為某種激勵因素促使人們去攫取而非創造,攫取行為比從事生產活動能夠獲得更多利益,而攫取行為阻礙了投資、專業化和貿易,社會發展越加低迷。反之,當權者絕對保護個人與企業投資活動并嚴格執行國家法令,社會發展就會越加繁榮。但是,引導當權者究竟向社會伸出“攫取之手”還是“援助之手”的誘因為何呢?若當權者重視長期利益,就越會向社會伸出“援助之手”;若當權者僅在乎一時利益,就越會向社會伸出“攫取之手”,如羅馬帝國、法國的波旁王朝,以及稅目繁多的蘇聯??梢?,當權者的權力意識與社會繁榮穩定密切相關。諾斯也認為國家的存在是經濟增長的關鍵,然而國家又是經濟衰退的根源。
由于政策實施具有一定滯后性,究竟是“援助之手”還是“攫取之手”存在許多爭議。發展中國家趨向于地方政府下放權力,財政分權對中國經濟發展有顯著的積極作用[6]。沈坤榮和付文林[7]利用1978—2002年數據分析證明地方預算內財政收支占比每上升1%,其人均GDP增長率會增加007%—030%。張晏和龔六堂[8]比較研究了1986—1992年與1994—2002年財政分權與經濟增長之間的關系,結果顯示東、中、西部地區分稅制改革后顯著改善了財政分權與經濟增長之間的關系。財政分權可以調動地方政府發展經濟的積極性,有利于經濟增長。此外,中國能有良好的基礎設施水平得益于中央政府分權和對地方政府的正確激勵[9]。
隨著財政分權的發展,學者研究結果顯示“攫取之手”的效應更加明顯,且范圍較廣,領域較多。伴隨著分稅制而來的財政集權加劇了地方政府從“援助之手”走向“攫取之手”[10]。財政分權的深化不利于FDI增長,引發地方競爭日益激烈且主要集中于政府制定的經濟指標,地方政府越來越趨向利用外資投入實現短期經濟增長而忽視教育、科技和環境等方面的投入,從而損害整體經濟的可持續發展[11]。財政分權在中國縣級財政解困中的作用具有明顯的不對稱性,財政分權水平提高會增加縣級財政困難程度[12]。財政集權將激勵凈流出地區的地方財政伸出“援助之手”,但在凈流入地區,雖然中央政府轉移支付對財政集權有所抑制,但有可能財政集權將其扭曲為“攫取之手”[13]。近年來學者開始關注經濟制度和政治制度對經濟增長的重要作用,而中國官員制度有著明顯的特殊性。中國地方官員晉升錦標賽治理模式與中國經濟高速增長有著明顯的內在關聯[14]。在晉升錦標賽制度激勵下,地方官員可以充分利用其主動權通過招商引資等手段刺激地區經濟發展,但在中國財權集中、事權下放的分權特征下,地方官員偏向追求短期經濟效益而忽視長期經濟可持續發展,向地方伸出“援助之手”的同時也有可能扭曲為“攫取之手”。財政分權擴大給地方官員提供自由裁量權,有效改善地區公共物品提供效率的同時易引發“一把手專權”等問題,由此腐敗問題容易滋生,不利于地區長期經濟發展[15]。公共選擇學派認為用政府干預彌補市場失靈不必然有效,政府干預也會出現失靈,且政府干預失靈的負面危害更大。公共選擇學派認為政府失敗的原因不是政府中的人,而是其工作體制。中國式分權使得地方競爭愈演愈烈,地方政府為謀取私利“攫取之手”更加明顯。中國想用兩手并用解決中國轉型的一系列問題,其中要肯定政府各種制度積極的作用,但同樣要正視這種制度帶來的問題。
當今世界政治經濟格局在全球化浪潮中歷經重大調整和變革,以中國、俄羅斯和印度等國家為代表的新興市場國家迅速崛起和成長。但是,在轉型過程中,有些發展中國家綜合實力與國際競爭力迅速提升,但也有部分發展中國家未能實現經濟繁榮,反而社會矛盾加劇。印度學者賈哈將世界三個最大的國家的經濟轉型策略進行研究,他認為大體上轉型研究都是沿著世界銀行和國際貨幣基金組織的軌跡展開的。市場是人為創造出來的,而在這個過程中政府的作用不可替代。中國相比印度與俄羅斯,在轉型過程中政府起到超乎尋常的正向作用。
中國經濟增長有鮮明的政府推動的作用,而印度經濟增長更多體現的是自然而然的增長,相比中國經濟依靠國有企業發展帶來的增長,印度的企業家精神更有活力。雖然兩國都在尋找適應本國國情的發展道路,但兩國的市場化路徑、開放模式和增長道路都不相同。中國的市場化進程沒有貿然采用私有化,而是推行經濟特區的漸進式推進方法從而實現了中國式奇跡。印度是民主國家必然要考慮國家民眾的意愿,但在社會發展成熟度不夠承載社會民主時,為了盡可能實現民主化其漸進式改革只是小部分、零碎化的發展,這必然會導致社會發展緩慢。
