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代物流產業組織分工演化研究
——基于楊小凱新興古典經濟學框架的超邊際分析

袁雪妃

（大連財經學院，遼寧 大連116602）

一、引言

當前中國的物流產業組織發展迅猛，一些供應鏈上的生產企業和商貿企業及物流整合平臺正積極展開競爭與合作運作模式。我們可以發現一個現象，20世紀末期，第三方物流從第一方生產企業、第二方商貿企業脫離出來之后，經過二三十年的發展，一些生產和商貿企業又開始與物流產業緊密融合，比如“阿里巴巴”。當然這期間也有一些企業自始至終沒有把物流剝離出企業之外，比如“海爾”和“京東”，也發展甚好。還有一些第三方物流企業，基于發達的物流運輸與倉儲系統，開始跨界向供應鏈中的生產和商貿領域滲透。

物流產業組織發展的規律如何，未來相關企業將向何種模式發展，物流產業在當前這種繁榮發展的表現之下，依然缺乏基礎的、細致的理論支撐體系。本文基于楊小凱的新興古典經濟學框架，從單一企業決策到多家企業決策，對物流產業組織的演變機理進行分析，對物流產業組織未來的發展趨勢進行預測，以期對物流產業組織發展理論研究及物流企業產業模式選擇提供一點參考。

二、文獻綜述

（一）新興古典經濟學產業組織演化理論概述

1.研究目標

楊小凱（1993）研究的初衷為探索經濟增長的動力源泉，他經過研究發現經濟增長的動力來源于產業組織的演化[1]。盡管新興古典經濟學研究的經濟范圍為整個經濟系統，但若采用新興古典經濟學理論對物流產業系統的演變規律和發展的動力源泉進行研究，也是合適的。

2.研究框架

新興古典經濟學采用消費—生產者、專業化經濟和交易費用框架，打破了新古典理論單一生產者、規模經濟和價格機制的框架，將經濟研究的重心由資源配置效率轉向產業組織演化的效用及規律方面的研究。這一研究框架，恰好適合研究物流組織與供應鏈中上下游企業之間關系及影響作用，也適用于對物流整合平臺之間、平臺與雙邊客戶之間的研究。

3.新興古典經濟學理論的發展與應用

龐春（2010a）基于新興古典經濟學框架，采用一般均衡分析與超邊際分析方法，對經濟演化過程中的一體化和外包的效率進行分析[2]。另外龐春（2010b）采用超邊際分析方法對交易效率、迂回生產對資本市場形成的影響進行分析[3]。

蘇靜和婁朝暉（2005）基于新興古典經濟學框架對模塊化分工的效率進行了論證[4]；李克和楊小凱（2005）對產業組織分工與專業化過程中內生的侵占行為進行研究[5]；楊三根和段鋼（2005）采用新興古典經濟學框架對現代物流業與供應鏈的發展趨勢進行了分析[6]；張旭輝（2008）構建了一個物流外包的超邊際分析模型[7]；趙亞明（2012）基于超邊際分析視角對地區收入差距的權變因素進行分析，得出交易效率與制度環境是改善地區收入差距現狀的根本途徑[8]。

（二）物流產業相關理論簡要述評

物流理論研究是與現實經濟中物流產業發展相輔相成的，從20世紀末到21世紀初的二三十年中，物流理論研究與物流產業的發展都出現了一個井噴期。第三方物流的發展非常迅速，經過二三十年就發展成為對經濟起重要影響作用的產業。隨著第三方物流產業規模的擴大，出現了物流系統論以及物流整合理論。

隨著現實經濟中物流產業的發展，物流理論研究從最初的管理視角也逐漸提升為對供應鏈、物流整合平臺等方面的研究，甚至在最近兩年左右，在物流整合管理、大數據管理的基礎上，還出現了對流體信息追溯技術的研發。但是供應鏈以及整合平臺組織并不是企業，對于其內部成員間的競合關系，采用管理理論進行研究可能有一定的局限性，目前這方面仍然缺乏經濟學理論基礎的支撐。

本文采用新興古典經濟學框架對物流產業組織的演化進行分析，相比較新古典經濟學的SCP框架，更具有說服力，更為符合物流系統的演化過程。

三、物流產業組織分工演化的超邊際分析

本文假設物流產業經濟系統中的分工與專業化均是有關物流（logistics）的服務與產品，不涉及其他產品。對于經濟系統中生產領域的其他產品，即物流企業組織不直接消費的產品，但對物流有需求的企業卻生產，則可把此類有形產品轉換成“貨幣”產品來與專業物流企業進行交換。

