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村振興戰略視域下地理標志司法保護探討

劉素芳 秦其文

摘?要：地理標志是與鄉村振興戰略聯系最為密切的知識產權。強化地理標志司法保護既順應新時代鄉村振興的需要，也豐富了鄉村法治建設的內涵。需要針對相關問題和不足，在堅持司法主導，建立多元糾紛解決機制，提高維權能力和救濟效益等方面創新發展，有效發揮地理標志司法保護的作用。

關鍵詞：鄉村振興戰略;地理標志;司法保護

中圖分類號：D9?????文獻標識碼：A??????doi：10.19311/j.cnki.1672-3198.2020.14.074

我國地理標志資源十分豐富，2017年底已審批注冊有8500多個地理標志商標，80%以上是農產品，絕大多數具有“三農”特色。地理標志商標注冊后產品價格平均增幅50.11%，占產地農民總收入的65.94%，其中53.38%已成為區域經濟的支柱產業。地理標志產品在“推動鄉村產業振興，把產業發展落到促進農民增收上來，全力以赴消除貧困，推動鄉村生活富裕”方面的作用逐漸顯現，成為讓農業成為有奔頭的產業，助力鄉村振興戰略的重要抓手。

作為一種重要的知識產權，地理標志與鄉村振興戰略關系密切、依存度高，所蘊含的巨大經濟價值和社會價值、文化價值日益突顯。《中共中央國務院關于實施鄉村振興戰略的意見》《鄉村振興戰略規劃（2018-2022年）》等重要文件相繼規定保護地理標志農產品，加強農產品商標及地理標志商標的注冊和保護。學界就地理標志的開發、利用、管理、法律保護等進行了大量研究，取得了豐碩成果，如劉亞軍，2004;呂國強等，2006;李祖明，2009;王笑冰，2013;董景山，2013;于波，2018;等。但遺憾的是，學界或停留在“地理標志促進農村產業發展”的經濟探討，或局限于地理標志立法保護模式之爭，從滿足鄉村振興戰略、法治鄉村建設這個現實需求來探索研究的還很少。隨著社會主要矛盾逐漸轉變，不平衡不充分的發展導致了與地理標志有關的案件糾紛不斷增多，嚴重影響了地理標志產業健康發展。強化地理標志司法保護，既是落實鄉村振興戰略的有力舉措，也是法治鄉村建設的內在需求。

1?地理標志司法保護的內涵

地理標志作為法律術語是由1994年的《與貿易有關的知識產權協議》（《TRIPS協議》）明確提出。我國新的《民法總則》也將地理標志作為知識產權單獨列出。我國《商標法》將地理標志命名為“指標示某商品來源于某地區，該商品的特定質量、信譽或者其他特征，主要由該地區的自然因素或者人文因素所決定的標志”。另外，2005年7月15日施行《地理標志產品保護規定》界定了“地理標志產品”的名稱;2008年2月1日施行《農產品地理標志管理辦法》明確經登記的農產品地理標志受法律保護。法律關系中的客體是地理標志，要具有商業標識的可識性、自然存在的關聯性、地理名稱的真實性、客體的非物質性。實踐中，地理標志的命名通常采取“地名+產品”形式，常見有文字或圖形，也有約定俗稱特定區域的文字、短語或者符號等，能讓人識別產品的特定來源地域。如，盤錦堿地柿子地理標志產品，保護范圍限定在盤錦市現轄行政區域。五常大米地理標志產品就是以“五常”地名命名，還有白沙綠茶、西湖龍井等。

我國地理標志保護起步較晚，采取行政保護和立法保護并行的“雙軌制”保護模式。目前的文件及文獻中，尚沒有地理標志司法保護直接界定。實踐中，地理標志司法保護就是人民檢察院、人民法院依地理標志權利主體人申請，或者司法機關依職權，打擊地理標志侵權或者犯罪行為，維護地理標志權人合法權益的活動。參照2012年最高人民法院發布的《知識產權司法保護》，可在實施途徑、責任主體、適用法律、審級規定、管轄劃分、秩序設置上，進一步明晰，以利于法律效果與社會效果相統一。地理標志權利既有專用、排他使用的實體權利，也有注冊、管理的程序權利，如申請人注冊、接納會員、提出異議，提起訴訟，申請扣押等。地理標志權利主體包括申請主體、管理主體和使用主體三個。一般而言，地理標志申請注冊方式主要有三種：一是以龍頭企業為主申請，組織成一個可以吸納符合條件的其他主體進入的申請機構;二是政府或行政機關為主申請，把行業協會和一些龍頭企業納入其中組成申請機構;三是產業協會牽頭申請，組織產品推廣中心、已注冊的產品研究所等共同成立申請機構。地理標志管理主體，有的是政府相關機構，有的是代表產業群體的行業協會。保護范圍內符合條件的生產者，有權使用地理標志，他人在先善意取得含有地理標志的商標可以與地理標志共存。

2?地理標志司法保護在助推鄉村振興戰略中的作用

“產業興旺、生態宜居、鄉風文明、治理有效、生活富裕”是鄉村振興戰略的總要求。決定地理標志產品特定的質量、信譽、特征的自然因素或者人文因素，與鄉村振興戰略總要求密切相關，經略好地理標志是實現鄉村振興的有力抓手，司法保護提供了強有力的法治支撐，有利于實現“農業強”“農村美”“農民富”的總目標。

