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旭東 孫宏艷

偶像崇拜在當代青少年中是非常普遍的現象,它看起來是個體行為,但實際上,青少年對偶像的選擇受到大眾文化、媒體傳播、社會轉型、市場運作等諸多外在因素的影響——這些因素為青少年生產了偶像素材,這個過程可以說是“偶像塑造”,影響著青少年對偶像的心理認同、行為模仿和情感依戀。
了解當代青少年偶像塑造中存在的問題,有利于更好地對青少年進行偶像教育,引領青少年的價值取向,服務青少年的健康成長。
青少年偶像塑造存在的問題
偶像塑造單一化。文化研究者認為,偶像是媒體工業生產出的文化產品,當媒體鋪天蓋地、大張旗鼓地宣傳各類明星的消息時,實際上就是在推動青少年接受明星文化。尤其是互聯網的發展,使娛樂文化強勢滲透到青少年生活的各個角落,他們每天睜開眼睛看到的就是與明星有關的信息,對偶像的選擇豈能不單一化?中國青少年研究中心調查發現,近七成(68.4%)少年兒童最崇拜的偶像是明星,主要是歌星(37.0%)、影星(20.5%)和體育明星(10.3%)。而崇拜文學家、藝術家、思想家、英雄、政治人物、軍事人物的少年兒童只占3%左右,崇拜科學家的占2.3%,崇拜勞動模范的更少(0.4%)。
偶像塑造娛樂化。在市場機制下,很多媒體以消費主義作為指引,娛樂節目迅速席卷中國大地,全民娛樂成為難以遏制的潮流。媒體熱衷于宣傳偶像的服飾發型、豪宅豪車、花邊新聞等,而對明星們成名成家的奮斗與努力挖掘不夠,對偶像的優秀品質和正能量的弘揚不夠,使青少年只看到偶像的一夜成名和光鮮亮麗。也就是說,大眾傳媒不僅采取了娛樂化的方式塑造偶像,還使偶像曝光在大眾面前的娛樂元素超過了道德力量和文化魅力,使青少年沉浸在過度娛樂化的環境中。
偶像塑造過度化。偶像塑造中還存在過度策劃、過度包裝、過度曝光等過度化現象。過度策劃和包裝,是指在偶像塑造的過程中,通過高度的商業運作,使一些名不見經傳的小人物迅速走紅,一夜成為“網紅”“大V”“男神”的現象。這使得青少年對成功的理解片面化,認為成功可以不費吹灰之力。同時,新媒體時代的偶像往往被過度曝光,高頻出現在青少年面前。被媒體放大和渲染的明星行為,因為頻繁占據青少年的視野而被青少年認同為成功標準,從而模糊了青少年的價值取向。此外,明星的一言一行、家長里短、個人隱私等統統被曝光在公眾面前。當一些糗事、隱私等被揭開時,偶像往往會被趕下“神壇”,而青少年的價值觀也會因此而混亂,并對偶像、媒介、大眾文化等產生信任危機。
偶像塑造幻象化。在技術邏輯下,偶像塑造的幻象化趨勢更加明顯,即強化偶像形體、姿態所具有或展現出來的某種特性,從“酷”到“萌”,從“學霸”到“吃貨”,從“老干部”到“禁欲系”……各種“人設”,實質是根據不同青少年粉絲群體的需要而制造的幻象,而非真實的存在。高度發達的工業技術體系為制造幻象提供了條件,偶像的表演依賴于技術,傳達給大眾的意象則直接是技術的產物。依托數字復制技術、利用二次元文化架構而成的虛擬偶像將幻象推向極致,如上海禾念信息科技有限公司打造推廣的虛擬歌姬“洛天依”,官方微博的粉絲數超過239萬,百度貼吧的關注人數超過35萬,成為“90后”“00后”關注度極高的流行偶像。唯美的商品影像徹底代替物質實體,沉浸在數字技術幻象中的青少年粉絲,混淆了真實和虛擬的界限,日益遠離社會真實,沉迷于虛擬空間中的感性狂歡,影響了其作為真實人的主體性發展,使之逐漸丟棄深層次的理性思考和價值追問。