中國與俄羅斯的對比可以分為兩個階段。蘇聯解體前后的俄羅斯是兩種性質的國家,分別是高度計劃的社會主義國家和以私有化為導向的新型資本主義國家。美國學者Shirk[16]認為中國相較蘇聯改革的根本不同在于毛澤東奠定了分權的思想,但蘇聯無法效仿。蘇聯在全能國家治理模式下,以高度集中的計劃經濟操控著整個社會,而這種高度集權秩序逐漸走向僵化;政府事無巨細地管理國家事物,這種僵硬病態的模式最終走向崩潰。而中國卻有“分權基因”的存在:從1980年實行“分灶吃飯”,1985年開始“劃分收支,分級包干”,到1994年財政分稅制改革后,中央與地方自收自支、自求平衡,充分調動兩方面的積極性。在改革策略上,中國和蘇聯也有很大不同。蘇聯在經濟改革失敗后,戈爾巴喬夫認為必須開啟民主道路,雖然深知風險極高但依然認為“這是唯一的道路”[17]。但是,中國采取“繞道而行”的策略,對于暫時無法解決的問題不能一意孤行,這是中國改革的重要特點。中國與俄羅斯相比,中國的漸進式改革取得成功,而俄羅斯的“休克式”療法卻失敗了。斯蒂格利茨[18]認為俄羅斯“休克式”療法失敗的原因就是直接判定市場經濟一定比社會主義經濟優越,國有企業私有化一定能提高效率。結果俄羅斯在關鍵時期開出了錯誤的“藥方”。他們主要思想是以西方新自由主義學說和貨幣主義理論為指導推行完全自由的市場經濟體制,最大程度減少政府的作用。而中國堅持走社會主義道路,鄧小平[19]提出:“不堅持社會主義,不改革開放,不發展經濟,不改善人民生活,只能是死路一條”。不能因為部分的失敗而全然否定社會主義,斯蒂格利茨[18]也提到:“實際上所有成功的例子都實行了涉及龐大政府的混合經濟體制,向市場經濟過渡并不是要弱化而是要重新定義政府的作用”。
三、“質量耦合”視角下政府作用的內涵解構
(一)厘清政府作用的“量”
關于政府作用的“量”的界定一直以來備受關注,“量”的多與少、優與劣也爭論不休。洛克[20]在《政府論》中闡述了有限政府的思想,從人本身應該處于怎樣的狀態,政治社會的起源和政府的目的,進而得出有限政府的思想。他認為人類原來生活在一種完美的自由狀態之中,但這種自由受到自然法的約束。人們愿意放棄這種自由并聯合成為國家并服從政府的統治,最重要的目的是為了保護他們的財產。政府不管做什么都必須遵循人民的意見,對社會中的每一位成員負有義務,要受到大多數人的約束。因此,政府的界限是人們沒有讓渡出去的自由權利。他認為政府權力集中會導致權力膨脹最終違背社會成員的意愿,在《政府論》中闡述到:“因此,在組織完善的國家中……立法權掌握在一些人手中,他們定期開會,擁有自己單獨制定法律或者聯同其他人一起制定法律的權力,法律制定以后,他們又重新分散,他們自己也要服從他們所制定的法律的支配”。分權可以限制政府權力,不能單靠統治者的意愿治理國家,統治者也要嚴格遵循法律賦予的權利與義務?!盁o論國家采取什么形式,統治者都應當根據正式公布的并為人們所接受的法律,而不能根據臨時的命令和未確定的決議進行統治”。政府所制定的法律都是以為社會謀取福利為目的,統治者絕不能突發奇想和毫無約束地治理國家,必須在有約束、有限制的范圍內治理國家。邊沁則不支持洛克的社會契約論,用功利主義替代自由主義的社會契約論,將功利主義作為衡量政府好壞的重要標尺,政府作用的范圍主要在于是否服務社會成員。但是,洛克與邊沁關于有限政府的思想有相似性,都認為政府權力不能無限擴大,權力的膨脹會損害社會整體福利。
市場制度信息的有效性、資源配置的最優性決定了市場在資源配置和經濟活動中發揮決定性作用,讓政府發揮有限作用,從而必須建立有效市場和有限政府。田國強[21]對有限政府的有效性持肯定和信任的態度,認為有限政府是有效市場的必要條件。政府作用的有限性要求人們需要清晰了解“界限”應該劃在何處。發展市場經濟,實現市場經濟有效運行不能否定也不能迷戀政府,不能將管事最少的政府看作好政府,也不能將事無巨細管理型政府看作好政府,一個有效的政府是職能得當的政府,既不“越位”,也不“缺位”。政府是經濟長期發展的主體力量,如果政府將經濟發展作為自身的主要職能,將本應由政府主導的,如教育、衛生和社會保障等公共產品推向市場,就會導致政府職能的“缺位”與“越位”。長期如此,政府成長為“經濟建設型政府”,忽視了政府本該承擔的服務職能[22]。政府職能可以概括為經濟調節、市場監管、社會管理和公共服務。但是,在轉型期國家的實踐中處理好政府和市場的關系,確定政府職能是非常困難的。 政府的作用不能以GDP為出發點,政府應推動并規范民眾創業和公共產品的建設。無論是發達國家還是發展中國家,在其工業化進程中政府的作用不容小覷。斯密的國家建制模式應該是大社會與強政府的結合,國家必須承擔起對自由市場經濟為依托的社會可能偏離公共利益渠道的走勢進行介入、宏觀干預和調節的神圣使命[23]。以公共利益為導向的強政府必須具有強大與廉價的雙重特點。政府強弱應該約束在政府應該做的事情上,即政府應該在公共利益范圍內討論其強弱的問題,在其基本的職能內討論政府效率的問題。傳統社會政府職能結構以政治統治職能為中心,現代社會政府職能結構以社會管理職能為中心,后現代社會政府職能結構以社會服務職能為中心,三種社會形態與三種政府形態之間有高度相關性[24]。市場經濟的充分發展使得公民社會內部自由平等更加規范,政府從過去的政治統治型和社會管理型政府逐漸過渡到服務型政府,國家與社會的發展相互包容,政府職能也在不斷更新和延伸。
