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之國的卡努

1

在很遠的地方，有一個風之國。所有的風都出生在風之國，風長大以后，會從風之國走向世界各地，開始他們生命的旅程，等他們老了，又回到風之國。

游歷過世界的過來風都有豐富的經驗，他們會把忠告留給孩子們：“啊，記住了，千萬不要在人類的懷抱停留！否則會忘了回家的路，很多沒有回來的風就是因為落入了人類的懷抱。”

按照風之國的規矩，每年九月會為年滿七歲的風孩子舉行成風儀式，這些接受了風冠的孩子就會離開風之國，到廣闊的天地去。

卡努這一年正好滿七歲，古德爺爺叮囑他：“你可以成就一番事業了！你越過巨人山后，要一直往東，抵達大海。你要借助大海潮汐的力量，迅速擴張，以強弩之勢席卷整個世界，成為最偉大的風！記住，不要到人類的懷抱里去，不要觸碰火苗！”

“知道了！知道了！”卡努說。離開了自己的家園，卡努奮力地飛著，目標就是直抵大海。他要形成強大的颶風，他要讓所有的人都知道他的名字！

卡努經過一片石林，遇到一個很老的風爺爺。老爺爺告訴他：“如果要成為颶風，那么你就得有一顆石頭一樣硬的心。否則，你怎么可以看著房屋被摧毀、海水倒灌、人們受災呢？到我的石林上撞一百次，你的心就硬了。不過，你可能會受傷。”

卡努毫不猶豫地撞向了石林，撞了整整一百次，他頭暈目眩，傷痕累累。不過，他感覺自己的心已經很硬很硬了。

2

可是，當他越過一個海邊小鎮時，他感到頭越來越眩暈。“哦，好痛啊！”卡努失控了，從半空中跌落下來。卡努感覺自己掉到了一個溫暖而柔軟的地方，當他明白過來的時候，他嚇壞了，因為他看到一個小女孩正張著雙臂——他掉進了人類的懷抱！

卡努慌忙騰空而起，生氣地說：“你是誰？你難道不知道起風的時候不能張開雙臂嗎？”

“ 我是小晚。呀！ 你受傷了？”小女孩關心地問。

“沒有。”卡努挺了挺胸，“我只不過是在石頭上撞了一下……哦，不是，是撞了一百下。”

“怎么會撞一百下呢？一定很疼吧？我家有治療跌打損傷的草藥，你到我家里休息一下吧，我給你擦點藥！”

“不！我才不進人類的房子！不許接近我！我最討厭人類了！”

小女孩退后了一步，小聲說：“對不起！那你先在這兒躺著，我去拿藥！我會和你保持三米的距離。”卡努聽了這話，松了一口氣，癱在了草地上。

小女孩很快拿來一個小藥罐子，小心地放在卡努身旁，“小心，藥要抹勻，再輕輕揉一下！”

可是，話音剛落，卡努就捂著眼睛“哎喲哎喲”叫了起來，藥粉掉進眼睛里了！小女孩沖過去，抱著卡努的頭，拼命地幫他吹著眼睛。卡努一把推開小女孩，嚷道：“走開！我最討厭人類的擁抱了！我是卡努，是世界上最強大的風，記住，永遠不要擁抱風！ ” 卡努說完， 站了起來，頭好像沒那么疼了，他變換了一下身形，騰空而去。

不知為什么，卡努心里有種怪怪的感覺。哦，千萬，千萬不要在人類的懷抱里停留。卡努握緊了拳頭，對自己說：“還好，我有石頭一樣硬的心！”

3

很快，卡努抵達了大海。他打算在這天傍晚借助潮汐的力量卷起驚濤駭浪，橫掃整個世界。可是，卡努突然又看到了那個小女孩——她正在山坡上放牧一群小羊！

卡努愣了一下，停住了。得等小女孩先回到屋里，不然太危險了，卡努收斂了自己的法術。可是小女孩卻遲遲不肯回去，原來一只小羊走失了。

“真可惡，看來我得幫她一把。”卡努俯身沖過去，把自己壓縮成一團小風，把小羊趕到了小女孩身邊。小女孩高興極了，“是你嗎，卡努？謝謝你！我可以送你一朵花嗎？”小女孩遞給他一朵小藍花。

卡努冷冷地說：“我不喜歡花。”“哦。”小女孩低下頭，“可是……”

“好吧，給我吧。不過請你馬上回去，因為……”卡努猶豫了一下，“因為天要黑了！”

小女孩笑起來：“今天晚上鎮里有篝火晚會，你也一起參加，好嗎？”“哦，不！我討厭火！”卡努說完，轉身走了。

小女孩快快地趕著羊群回家了。這天傍晚，颶風沒有來。很晚的時候，颶風也沒有來。

鎮里的篝火晚會上，人們載歌載舞。卡努藏在一棵老槐樹的樹冠上，悄悄地看著這些快樂的人。卡努第一次看到火，火真漂亮啊！卡努化成無形的風，躡手躡腳地走過去。他想抱一抱火，啊，好溫暖的火啊！

卡努突然想起來，不好，不要靠近火苗！他趕緊跳開，可是，他石頭一樣硬的心似乎開始熔化了。卡努升到了半空中，沮喪地低著頭，緩緩朝海邊走去……“明天再行動吧！”卡努告訴自己。

4

第二天，卡努又鬼使神差地來到小鎮。小女孩和她的媽媽在院子里剝花生，好大一堆花生呢！

“ 等她們剝完花生再行動吧。”卡努干脆坐在屋頂上，看著她們……他有些莫名地迷戀這種人間的氣息。

傍晚的時候，卡努透過窗戶，聽到小女孩和媽媽的談話：“媽媽，如果颶風來了，我們的房子就會被吹到天上去嗎？”

“是的。不過我們可以把房子修好，等你爸爸回來就開始……”

“爸爸出海一個月了，為什么還不回來？他會遇到颶風嗎？”

卡努垂下了頭。他想，怎么都得等小女孩的爸爸歸來，等他們把房子修結實了才能行……

后來，小女孩的爸爸回來了，房子也修得很結實，但卡努決定等稻谷收割完了再行動；再后來，他想等果子摘完了再行動；等雪過了再行動；雪過了后，他想等花開了再行動；花開了，他想等花謝了再行動……就這樣，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卡努一直在等待著……

卡努到很老很老的時候也還在等待著，他忘了回家的路，每天漫步在山野和云端，心里寧靜而溫和。風之國的“過來風”都說，卡努在人類的世界迷失了方向。每年，風之國的風孩子們仍然會念著那句忠告離開風之國，但是，有的風回去了，有的再也沒有回去。

//摘自《東方少年》2020年第4期，本刊有刪節，四季青/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