偶像塑造物質化。在商業邏輯下,偶像作為商業載體,塑造的每一個環節都可以轉換為可供消費和娛樂的符號——處于偶像經濟產業鏈下游的粉絲,則是買單者。以“流量明星”“超級IP”“偶像天團”“網紅”“小鮮肉”為代表的“新生代”偶像作為文化符號紛紛登場,通過商家的精心設計,與商品、品牌乃至生活方式產生緊密聯系,吸引大量青少年粉絲為時尚消費。偶像塑造的物質化,加劇了青少年精神世界的物化傾向,逐漸剝離道德性和超越性的內涵,在一定程度上造成當代青少年價值觀念的偏離,甚至出現頹化趨勢。
偶像塑造網絡化。偶像塑造網絡化有兩層含義:一是越來越多的青少年在網絡中參與偶像塑造,二是偶像塑造過程呈現組織化、網絡化的趨勢。我國網民規模為8.29億,其中學生群體占比最多,達到25.4%,超過85%的青少年使用互聯網,他們在網上的追星行為形成了獨特的青少年亞文化——粉絲現象,即偶像文化在網絡時代的新形態。通過網絡直接讓青少年與偶像產生聯系,成為偶像塑造的新特點。在企業推動下,網絡化的偶像塑造正在成為組織化、商業化、社會化的運動:青少年粉絲既可能因為王源一句“改善鄉村教育不能沒有網絡”而自發援建一座以偶像之名命名的信號塔;也可能因為明星合影時自己的“愛豆”沒有站在C位而加入網絡混戰,使用網絡暴力;還可能將狂熱的追星行為延伸到線下,擾亂正常的社會秩序,甚至被別有用心的力量利用。
偶像塑造出現亂象的原因
商業運作的泛濫。偶像產業化時代,偶像塑造基本被商業力量主導,問題隨之而來:一是資本大量涌入,市場快速擴張,導致偶像塑造呈現高度模式化、同質化、單一化的趨勢;二是商業競爭加劇,明星及公司通過買熱搜、刷流量甚至制造負面新聞,提高出鏡率、曝光率,占領青少年的偶像世界;三是追逐經濟利益最大化,各方竭盡所能發揮偶像引導消費和娛樂的功能,導致偶像塑造中出現道德缺位。
政府作為的不到位。有研究認為,榜樣教育與偶像崇拜的協調統一,可以加強青少年對偶像功能的認知、拓展榜樣教育的空間。在現實中,“偶像榜樣化”和“榜樣偶像化”的現象普遍存在。近年來,“感動中國人物”“全國道德模范”“最美孝心少年”等評選活動在全國引起較大反響,不少青少年參與評選和學習活動。但總體來看,榜樣作用發揮有限。這體現出政府作為還有不到位之處:一是對青少年偶像—榜樣問題研究不到位,忽視對當代青少年心理發展需求、認知特點和審美取向的深入研究,在偶像—榜樣塑造中定位不準,不能滿足青少年多層次、多樣化的需求;二是塑造偶像或榜樣的主體責任不到位,塑造的理念、模式、內容、途徑和手段缺乏創新,片面追求高大全,缺乏應有的吸引力、感染力和影響力,不能充分發揮其人格引領和道德示范作用。
受眾群體的局限性。青少年是偶像文化的主要受眾,偶像塑造中的一些問題也與其局限性有關。一是身心發展的局限。青少年進入心理斷乳期,性心理快速發展,容易被經紀公司對偶像理想化、浪漫化和絕對化的塑造吸引,產生過度認同和依戀,導致情感失范。二是媒介素養的局限。面對魚龍混雜的媒體信息,青少年辨別和批判能力較差,容易混肴偶像和偶像文化,導致價值觀失范。三是思維方式的局限。青少年理性思維還有待培養,容易被資本利用和操作,導致在偶像崇拜中行為失范。
