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政
摘?要:時至今日,在社會流動頻繁且廣泛的基礎上,社會問題不光是“空巢老人”“留守兒童”,“空巢青年”也應運而生。“空巢青年”群體的主體大都是高文化程度、高技能型人才,且“空巢青年”群體具有明顯的個體化特征。“空巢青年”在放棄傳統化提供的保障走向大城市尋求個人的全面發展和自由個性,在此過程中,“空巢現象”的產生是由于社會環境及社會階層的變更、頻繁的社會流動、個體婚戀觀念改變等因素綜合作用的結果。從全面認識和理解“空巢青年”入手,辨析“空巢青年”在個體化發展過程中的利與弊,并積極尋求解決個體化發展中的社會問題——“空巢青年”的可能路徑。
關鍵詞:空巢青年;個體化;反逆群體性
中圖分類號:F24?????文獻標識碼:A??????doi:10.19311/j.cnki.16723198.2020.14.029
“空巢青年”在社會學中的“標簽理論”中被理解為社會賦予的這個群體的一般屬性和社會印象。而關于“空巢青年”在學者眼中的解讀,既有獨立、自主、自由、積極向上、不甘平庸的正向解讀,也有空虛、無助、疏遠、凄涼的悲情化詮釋。“空巢青年”并不是市場化經濟的產物,早在工業化發展過程中的工業革命時期就出現過。無論是現在的“空巢青年”抑或過去的“空巢青年”,還是“空巢老人”和“留守兒童”,這一系列的“空巢”現象不得不引起人們深刻思考這一類群體存在的原因。城市化發展進程以及社會資源逐漸向大城市聚攏就是促使這一群體產生的兩個重要原因,且“空巢青年”進入大城市發展后,是怎樣的社會內在機制或社會環境作用促使他們選擇“空巢”的生活狀態,又不得不讓我們將目光聚焦在此類群體產生的社會條件和背景中來。
1?“空巢青年”群體產生的背景與特征
1.1?群體界定與特征
界定“空巢青年”群體,首先要確定青年年齡范疇,世界衛生組織確定的新的年齡分段將青年定義為15-44歲的人,這意味著“空巢青年”群體中80后、90后是主要人群。目前,超過5800萬人在中國過著“一個人的生活”,其中,獨居青年(20-39歲)已達到2000萬。從現有的“空巢青年”群體數量就能看出,這個問題已經成為典型的社會結構公眾議題了。“空巢青年”一般具備以下幾點特征:
首先是家庭背景及自身能力特征。一般而言,“空巢青年”大多出身于農村和中小城市,依靠自己掌握的一門或多門專業技術獨自到大城市闖蕩,總體而言,他們普遍具有較高的學歷或掌握一項專業技能。無論是從小城市考出來的“錦鯉”,還是從家鄉學到的“看家本領”,他們至少擁有一定的核心競爭力,并且肯為了實現自己的理想抱負,舍棄現有的舒適安定的生活環境。
其二是個體化社會的主要特征之——脫嵌,在“空巢青年”群體中表現為強烈的獨立自主意識,群體中的個體行為從集體行為中脫穎而出,逐漸與家庭、單位、集體分離開來。在傳統社會中,個體與家庭和集體的關系密不可分,但社會工業化的發展導致個體不再依附于傳統社會及親緣關系上,家庭的主要功能從一個為了集體的利益和目標努力的法人群體轉變成一個以個人為單位的,為其成員提供生活保障的私人領域。當基本生存已不再是奮斗目標,幸福保障不再是國家的責任時,個體的規范化、集體化人生也將進行改變,社會會強迫他選擇自己的人生,這種選擇是不自由的、自反性的結果。
其三是“空巢青年”群體本身的自尊、自信意識較強。“空巢青年”放棄家鄉的傳統化生活照顧而尋求個體化發展,意味著傳統在他們個體層面的日常生活中已經失去效用,他們需要根據自己的經驗和選擇對一個系統進行重塑或創造。正如英國社會學家吉登斯所說:“現今人類社會轉型發生“從解放政治向生活政治的轉變”,“解放政治”關心的是減少或消滅剝削、不平等和壓迫,是一種生活機會的政治,而“生活政治”是生活方式的政治,回答的是個體化社會個人應該怎樣生活的問題。”“空巢青年”不單單是一個社會群體,更是一種生活方式,反映的正是個體化社會青年對于自身生活方式的選擇和安排,也反映出“解放政治”逐步讓位于“生活政治”的時代趨向。
1.2?群體產生的社會背景
就“空巢青年”產生的動力來看,既有主動選擇也有被動適應。從主動選擇而言,許多青年向往簡單、自由、無拘無束的生活,一個人沒有牽掛,又因為如今自媒體時代的豐富內容令他們并沒有感覺到一個人生活的無趣,一個人也可以自娛自樂,還有的人是當下的處境比較艱難,不想家人擔心,拒絕親朋好友探望也不敢回家。從被動適應而言,“空巢青年”是因為當下高物價高房價,結婚成本太高而不得不繼續獨處。無論是主動選擇還是被動適應,由城市化進程總的來看,“空巢青年”群體的形成與以下社會背景有關:
首先是頻繁的社會流動。社會流動是社會成員在社會關系中社會地位的轉變,只有當人口流動引起人們的社會地位或職業角色轉變時,才具有社會流動的含義。人才流動是一種特殊的社會流動,“空巢青年”群體就屬于人才流動。根據《中國流動人口發展報告2016》顯示:“2015年末,我國流動人口規模達2.47億人,占總人口的18%,相當于每6個人中有1個是流動人口。未來一二十年,我國仍處于城鎮化快速發展階段,按照《國家新型城鎮化規劃》的進程,2020年我國仍有2億以上的流動人口。”我們可以說“空巢青年”群體是社會流動的具體體現,同樣也可以認為因為“空巢青年”群體的產生導致了頻繁的社會流動。因為“空巢青年”的流動加速了社會流動,加快了社會的進步和發展,同時,也因為有社會流動機制的現實作用,才最終導致“空巢青年”群體具備在社會中的落腳點和扎實的社會基礎。