肯定市場在資源配置中的決定性作用絕不意味著市場無所不能,也絕不代表著政府一無所能。實踐證明,市場是調節資源配置的最有效形式,在市場發揮配置資源的決定性作用中,其真實含義是依據市場規則、市場價格和市場競爭配置資源,實現效益最大化和效率最優化。但是,肯定市場作用的同時,不能忽視其因失靈所帶來的負面效應。政府此時需要發揮其彌補性作用。政府的主要職責是保持宏觀經濟穩定、加強和優化公共服務、保障公平競爭、維護市場秩序、加強市場監管、推動可持續發展、促進共同富裕和彌補市場失靈。厘清市場在資源配置中的決定性作用的邊界也就將政府作用內容劃出了范圍,政府既不“越位”,也不“缺位”,有所為有所不為。
(二)提高政府作用的“質”
談到政府作用的“質”的方面,人們不禁要問“什么是好政府”,因為好政府不僅在“量”的適度,更在“質”的提升。斯蒂格利茨[18]認為:“實際上‘好政府具有早先我們提出的公共物品的兩個特征:不讓任何人從更好的政府那里受益是困難的,也是不可取的”。過去人們要吃飽穿暖,政府的主要作用就在于能否促進經濟的飛速發展,具體表現為GDP的高速增長。而今,中國社會主要矛盾發生轉化,人民對美好生活的需求不斷增加,習近平總書記在講話中說,“我們的人民熱愛生活,期盼有更好的教育、更穩定的工作、更滿意的收入、更可靠的社會保障、更高水平的醫療衛生服務、更舒適的居住條件、更優美的環境、期盼著孩子們能成長得更好、工作得更好、生活得更好。人民對美好生活的向往,就是我們的奮斗目標”[25]。 人民對美好生活期盼的范圍不斷延伸對政府提出更高的要求。Veenhoven[26]認為政府對居民幸福感起到不可忽視的作用。居民幸福感是現如今各個學科領域探討的熱點詞匯,大部分研究中的幸福均是主觀的,即居民報告中的自評幸福感狀況,而政府治理質量是導致不同國家居民主觀幸福感差異的重要原因[27]。政府的好壞不能由政府自我評斷,政府與政府、政府與公民的雙向互評才符合現代社會的評判標準。因此,政府的“質”可以歸納為兩個方面:政府治理質量和國民幸福感。政府治理質量更多是對政府技術層面的考察,是政府是否“善治”的客觀表現,其中包含了政府治理效率、公共產品的提供、政府管制與保護等方面;而國民幸福感更多體現在人民主觀感受,也就是人民是否在當前社會體會更多的幸福感、獲得感和滿足感。
政府治理質量首當其沖要講政府治理效率。有效率的政府辦事不拖拉,能有效遏制腐敗和官僚主義。中國式奇跡一部分原因在于中國官員晉升錦標賽激勵模式。但是,這種晉升制度有很強的官僚主義主觀評價。低效率的程序是由腐敗的官僚們精心設計的,目的是為了最大限度地利用賄賂的機會。這充分表明低效率的政府治理極易導致腐敗和滋生尋租行為,而腐敗和官僚主義的盛行使得政府治理效率每況愈下。政府治理效率的提升還在于政府必須要有所為有所不為,該由政府解決的問題絕不退縮,不該由政府處理的問題也不能妄加干預。政府在維護國家安全、維護社會穩定、保障個人合法權益和產權保護等方面起到重要作用,而對私人社會經濟活動給予較少的管制,該交由市場自我調節的就應放手。因此,政府干預范圍是否適中直接關系到政府治理效率。提升政府治理效率是更好發揮政府作用的題中之意,要求政府權力變得少一些,膽子與責任變得大一些,不妄加干預的同時也要勇于革新,不能完全當“甩手掌柜”,要積極為市場主體營造公平公正的競爭環境。
一個國家要想脫離貧困,促進經濟長效發展關鍵在于好的政府治理。時代發展已經從過去僅依靠GDP單變量的影響逐步向多變量綜合影響邁進。聯合國《2002年人類發展報告》強調政府促進人類全面發展和保障人類自由和尊嚴,民主必須要深化[28]。可見政府治理歸根結底是要為人民服務,促進人民的全面健康發展,人民要求更加民主的生活、公平正義的制度、山清水秀的環境,要有更明顯的幸福感、獲得感和滿足感。Helliwell和Huang[29]對157個國家2005—2012年居民主觀生活進行評估,結果顯示政府治理質量與國民幸福感之間高度相關。在政策時效內,政府治理質量的變化導致了國民幸福感顯著變化。
隨著時代發展,政府的功能已由過去的統治型和管理型向服務型過渡。服務型政府隨時隨地有自我約束和自我革新,一旦有不利于人民全面發展的政策就會立即終止,最大程度保障公民的合法權益。服務型政府積極培育市場主體,培育社會主體自主運行的健康機制,即使在必要時期實行干預也是以人民本位為出發點和落腳點。中國的國民幸福感和滿足感與服務型政府密相關。當前,中國社會主要矛盾發生轉變,人民對美好生活的需要日益增加,這對政府應對人民需求的供給能力提出了更高的要求。當然,人民需求層次的逐步上升體現出中國政治、經濟、文化等領域綜合實力顯著提升,為更好地服務于人民提供了切實保證。
(三)“更好發揮政府作用”的本質就是“質量耦合”的辯證統一