另外根據新興古典經濟學的研究框架，與物流產業發展相關的經濟發展水平、科技發明及技術支撐水平等因素為外生變量，需要另外考察。為了彌補新興古典經濟學研究框架對上述外生變量處理程度差的缺點，對角點解均衡之間，即針對物流產業組織各種均衡結構之間的變換過程，采用動態對比方法進行分析。因為技術的變遷是跳躍性的，而非線性循序漸進變化的，這就導致角點解均衡呈時間序列演化趨勢。

（一）物流產業組織演化的新興古典經濟學分析框架

假設只有一個時間稟賦約束和兩種物流服務產品的情況。

1.物流產業組織的消費—生產者經濟系統：物流企業

假設1：假設對于每個物流企業只有一個時間稟賦約束T①本文研究對象的單元為企業，而企業的稟賦約束絕不僅僅只有時間，通過上面的分析可知其他稟賦資源可以轉換成時間稟賦，物流產業內比較典型的貨代企業，本身基本沒有物流運作資本，甚至可以稱為“皮包公司”，其一般是將業務外包給其他貨運、倉儲等公司來完成訂單要求，只是這樣一來可能業務運作的時間要比那些自有物流運作資源的企業要慢。另外有關其他稟賦約束的拓展分析以及關于物流企業時間稟賦的權變因素，筆者將另外進行逐步研究。，且T＞1。

物流服務水平主要體現在時間效用方面，因此在集裝集運領域開發出許多新技術新產品。總體來說物流服務創造的是空間效用（由運輸專業職能創造）和時間效用（由倉儲專業職能創造），且這兩者之間具有相互轉換關系。

假設2：假設物流產業系統內有兩種消費品，Y為運輸服務產品，X為有形的工具、設備、貨幣等。

在現實經濟中，因為物流企業是從生產企業、商貿企業中分離出來的，再者大多數X產品的專業化生產也與“生產物流”融為一體，X產品和物流產品的專業化之間存在相輔相成的作用，因此本文假設物流產業概念范疇內存在X產品。

假設有2個物流服務消費—生產者企業①這里的“消費—生產者企業”指的是對X 和Y 有消費、有生產的企業。比如1PL和2PL對物流服務Y 來說則自給自足；3PL生產Y 、消費X，即賣Y 買X。這里把有形產品的生產方、經營方作為一個整體，則X 對于1PL和2PL企業組織來說，就是自給自足的，其內部分工本文不考慮。。根據假設1和假設2，由于受到某種外生制度或者技術的影響，做運輸工作的部門（人員團隊）從生產企業或者商貿企業分離之初，除了時間稟賦外，沒有其他稟賦，相關的物流運營工具、設備、貨幣等產品（X）由生產企業或者商貿企業來提供，以此來換取之后一段時期內的物流服務（Y）。則對于每個物流消費—生產者企業，相關的生產函數以及時間約束函數設定如下：

其中：y表示第i個企業自給的運輸服務產品的數量，i=1,2；x表示第i個企業自給的物流運營工具設備的數量，i=1,2；xs表示第i個企業售出的X的數量；ys表示第i個企業售出的Y的數量；a,b分別表示生產x和y的專業化水平，即單位時間內一定專業化水平下的勞動所能生產的產品的數量，0 ＜a≤1,0 ＜b≤1，則自給自足較為經濟，當a＞1,b＞1 時，表示X和Y的專業化生產比自給自足生產有更高的效用，即具有分工經濟；tj表示第i個企業用于生產產品j（j=x,y）的時間；T表示時間稟賦約束，即一個企業可以使用的總的時間，因此這里已經刨去勞動者工作和閑暇之間的選擇，對于勞動者來說，工作的時間是可以固定的。由于企業里包括不止一位員工，因此這里的時間等價于物流企業運營時間②由于物流企業的資源稟賦，不可能無限制地雇傭勞動者，因此這里分析基本上是建立在假設時間稟賦的絕對量是固定的，當然這不否認隨著專業化生產技術的提升，時間稟賦將會相對地提高。，相對于個人來說就是指勞動。

式（1）即為本文研究的物流產業組織生產系統。

2.物流企業組織的效用

假設3：假設物流服務（Y）和物流運營工具、設備、貨幣等（X）均為同質產品；

假設4：假設對于消費—生產者物流企業來說，偏好是相同的，均具有多樣化消費的偏好；

假設5：假設現代物流產業組織的生產存在規模報酬遞增。

針對本文所界定的物流企業組織，X和Y兩種產品均為必需品，且規模報酬遞增，因此本文為簡化分析，采用特殊的C-D效用函數③如果加入中間產品，且某些中間產品在最終品生產過程中發揮的作用較弱，則采用一般的C-D 效用函數形式更為貼切，u=xαyβ,α,β ＞0，且當α+β ＞1，則規模報酬遞增，也較為符合物流產品生產特征。，則u=XY。但若加入中間產品的分析，采用一般的C-D效用函數，考慮每種產品的效用權重還是有一定的現實意義的，畢竟每種物流中間產品在物流最終品的提供過程中發揮作用的重要程度是不同的，相互之間的邊際替代率也存在很大的差異。