其次是變革的婚育觀念。傳統社會觀念講究從一而終、早生多生、子孫滿堂等理念,原生家庭與新生家庭之間的界限模糊甚至沒有。在婚嫁問題方面講求的是門當戶對,雙方家庭的背景及經濟情況作為綜合考量因素。如今的婚姻講究自由觀念,破除門戶之見,也有試婚、不婚、單身、同居等理念。在生育問題上提倡晚生晚育、少生優生。又因為青年群體自身在城市中接觸人群有限,自身條件受限,城市婚戀成本與自身能力不符,不得不選擇“空巢”。部分大齡“空巢青年”在習慣了獨處之后選擇獨身主義,他們認為自己的生活完全可以自己照顧,并不需要在原有的生活基礎上再加入一個人進來打破他現有的生活節奏。
最后是嚴格的獨生子女政策。當下的“空巢青年”群體的主流是80后、90后,而20世紀80年代和90年代正是計劃生育政策嚴格執行時期,因此絕大部分“空巢青年”都是獨生子女。原生家庭就獨生子女婚姻問題表現得十分謹慎,又因獨生子女與非獨生子女在思想、行為習慣、價值觀等問題上確實存在著一定區別,導致組建新生家庭的過程困難重重。
2?“空巢青年”個體發展中的利與弊
“空巢青年”脫離了傳統社會束縛之后,成為獨立的一個社會單元。對于群體中的個體發展而言,獨居意味著個體能夠完全根據自己的規劃來發展自我的個性、生活方式、生活選擇,諸多方面都得到了多樣化和自由的拓展。克里南伯格曾在《單身社會》一書中明確提出:“獨自生活的人更容易拜訪朋友或加入社會團體,且更容易能夠創造或營造具有生氣充滿活力的城市”。從結果導論著手,“空巢青年”目前正處于事業的初創期,具備良好的技能和豐富的學識后,為了自我奮斗的過程中磨礪意志和積累經驗,對現有的只是技能實現新的總結和升級,這一修身過程本就無可厚非。“空巢青年”與“獨身主義”并不一致,這類群體并不拒絕組建新的家庭,甚至其中很多人渴望盡早構建新的愛情港灣。
然而,“空巢青年”在“逐夢”道路上尋求自我的充分實現,在享受自由生活的同時,也面臨著多重風險。費洛姆在《逃避自由》中說道:“現代社會結構在兩個方面同時影響著人。它使人越來越獨立自主、富有批判精神,同時又使他越來越孤立、孤獨、恐懼。”自由的另一種含義也意味著不確定性,“空巢青年”在享受充分自由發展的同時也承受著對未來不確定的恐懼。
綜合上述理論,并結合以往學者對“空巢青年”的解讀分析,筆者總結以下幾點“空巢青年”在個體發展中的風險:
首先是疏遠的人際關系。青年的發展是在社會中發展的,繞不開社會關系的延伸。“空巢青年”離開了原有的熟人社會進入現有的陌生社會,人與人之間的情感和關系都需要從零開始奠定基礎。而個體化社會關系呈現出的是一種臨時性的利益和興趣合作關系,更講究時效性。獨居作為“空巢青年”生活狀態的表現,更意味著“空巢青年”群體在某一地域社會關系的斷裂、中空,社會關系一旦斷裂,那么處在社會關系中的人必然得不到有效的社交需求和情感需要,最后演變成當下人們所關注的“空巢青年”孤獨無助、無依無靠的現實生活環境。
其次是群體性集體意識弱化。現今社會環境中,個體化發展同社會流動緊密相關,個體主體的發展情況僅取決于個人層面,淡化了他人及公眾的權利和義務,“以人為本”的社會理念容易被曲解成以自我為中心,看重個人利益得失而忽視了公眾的利益。依此著眼于“空巢青年”群體對個體與群體的關系來看,他們更容易漠視對群體和社會的認同感和歸屬感,從而進一步造成義務、責任、規則等公共意識的缺失。
最后是精神層面的缺陷。中國青年報社社會調查中心通過對2000人以調查問卷的形式進行調查,結果顯示有64.3%的人表示自己周邊“空巢青年”很多,其中他們認為“空巢青年”主要面臨著情感寄托缺失和生活環境差這兩大困境。“空巢青年”確實走進了大城市,但大多停留在肉體層面,沒有實現他們的“扎根”愿景,他們在心理上始終缺乏安全感和幸福感,同時也反映了上述提到的自由帶來的不確定性。雖然目前自媒體發展迅猛,其涵蓋的信息豐富且多元,人工智能對人的生活改變很大,但“空巢青年”從沉浸在自媒體和人工智能帶來的臨時性慰藉里“自拔”出來的同時,會由于現實的落差感到更強烈的孤獨和空虛。
3?結論
“空巢青年”無論是從正向解讀對個體的全面自由化發展,還是從反向人文關懷角度進行悲情化解讀“空巢”的孤獨無助,他們始終游走在夢想和現實之間,并堅持著找尋不確定性未來的準確答案。看待“空巢青年”群體,不能完全從正向推動社會流動進程而積極鼓勵,進而忽視社會對一個群體的關注和關心。應始終以個體化發展與群體性之間的社會關系為著手點,致力于在實現個體發展的全面良好的同時兼顧群體及社會的公共利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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