“質量耦合”是政府作用充分發揮的本質要求。政府作用的“質”要求政府同時具備治理能力與治理效率;政府作用的“量”要求政府作用范圍有限且規模適度。因此,只有滿足政府“質量耦合”的本質要求,從辯證統一的視角看待政府作用的問題,才能充分釋放政府在經濟發展中的重要作用。實現政府“質量耦合”的前提是要深入剖析政府作用的“質”與“量”內在構成。政府作用的“質”要求政府具備治理一個國家行之有效的能力,即能力與效率并存。簡而言之,政府不僅要做,還要比其他任何市場主體做的好。政府作用的“量”要求政府要在有限的范圍內配置適度的規模,厘清政府有限的范圍為政府規模的設置提供了刻度尺,限制了政府因不斷擴張的政府職能而導致的非理性膨脹。只有理解政府作用的“質”與“量”內在構成才有助于更好厘清政府“質量耦合”。政府作用的“量”為政府作用的“質”提供有效圍欄。政府作用的范圍和規模的確定能幫助政府提高治理效率。有限政府是自由資本主義時期提出的政府理念。而有限政府的奠基人洛克認為人們之所以置身于政府之下的主要目的就是為了保護他們的財產。洛克提出的有限政府的思想主要是政府的專制權力而不是所有的權力。因此,這一權力當在自然狀態下人人享有轉交政府官吏所有后,有限性就體現在政府僅作為社會成員生命和財產的保護者,不能再有其他的目的。這種權力是有限的而不是武斷專制地決定一切。近代自由主義倡導的有限政府提倡人人享有不依賴于政府的生命、財產等自由權利,政府的作用是對人們自由權利的保護?,F代國家尤其是轉型期國家的政治、經濟、文化等領域的不斷發展,政府承擔的職能也隨之不斷擴張,當然這種規模的擴張不是政府一意孤行的結果,而是政府受到來自公眾對其供給不滿的壓力愈演愈烈而被動擴張政府規模的結果。政府本身是一個獨立的個體,有著自我成長、自我發展的內在基因。政府公共權力的二重性使得政府規模的過度擴張會滋生腐敗和官僚主義等一系列棘手問題。因此,當政府只有不斷擴張的實力而沒有自我約束的能力時就會使一個國家如鎖上腳鏈一般步伐緩慢。由此可見,有限政府的適度規模為政府作用更好發揮提供了沃土和空間。政府作用的“質”成為政府作用的“量”的“體重計”。當政府政策實施緩慢且效率低下,政府作用的規模有待考量。政府效率低下的首要原因是政府職能和機構的交叉,政府機構臃腫直接導致大量重復性工作和堆積如山的審批性文件,這時政府規模急需“瘦身”來實現政府治理效率的提升。19世紀30年代經濟危機后,西方國家紛紛擁護凱恩斯政府干預主義,干預范圍涉及政治、經濟、文化等各個領域,直接導致了令凱恩斯主義束手無策的高失業率和高通貨膨脹率并存的局面,政府規模的擴張使得機構臃腫、效率低下、政策失效,有限政府的思想在西方國家反響熱烈。有限政府應運而生的重要原因是財政支出壓力巨大,即政府需要縮減機構、簡政放權求得財政收支平衡。因此,政府作用的“量”為政府高效治理劃定了范圍,而政府作用的“質”時刻提醒政府是否需要調整規模以期求得較高的治理效率,政府作用的“質”與“量”的相互制約又相輔相成。
四、政府作用的實踐分歧與演化路徑:從單純注重“量”、“質”到“質量耦合”
(一)僅僅關注政府作用的“量”:政府規模與政府干預
政府規模的問題一般看來歸結于公共部門的大小,如何度量公共部門的大小僅僅按照人數的多少有失偏頗,因為現在許多政府都會將任務外包給非政府組織,表面上是公共部門雇傭人數減少,實際上這是公共部門帶給大眾的“錯覺”。因此,用公共部門雇傭人數來代表政府規模會產生諸多的誤判。政府規模的判別指標不是單一的,但多數學者認可的指標是公共部門的絕對支出和相對支出。19世紀80年代德國經濟學家瓦格納在對多個國家的財政支出資料進行實證分析基礎上得出著名的瓦格納法則。瓦格納認識到,隨著國家的工業化進程不斷加快,市場的擴張需要更多的法律和規則,需要設立更多的公共管理和服務部門,政府干預會帶來政府一定程度的擴張,財政支出呈現上升趨勢。當國民收入增長時,財政支出會以更大比例增長。瓦格納法則應用于中國,論證了經濟現代化會導致國有部門規模的擴大[30];瓦格納法則在中國有較好的適用性,官民比與經濟發展水平呈現正相關關系,從理論發展的角度為瓦格納法則提供了支持[31]。但是,中國于1994年提出分稅制改革的一個重要原因是財政包干制度下財政收入比重占GDP比重和中央財政收入占整個財政收入的比重均在下降,這并不符合瓦格納法則,實行分稅制改革之后這兩個比重有所上升。經濟發展水平和政府規模呈負相關關系,從而論證了瓦格納法則在很多情況下不適用于中國[32]。此外,財政支出也不能完全反映政府規模,政府規模還需要建立在預算外和體制外收支基礎上。因此,政府將眾多地方政府預算外收入納入中央政府管理范圍內,政府理財觀念不斷深化。瓦格納法則為中國經濟起步階段提供了理論依據,但隨著中國經濟發展進入“新常態”,高質量發展成為時代發展的主題。公共部門支出在“量”上有限度,在“質”上有提升,政府要有所為有所不為,要有限和有為并行。因此,瓦格納法則并不完全適用于這一發展時期的中國。