則當不存在市場交易費用的前提下，物流產業組織的總體效用為對物流服務（Y）和物流運營工具、設備、貨幣等產品（X）的消費量的函數：

采取各種組態進行生產的物流企業的效用如表1所示。

表1 不存在交易費用時每種組態下的企業效用

3.市場的交易效率

若物流服務的生產方式從自給自足狀態跨越到分工狀態，則勢必會出現交易。在交易的過程中，一部分產品因為交易費用的存在而變相地消耗掉了。即便后來的物流供應鏈和物流整合平臺這種虛擬的企業組織里，依然存在交易費用，只不過形式不同罷了。這里用（1-k）衡量這種交易費用，其中k代表交易效率系數。總交易費用等于每次交易費用的合計。

本文采用交易費用的模糊概念，即籠統概念，則上文效用函數式（2）可作如下調整：

存在交易費用時每種組態下的企業效用函數分別為：

自給自足組態：

（二）物流產業組織演化的超邊際分析

物流服務自給自足的生產企業或者商貿企業在作“物流外包與否”的決策時，首要的任務是面臨市場環境、分工與專業化生產模式、預期效用所作的一個戰略選擇。物流產業演變的均衡狀態，可能促進第三方物流的專業化分工、再整合發展，也可能迫使物流產業組織倒退演化為自給自足狀態。

1.分工、超邊際決策分析

物流企業作決策所需要的僅是對可供選擇策略的順序比較；再則，根據前述界定可知，物流企業資本投入均是從第一方物流、第二方物流所屬的企業那里獲得，分工相當于“分家”，因此資本投入不納入分析框架，僅分析時間投入以及其他系統內生的費用消耗，比如分工所帶來的交易費用。收益方面也只分析因專業化、生產效率提升所帶來的產品數量的增加。下面采用超邊際分析方法對物流產業組織的第一步分工演化進行分析。

根據文氏定理（Wen Theory），可以排除大多數非最優的角點解，剩下3個最優均衡解供選擇決策，如表2所示。

表2 根據文氏定理解出的3個最優角點解

一個產業組織結構中可能存在幾種組態。圖1為2個消費—生產者物流企業、2種產品的產業組織結構演示。如果物流企業數M＞2，則可能會出現自給自足組態與分工組態在同一個產業組織結構中的局面。

圖1 有2個消費—生產者物流生產自給自足和分工結構圖

在每種組態狀況下的生產能為物流企業組織帶來的效用，決定著物流企業“分工與否”的決策。

根據式（1）可以求解每種組態的效用。

第一種：自給自足組態（A）

因為自給自足，則xs=xd=ys=yd=0，且x,y,tx,ty＞0

根據式（1）和式（4）該組態決策需要思考問題為：

第二種：分工組態（x/y）

因為生產X售出Y，則xd=y=ys=ty=0，且x,xs,yd＞0，tx=T

根據式（1）和式（5）該組態決策需要思考問題為：

第三種：分工組態（y/x）

因為生產Y售出X，則yd=x=xs=tx=0，且y,ys,xd＞0,ty=T

根據式（1）和式（6）該組態決策需要思考問題為：

則根據一階導數為零的最優決策條件可以計算出：

三種組態的效用如表3所示。

表3 2個消費—生產者系統中超邊際分析最優角點解之組態的效用

比較表3中各組態的效用函數可以看出，物流產業組織的分工決策主要受到市場交易效率k、各產品的專業化生產水平a和b、產品的相對價格p以及時間稟賦約束T四個方面因素的影響，其中產品的相對價格p由決策方的博弈過程決定。

2.物流產業組織結構演化的靜態均衡

兩種產業組織結構是基于系統內有2個消費—生產者企業為假設前提的分析結果，如果把這一假設放寬，假設物流產業系統內有M個消費—生產者企業，則產業組織的結構可能存在三種模式，如表4所示。

表4 三種組織結構分別包含的組態及對應的效用

結構C為不完全分工狀態，其所包含的3個組態分別有一組企業選擇。結構D為完全分工狀態，這在現實中是一種極致狀態。雖然目前物流產業內衍生出了較多的中間產品，但仍然處于不完全分工的C結構，只是產品不僅X和Y兩種。關于多產品的分工演化需另外進行分析。

圖2 有M個消費—生產者的物流產業組織結構圖

物流產業組織結構的均衡狀態，是由眾多的物流企業組織對于生產組態選擇的結果。每一個消費—生產者決策主體都會根據所處時空內的專業化技術水平、市場交易水平影響下，其決策行為所能帶來的預期效用水平，針對可供選擇的角點解作出生產組態的選擇。而每個企業所選擇的組態，相對于物流產業所處結構中的所有組態而言，是自身能夠達到的效用最大的角點解。