社會環境的復雜性。一是社會轉型期價值震蕩,對于主流價值觀的弘揚不夠,青少年價值多元化、世俗化和個人化的趨向明顯,精神偶像類型由生產型向消費型轉變。二是教育環境功利化,教育偏重應試、偏離現實生活世界、缺少人文關懷,偶像教育缺失,不利于青少年批判意識和自主精神的培養,不能滿足青少年對真善美的追求。三是媒介環境失衡,市場調控不力,政府對新媒體的監管滯后,低級趣味的偶像文化泛濫。
針對偶像塑造問題的對策建議
加強偶像塑造的頂層設計。“偶像—榜樣”的生成有牢固的社會心理基礎。在新的時代文化背景下,偶像塑造作為傳播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的載體之一,對于推進精神文明建設、重建道德秩序、促進社會和諧發展具有不可忽視的意義,對于推進青少年的德育工作具有不可估量的作用。完善偶像塑造的頂層設計,重點是圍繞弘揚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著力研究青少年的身心特點,以及市場經濟發展、社會生活深刻變化帶來的影響,貫通理性思維與情感體驗,協調價值目標與現實生活,融合傳統文明與時代精神,構建“偶像—榜樣”耦合機制,實現“偶像—榜樣”系統的重構。
促進偶像塑造的多元化。偶像塑造多元化,包括塑造類型、內容和方式方法三方面。其一,根據青少年的年齡、性別、興趣、社會工作、生活環境等不同的類型或層次,合理定位目標,有針對性地塑造層級性的偶像—榜樣體系,既包括明星,也包括杰出人物及身邊的人,引導青少年從不同偶像身上汲取養分,避免單一化的崇拜。其二,深入挖掘偶像的精神實質、意志情感、成功經驗、知識才能和人格特征等,明確目標導向, 塑造真實、豐富、有內涵、可效仿的偶像,促進青少年對同一偶像的多元化認同,避免娛樂化、物質化的盲從。其三,在深入研究青少年“偶像—榜樣”學習機制的基礎上,創新偶像塑造的方式方法,喚起主動認知、增強心理認同、促進知行轉化。尤其要注意借勢網絡的發展,鼓勵青少年主體參與和自主建構,在新的社會空間中拓展偶像的多元化塑造。
優化偶像塑造的社會環境。首先,確立經濟性與社會性統一的監管目標及政府主導下的政府與非政府組織結合的監管體制,建構偶像文化產業健康發展的監管模式。其次,加快制定網絡管理法律法規,建立科學高效的網絡監管機制,加強信息監控,為青少年偶像塑造構建健康的網絡環境。再次,通過建立職業規范準則、形成良好的社會輿論和監督機制,規范公眾人物的社會管理,塑造更多優質的“偶像—榜樣”。最后,多學科、多領域聯動,構建積極的“偶像—榜樣”文化,匯聚國家與社會、家庭與學校多方力量,推動社會不同層面的“偶像—榜樣”教育與社會實踐,引領青少年達到真善美的理想境界。
培養青少年理性的偶像批判能力。全面貫徹實施素質教育,有計劃地開展青少年媒介素養教育,引導他們正確使用媒介資源完善自我、參與社會。其中重要的內容是幫助他們認識偶像塑造的實質,正確認識、理解媒介中的偶像,發展獨立、理性的偶像批判能力,建立健康多元的偶像崇拜觀及人生觀、價值觀。同時,強化大眾媒介的社會效益取向,通過法律法規和經濟手段加強媒體從業者的法律、責任和倫理道德意識,引導其在經濟利益和社會利益之間尋求合適的平衡點,在偶像塑造中更加注重精神價值的引領。
(作者單位:中國青少年研究中心少年兒童研究所)
責任編輯:劉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