政府為了幫助市場主體更好地應對經濟全球化的沖擊不斷推進政府規模的擴張,面對政府規模的擴張不能采取一刀切的態度[33]。一國政府規模不僅僅與本國政治、經濟、文化等方面的制度相關,還與公共部門基本職能轉變有關。政府規模與經濟開放之間并非是單調關系,政府職能隨著國家發展需要不斷調整,進而直接影響政府規模。外商投資量和貿易開放度上升可能促進精簡、高效政府的形成,但中國政府精簡改革仍然有待深化,尤其是公務員和其他公共部門就業人員錄用工作質量有待提升[32]。19世紀中葉以來開放程度較低的經濟體中,考慮非預算措施時,政府規模相對較大,較高水平的非預算政府與貿易壁壘呈正相關關系[34]。改革開放以來,中國政府致力于精簡機構的改革工作,但精簡后容易出現再度膨脹的現象,且經濟越不發達的地區政府規模反而越大。部門利益分化程度的加深使得高級干部職位數顯著增加。由此加強政府制度建設,簡政放權,并在決策中實行權責統一是控制政府規模、推行機構改革的必要條件。政府規模的不斷擴張對國家社會發展有顯著的負面效應。政府規模的擴張會增加地區腐敗,其中核心政府部門規模影響更為顯著。政府機構雇員人數和黨政機關雇員人數分別上升1個百分點,腐敗發生率會增036%和068%[15]。
自從政府的出現,何為適度的政府規模話題不斷。政府規模膨脹的負面效應較多,政府規模膨脹一方面是為了滿足公眾日益增長的需求而導致的供給量增加,另一方面是政府在歷史發展過程中自身制度和基本職能的不斷更新使得政府規模不斷擴張,即使政府有意識地限制規模膨脹,在其所承擔的基本職能的驅動下和全球化日益加深的時代背景下,政府規模會陷入膨脹與改革的怪圈中。但是,限制政府規模又是需要迫切解決的實際問題,是解決社會良性循環、遏制腐敗問題、增加市場活力的必然需要。政府的公共權力有二重性,一方面為社會公共利益提供服務,另一方面又容易變為謀取私利的工具,而公共權力制約和監督機構的設立就會導致政府規模膨脹。而且公共權力作用的范圍越大公共權力異化的可能也就越大,越需要設立對公共權力限制和監督的機構,以致于機構和人員不斷增長。但是,限制政府規模也并非易事,政府規模膨脹會使政府承擔的基本職能不斷增加,也就伴隨著政府財政支出壓力不斷上升;但政府規模過小會造成政府公信力下降,無法滿足公眾日益增長的需求。因此,轉變政府發展理念尤為重要,需要從統治型和管理型向服務型政府過渡。服務型政府也同樣有著自己的政府職能,但與統治型和管理型政府不同,服務型政府會根據社會的要求自我革新,一項職能一旦終止與之相關的機構也必將撤銷,不會成為社會發展的負擔[35]。這樣有助于消除因僵化和被動革新而使得政府規模膨脹的局面產生。機構越大權責越難厘清,互相推諉的現象就會時常發生。但是,服務型政府以服務大眾為出發點,為人民作主向人民當家作主轉變過程中不斷培育和健全社會自我運轉機制,從而有效控制了政府規模膨脹,使得政府和市場在不同程度上相互配合,共同促進社會經濟長期繁榮。
(二)重新審視政府作用的“質”:政府效率與政府治理
政府作用不僅要有“量”的限制,更要有“質”的提升。政府不但要保證社會公平,還要重視社會效率;不僅要提高自身管理能力和服務能力,還要協助社會主體參與競爭并為其健康發展提供良好的市場環境。在眾多政府職能的壓力下,政府管理與服務效率成為經久不衰的話題。政府承擔著提供公共物品和服務、管理公共事物、彌補市場失靈、保障社會公平和解決外部性問題等一系列市場無法承擔的功能,因而政府效率的內涵具有多樣性。福利經濟學之父庇古[36]在《福利經濟學》中認為政府可以彌補市場失靈,這也恰好是政府發揮效率的重要時期。庇古[36]認為:“這種反對政府干預的論點所具有的說服力,顯然并非在所有情況下都是一成不變的,因為任何政府的工作效率和社會責任意識,都會隨著時代大氛圍的變化而變化”。政府效率取決于對市場失靈彌補的效率。但是,公共經濟學研究政府效率主要聚焦于政府公共物品的提供上,斯蒂格利茨[18]認為理解所要解決的問題是任何民主社會的核心,而問題中最重要的是公共部門與私人部門之間的平衡、彼此互補的方法,以及政府部門如何高效地實現任何目標。而休斯[37]在《公共管理導論》中闡述隨著新公共管理在許多國家開展,私營部門的變革直接導致了公共部門的變革。
20世紀80年代到90年代,一場公共部門管理變革運動席卷許多發達國家與發展中國家。在全球化背景下,傳統政府模式與管理已經無法適應社會市場經濟對政府的要求。在新公共管理運動之前,西方國家政府處于福利和稅收難以均衡的兩難局面,僵化的行政結構已無法跟上工業社會進步的節奏,經濟全球化導致國家、區域間的競爭激烈化,政府提升競爭力的前提也演變為行政管理的優化改革,由此促進了新公共管理運動的產生和發展。新公共管理運動在不同國家改革的內容、重點和程度等方面有所差別,但改革的基本理念具有相似性。行政管理主張在公共部門引入市場機制,在公共部門與私人部門之間展開競爭,提高公共物品及服務的供給效率。政府主要起到掌舵人的作用,通過民營化等形式將公共服務的生產和提供交由市場運行。新公共管理運動影響力在世界范圍的擴張,要求人們不得不重新審視瓦格納法則的適用性,中國作為世界上最大的發展中國家應順應時代發展潮流,根據中國的發展形勢和未來趨勢適時調整。
