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微漾
黃昏死于一次性失血過多
廣場外華燈初上。對世界的留戀
像飛蛾撲向漁火,遺言裝滿了大海的呼吸
當媽祖的誕辰臨近
腰鼓和銅鑼蠶食樹葉,春天的袖子
越來越短。裸露出體毛、刺青
和手表,裸露出愛的野蠻和順從
愛就是俯瞰。允許我站在高處
頭發瘋長,當個盲從的香客
允許我從此放下私心
把云層贖給蒼生,并等候雨水找零
我的祖國是所有
橄欖葉覆蓋著的土地
清晨,親友們在風中互通書信
談論城市和村莊,工業與收成
傍晚,詩人們往水里種下月亮
月亮悄悄長高,高過他們頭頂
南是割草機,一連割去三個方位
唯獨它一面臨水
把國家寄存在岸邊
南是國字臉,綰發,插著銀簪
九筆畫代表
寫過九首詩,每一首都是流亡史
南是被追到毫無退路
隨身攜帶一把傘
苦難之深,無法被雨水整除殆盡
南是逃一步,回頭望一步
從一加到九
五最孤獨。五決定了,這組數的單雙
白紙之薄就是紅顏命薄
岸邊的紅杜鵑,強忍住自己的美
清明不是回暖的季節
被愛的人,遠比你愛她更加堅決
她同情被拋棄的紙
不肯撕它。整個三月倒懸墻上
花朵又肥了一層
徹夜聽雨的人,夜色是她的佛龕
鏡湖,此生最清澈的一次
是被三角梅
愛過的那次。冷色系的天光,和倔強的花色
沿岸人來人往
從柳樹上解下云朵,橫渡春天
把年輪贖給草木。鏡湖常年
有流動的方言
水草豐茂,像水中的孤墳,只能夠用水祭拜
湖之深,葬的不是倒影
而是一個名字。云曦,云曦
只有半張臉的女子
她是春天里最早的云朵。云曦,云曦
鏡湖喚你時
另外的半張臉,都化作了春雨
我與盲人交談。帶著聾子去看海
海邊的日出
就像貝殼微微打開的身體
海浪故意伸出腹足
我摔了一跤,但不疼
一切仍將繼續
我的不幸就像沙子。幸好他們的語氣,都是
軟的
動車組的一生,都在不斷變換國籍
白晝與黑夜
只有黃昏,值得它托付忠誠
平原上有無處藏身的苦難
城市在遠處崛起
捕魚者的面孔,被鋤頭匆匆埋下
死亡成為一個人
畢生的事業。但足以不朽
大海是船舶的族譜
心懷敬畏的人,在甲板上放慢了語速
天空是我的牧場
把海鳥放牧到遠方
我所豢養的好天氣,以云朵為食
我在云層上,種滿了柔軟的青草
風吹草動。其實那是草
在搬運風,空投向值得悲憫的塵世
他坐在板凳上,鋸掉了黃昏
鋸短了一雙
用來過夜的腿。黑暗漫過下半身
矮樹叢。流浪貓。泥土中
女人腐爛的體香
從低緯度國家娶回的新娘
甚至還沒打開
潮濕的情欲。燭光中她有一張
等待上色的臉
那是酸枝木被掏空后,體內殘存的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