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門烏蘇的夜（三首）

敕勒川

阿門烏蘇的夜

他們說，這山里有神，我第一次來

沒有遇見，但我知道神就藏在我身后的那棵山榆樹里

夜暮從四周的山頂傾瀉下來，黑暗

一下子點亮了篝火，和你的眼睛

他們喝酒，吹牛，唱歌，在山里

說著山外的事情，唯有我

孤零零地悄然入睡，我不是累了，我只想

安靜成這山間的一座小山

作為一塊離山出走的石頭，我的脾氣

和一座大山沒有多少區別，梗，直，一根筋

銘記清風與月亮的叮囑，銘記

你胸膛里溫柔的心跳

不知道是什么鳥，隱隱傳來幾聲

喑啞的鳴叫，這足以證明

我們只是幾粒雜質，讓阿門烏蘇的夜

如鯁在喉

短暫的沉默之后，篝火

一寸一寸地熄滅，飽含深意，欲言又止

而我回頭，你站在無邊的黑暗里

溫暖，明亮，安靜，像一座小小的神

從山中返回

黃昏時，我們從山谷中原路返回，仿佛

我們將已經過完的生活，又倒著

過了一遍，仿佛

我們可以從結尾開始：一個吻

正在返回你的嘴唇，日落

正在返回日出，而我們

也有足夠的時間去忘記對方，以便

再一次相逢

我們有意忽略了那些樹木、石頭和鳥鳴……

在我們開始的地方，我們又一次

坐下來，我們等待著那一刻的到來

我們正在確認對方，我們沉浸在

各自的心跳中，世界

掏出了它的第一次……

這一切，都籠罩在金色的光芒中

而我們的面容，也莊嚴了許多

日 出

太陽升起，我們就會來到人間

當我的手輕輕握住你的手

晨光照耀下的世界仿佛初戀

萬物仿佛剛剛接受了初吻

香甜而又虛幻

這是多么美好的事情，沒有什么

可以阻擋一顆愛你的心

如果不能從蔥郁的花園升起，那就從

鋼筋水泥的森林間突圍

當你把頭輕輕靠在我的肩上，朝陽

也恰好停在了一座教堂的尖頂上，仿佛上帝

也在烤著人間的爐火，溫暖而又庸常

太陽升起，我們就會來到人間

這是多么美妙的時刻，我每天都可以

暖暖地，輝煌燦爛地，愛你一次

而我們收攏翅膀，也可以在人間飛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