作為新公共管理運動的發源地之一,英國政府主要注重商業管理技術,引入競爭機制為導向特征的新公共管理改革。英國政府進行國有企業私有化,還強調政府管理中經濟、效益和效率的問題。新西蘭與澳大利亞也被視為新公共管理運動改革最為系統全面的國家。改革基本涉及所有公共部門和公共組織,具體措施包括結構變革、分權化、商業化和私有化。從根本上講,新公共管理運動之所以興起是由于西方國家財政危機導致政府效率低下,因而效率成為這場改革的核心。為了提高效率引入工商企業管理模式,同時將龐大的公共組織分解成為小規模的公共機構;主張民營化,政府不應承擔的交由企業解決。但是,這場改革也存在很大弊端:盲目提高效率,將政府組織分解弱化了公平與民主原則;公共管理與企業管理易產生兼容上的摩擦;民營化后政府難以采用傳統科層管理模式。私人部門和公共部門還是存在差別的,不能將私人部門的管理模式全然照搬或盲目借鑒。私人部門和公共部門面對的目標群有顯著差別,公共部門需要滿足的目標群更為龐大,且需要投入更多的人力、物力和財力,相比私人部門的收益性,公共部門更強調服務性。此外,公共部門將部分職能轉移給了私人部門或其他非營利組織,這必然會削弱政府職能,不利于民主社會的健康發展。
中國市場經濟和政府改革實踐的探索需要逐步積累經驗。但是,吸取別國經驗也十分關鍵,中國可以發揮“后發優勢”[38]。中國吸收先進管理模式的同時更要防止在改革中有可能出現的“副作用”,中國的改革應該堅持放管結合,在簡政放權提升公共服務質量和效率的同時,更加注重公共服務零散化損害公共利益。中國改革過程中一定要厘清政府和市場的邊界,提升政府治理質量的同時,充分發揮市場的生命力和活力。中國問題具有中國特色,中國如何正確處理政府和市場的關系、如何更好地發揮政府作用在馬克思主義理論中找不到準確答案,更無法盲目效仿西方國家的發展模式。中國市場發展還具有一定的局限性,市場機制還不夠健全,即使市場是效率最好的配給機制,在中國也需要“看得見的手”的疏導。在經濟轉型發展中需要有效市場和有為政府的統一,有效市場發揮優化資源配置的作用,而有為政府需要不斷完善上層制度,各司其職又相互補充,實現經濟長效發展。
(三)全面強調政府作用的“質量耦合”:有為政府與有效市場
改革開放40年來,中國從計劃經濟體制發展到充滿生命力的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的歷史性變革,極大解放和發展了社會生產力,使中國的精神面貌煥然一新。黨的十一屆六中全會提出:“在公有制基礎上實行計劃經濟,同時發揮市場調節的輔助作用”。黨的十二大明確了“計劃經濟為主,市場調節為輔”的原則,提出對部分農產品、日用小商品和服務修理行業的勞務活動及其生產和交換完全由市場調節是中國經濟體制的基本點之一。1992年鄧小平在南方談話中提出:“計劃經濟不等于社會主義,資本主義也有計劃;市場經濟不等于資本主義,社會主義也有市場。計劃和市場都是經濟手段”[19]。黨的十四大明確提出:“我國經濟體制改革的目標是建立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這一提法標志這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市場經濟理論的正式提出和初步形成,明確了中國建立社會主義市場經濟就是要使市場在社會主義國家宏觀調控下對資源配置起到基礎性作用。黨的十六屆三中全會進一步完善了基本經濟制度要更大程度地發揮市場在資源配置中的基礎性作用。黨的十八屆三中全會開啟了中國全面深化改革和實現國家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的歷史新征程,提出經濟體制改革是全面深化改革的重點,核心問題是處理好政府和市場的關系,使市場在資源配置中起決定性作用和更好發揮政府作用。目前中國正處于全面建成小康社會的決勝期和兩個一百年奮斗目標的交匯期,社會主義現代化建設需要理論創新,而我們國家擁有培育新理論的基因。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的創新也為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政治經濟學發展提供重要的理論支撐。