表5 M個消費—生產者系統中物流企業組織分工決策的權變因素

包括處于自給自足狀態的第一方物流和第二方物流，物流產業的總體市場規模可以表達為：H（1PL、2PL外包給3PL、4PL的份額）=f[GDP，a，k]。

物流企業組織的專業化生產除了需要專業知識外，還需要專用性資產的投入（如表5所示），這些投入成本需要相當大的有效市場需求規模分攤，才能使得產品的邊際運作成本不至于比自給自足時還要高，因此專業化生產水平受市場規模大小的影響。而這種影響作用是雙向的，當物流產業的均衡專業化生產水平很高，會促進區域經濟發展水平的提升，也會刺激貨主方企業將物流業務外包，物流產業的市場規模將增大。

但是，當市場規模大到一定程度，由于信息不對稱的程度上升、交易的復雜性和風險性的提升，交易效率水平會下降，交易費用水平會跟隨上升，因此市場交易效率水平也受到市場規模大小的影響。且這種影響作用是可逆的，當物流產業的市場交易效率開始降低，使得物流服務產品交易的總交易費用升高，則市場內對于降低交易費用的需求就會上升，就會刺激物流供應鏈管理和物流整合平臺的衍生，以降低交易費用，進而刺激更多的物流業務外包到市場中來，擴大物流產業的市場規模?？梢姀拈L期來看，物流產業市場規模是內生的，短期則是外生的。

當然隨著物流供應鏈的渠道延伸和業務的擴展、物流整合平臺雙邊用戶及業務的增多，信息不對稱程度也會上升，這種虛擬組織內的交易成本也會上升，隨之而來的管理成本也會上升，就需要開發新的技術。

四、結論與展望

（一）結論

本文在對楊小凱（1993）新興古典經濟學研究框架進行了一般化處理的基礎上，構建了“物流企業、交易費用與專業化經濟”框架，從物流產業的專業化生產指數、時間稟賦兩個角度對原框架進行了拓展，對物流產業組織的演化機理進行了超邊際分析。

1.分工經濟效用。在物流產業組織信息完全對稱情況下，完全分工組織結構中產品的市場交易量只與各自的物流專業化生產水平有關，物流產品的相對價格只與專業化生產水平之差成正比，但是生產每種物流產品的物流企業的總效用相等且與交易效率k成正比、與各種物流產品的專業化生產水平之和成正比。這說明生產每種產品的物流企業，要根據各方的專業化生產水平及水平之差距確定產品交易量和相對價格水平，并且會根據各種產品專業化生產水平之總和以及市場交易效率水平來分享分工帶來的經濟效用。

2.交易費用的變化與影響。隨著物流分工的發展、物流市場規模的擴大，信息不對稱情況會加劇，交易費用會上升，分工所帶來的經濟效用與交易費用之間存在相抵消現象。交易費用的內生是產業組織演化的阻礙，而降低交易費用的目標和分工經濟的誘惑是促使物流產業組織技術研發、中間產品衍生的驅動力，比如時下流行的物流整合技術、流體追溯技術等等。當然如果在供應鏈管理或整合平臺管理過程中，產生新的交易費用，物流產業組織的演化也會出現倒退的情況。

（二）展望

本文針對物流產業組織競合決策模式所進行的超邊際分析，同樣適用于分析物流整合平臺以及物流供應鏈上的合作聯盟企業的關系。因為這些平臺、戰略聯盟、供應鏈組織均屬于虛擬企業組織，處于企業與市場之間，合作是動態的，演變可能朝前發展，也可能倒退發展。

另外超邊際分析可以用來分析并預測：物流產業組織發展過程中新的組織模式的誕生、某一組織模式穩定發展階段、某一組織模式沒落消失等現象，可能引發的經濟震蕩、未來發展趨勢等態勢，比如應急物流這一物流產業組織中以往處于邊緣的物流組織系統，在未來經濟社會發展中可能會得到宏觀和微觀層面的多重重視。

（三）本文不足與未來研究方向

本文屬于基礎性研究，還存在較大的不足，最重要的方面是針對物流產業組織的發展，利用超邊際分析所開展的靜態分析，屬于一種組織發展的、長期的框架性研究，對于國家、地區或企業作出長期的戰略決策有一定的指導作用，但對于角點解之間的組織發展歷程，本文缺乏多方動態博弈分析，這使得前述的戰略決策，在短期執行過程中，依然缺乏一定的理論支撐。

超邊際分析，還需要結合動態博弈演化分析，對物流組織在角點解之間的發展過程進行細致的分析，這樣才能使得相關的組織機構在經濟戰略和組織管理技術方面，有的放矢地去應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