中國堅定走社會主義道路,但在全球化背景下受到國際環境的影響,我們的路子既不同于過去計劃經濟體制下政府和市場的關系,又不同于西方資本主義制度下市場經濟發展的模式。因此,中國在發展社會主義市場經濟要考慮三個重要的因素。首先,中國是社會主義國家,中國的經濟制度是以公有制為主體,多種所有制共同發展。即使在社會主義初級階段也不能將市場看作完全脫離所有制的一種純粹中性的事物,因而公有制長期發展是不可能完全建立在市場經濟基礎之上的,這也就導致“看得見的手”必須出面并發揮作用。計劃經濟調節資源的發展模式已經改變,但作為計劃手段卻還可以繼續服務于經濟發展。中國的經濟制度以公有制為主體,這就決定了政府不能作為局外人完全依靠市場調節經濟運行,而是需要根據社會公共利益的需要在必要時管理經濟發展的事項以保證集體利益不因市場失靈而受損。作為社會主義道路的堅守者,政府不能完全盲目放開市場。其次,中國依然是世界最大的發展中國家的國情沒有變。中國地區發展極不平衡,而市場自動調節只會讓資源涌入利潤率高、經濟繁榮的地方,市場的盲目性和短期性會加劇不平衡,不利于中國供給側結構性改革的實施。中國資源相對稀缺,市場的短期回報不可能完成中國國民經濟的長期穩定發展,政府作用就在于國家重大戰略的制定,充分利用資源,不因市場的盲目性將本已緊缺的資源流入無效領域,以更快的時間縮小與發達國家的差距。最后,中國正處于經濟體制轉型期,正面臨市場化與工業化雙重轉型壓力。社會主義國家與資本主義國家相比市場化程度低,經濟發展過程中市場的作用不夠成熟和高效,單純地依靠市場調節達不到成熟市場應該發揮的全部作用,從而阻礙中國經濟體制轉型。市場的開放帶來了資源日益枯竭、環境惡化和就業率下降等一系列問題,這不是依靠市場一己之力能夠解決的,政府必須擔當起培育市場的職責,還要為市場的健康運行提供社會條件和物質條件。
五、結語
本文在中共中央提出“使市場在資源配置中起決定性作用和更好發揮政府作用”的大背景下,從經濟思想史視域下分析政府作用的理論爭議和實踐分歧,著重強調政府在經濟社會發展中的突出作用,對轉型期國家的長期穩定發展有一定指導意義。本文強調政府作用要實現“質量耦合”,劃定政府作用范圍內提升政府治理效率才能稱之為好政府。然而在解構政府“質量耦合”的前提條件是全面理解政府作用的“質”與“量”內在構成。有限政府為政府規模劃定了作用范圍,而政府規模又反向制約了政府能夠作用的范圍。政府治理質量為政府治理效率提供了保障,而政府治理效率又會促進政府能力的不斷提升,為建設服務型政府添磚加瓦。轉型期國家的政治、經濟、文化等領域依然處于成長階段,如何讓政府作用的“質”與“量”并行顯得尤為重要。轉型期國家承擔更多的政府職能,政府內置天然的膨脹基因,如何滿足人民日益增長的需求的同時還能使得政府自我約束,有效為政府規模瘦身是轉型期國家面臨的重大課題。轉型期國家應重視服務型政府的發展,培育市場主體自發運行,并為市場主體健康運行提供可靠的制度保障。服務型政府的培育,不僅重視政府作用的發揮,也應適度依靠市場力量,促進全社會資源有效配置。更好發揮政府作用不是對市場作用的全然否定,而是為市場力量的有效運行提供保障機制,力爭實現有限政府與有為政府的內在統一。政府應清晰知道自己該干什么,不該干什么,進而才能演化到政府應該干好什么,即政府需要明確自己的角色定位,確保政府權力的有效運作。新時代發展要更加重視政府作用,絕不能將市場的決定性作用等同于政府無效論。政府是轉型期國家發展的關鍵因素,是增強市場運轉的必要條件,實現政府“質量耦合”才能更好地為社會提供高質量、高效率和低成本的公共服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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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oretical Controversy on the Role of Government and
Its Practical Approaches Under the Framework of Economic
Thought History: A Consideration on ‘Better Government
ZHENG Shangzhi , ZHANG Qian
(College of Marxism,Dongbei University of Finance and Economics,Dalian116025,China)
Abstract: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the government and the market has always been the core issue in the study of the history of western economic thought. Throughout the development of the entire history of economic thought, the theoretical and practical differences between government and market are not without logic, but have emerged at the historic moment in accordance with the needs of the development of the times. The 18th National Congress of the Communist Party of China has proposed the important proposition that “make the market play a decisive role in the allocation of resources and better play the role of the government”, which is a new development of socialist economics with Chinese characteristics. And this argument is put forward in the role of the government. The government must not only assume the responsibility of improving its own development, but also shoulder the mission of providing institutional guarantee for market operation. This paper explores the theoretical controversy of the role of government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the history of economic thought, and further deconstructs the “quality” and “quantity” of the role of government: that is, the key to better exerting the role of government lies in achieving a moderate allocation of limited functions and improving government governance and governance efficiency.
Key words:history of economic thought; the government role;the quality coupling
(責任編輯:尚培培)
收稿日期:20191214
基金項目:遼寧省社會科學規劃基金項目(高校思政專項)“習近平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思想‘三進工作的有效機制研究”(L18WSZ008);遼寧省教育廳青年科技人才“育苗”項目“供給側結構性改革視角下東北振興的政策評估與優化路徑”(LN2019Q68);遼寧省社會科學規劃基金委托項目“習近平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經濟思想的理論解讀”(L19WTA035);遼寧省經濟社會發展研究課題“混合所有制改革的馬克思主義思想理論基礎研究”(2020lslktjdyb-007);遼寧省社科聯基地委托課題“新時代堅持和完善社會主義基本經濟制度研究”(2019lsljdwtkt-032)
作者簡介:鄭尚植(1983-),男,江西上饒人,副教授,博士,主要從事地方政府經濟學、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政治經濟學研究。Email:zhengshangzhi@163com
張茜(1992-),女,內蒙古包頭人,博士研究生,主要從事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政治經濟學研究。Email:zhangxiaolanyeah@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