一方面，能夠提供強有力的法治保障。地理標志保護是世界性的話題，歐盟國家一般采取了司法強保護措施維護地理標志權利，以確保競爭優勢。司法保護具有穩定性、導向性、終局性和權威性的制度優勢，以具有較高的法律素養和司法經驗的職業法官為司法保護主體，按照嚴格的知識產權訴訟程序和相對統一的法律適用，在司法體系內部監督制約下，處理結果將獲得更強的穩定性和權威性。審判機關保障權利人的程序權利和實體權利，通過審理民事訴訟案件，判令侵權行為承擔不利后果;通過行政訴訟裁判，及時糾正地理標志行政行為中的不當之處，監督依法行政;通過刑事審判嚴厲打擊違法犯罪行為，維護市場經濟秩序，有利于實現地理標志產品的產業化、優質化、品牌化發展，有利于農村振興與產業興旺。地理標志司法保護的過程，就是鄉村普法和法治的過程，有利于提高農民的法律意識，促使農民遇事找法，減少鄉村矛盾沖突，促進“法治鄉村”建設。

另一方面，能夠有效促進農村整體進步。地理標志案件訴訟時必須事實為根據、以法律為準繩，通過一系列的司法活動，地理標志產品所依賴的特定地域的自然因素或者人文因素，將越來越明確、越來越規范、越來越嚴格。地理標志權利人為保護核心競爭優勢，必須不斷加大對氣候、土壤、水質等自然生態環境以及集聚于地理標志產品中傳統文化、技藝等人文精神的保護力度，以維持好鄉村自然環境和人文傳統，有利于實現集自然生態和精神文明于一體的“農村美”;地理標志司法保護通過法律解釋規范地理標志產品制作流程，有助于建立現代農業生產全過程標準體系，發展農村區域品牌經濟，有利于實現“農業強”。地理標志司法保護能提升地理標志產品的知名度和美譽度，使消費者愿意為地理標志產品的高溢價買單，有利于實現“農民富”。農業強了、農村美了、農民富了，農民心情舒暢，安居樂業，有利于農村形成安定有序、欣欣向榮的政治生態，有助于實現富強、民主、文明、和諧、美麗的新農村。

3?我國地理標志司法保護的現狀

3.1?地理標志司法保護重要性不斷凸顯

在頂層設計上，黨中央、國務院出臺了一系列方針、政策來推動發揮知識產權司法保護的主導作用，最高人民法院提出了為實施鄉村振興戰略提供司法服務和保障的意見，《中國知識產權司法保護綱要（2016-2020）》明確堅持“司法主導、嚴格保護、分類施策、比例協調”的基本司法政策。從2010年到2017年9月20日，除因各種原因沒有在網上公布外，中國裁判文書網上發布的涉及地理標志的案件有800余件。訴訟爭議的焦點相對集中在申請注冊、確權授權、審查標準、管理規則、侵權責任等方面。黑龍江“五常大米”地理標志證明商標侵權糾紛案、浙江食品公司與國家商標局行政糾紛案等案例中，法院通過嚴格的訴訟程序，規范的語言解釋和適用法律，有力維護了地理標志合法權益。在典型案例示范引導下，“對于法律界限不太清晰的商標案件，當事人更愿意訴諸司法，讓法院明確界限和標準。”

3.2?地理標志司法保護存在諸多問題

實踐中，地理標志司法保護仍存在許多不足。一是涉及地理標志法條較多且比較分散，審判中理解和適用法律有差異。目前，我國缺少統一的地理標志法，保護內容散見于10余部法律法規或規章中。《民法總則》明確了地理標志專有權利。《商標法》規范了地理標志權利和義務和侵權后果。《農業法》《反不正當競爭法》《消費者權益保護法》和《產品質量法》也提及加強保護，《地理標志產品保護規定》《農產品地理標志管理辦法》有比較具體的規范保護措施。一些地方政府深刻認識到地理標志的巨大價值，還出臺了專項保護規范。但，地理標志概念表述并不完全一致，特別是對有關鍵作用的歷史因素、人文因素沒有統一的評價標準。而地理標志案件涉及行政確權、主體和客體資格認定、侵權行為和責任、損害評估等，既要考慮政策內容，又要適用法律、規章，還包括傳統文化等許多內容，容易導致法官對法律規章政策的理解和適用都會存在差異。二是“雙軌制”保護模式下，司法保護與行政保護銜接不順暢。司法審判在許多方面與行政處理存在競合之處，都有對侵權行為的認定，侵害結果的評估，行為與結果的因果關系判斷。行政機關對地理標志予以多重管理，做出了不同的審批條件、程序和技術要求且程序獨立化，導致司法機關與行政機關對侵權認定標準不一，甚至出現完全相反的結果。三是案件審判受到諸多制約，救濟效益不明顯。司法權具有被動性的特征，需要根據當事人的申請進行裁判，因而可認為司法保護有一定的被動性。有的生產者、經營者利用這種被動性，弱化對法治的敬畏心理，受利益驅使常出現不誠信行為，如采取各種手段破壞證據等，增加了地理標志案件審理難度。訴訟中還存在確權程序復雜、侵權舉證難度大，維權存在“贏了官司、丟了市場”以及判決執行不到位等情況。另外，假冒偽劣地理標志產品生產和銷售違法成本低、利潤卻很高，許多人鋌而走險。四是權利分散弱化司法保護效果。地理標志權利主體分散，嚴重消減了維權能力。申報主體五花八門，有政府部門或其下屬的事業單位，有行業中的龍頭企業，有農村服務中心等。各權利主體由于資金、技術、取證等原因，對地理標志產品監管力量十分有限，“注而不用、用而不管、管而不暢”等比較突出。地理標志名稱還存在通用化危機，商品質量和品牌形象控制不嚴格，自然因素或歷史、人文因素的核心作用被淡化，逐漸變為同類商品的通用名稱，甚至出現“公地悲劇”。

4?完善地理標志司法保護的對策建議

一要增加地理標志司法保護資源供給，提高司法主導法律適用標準力度。最高人民法院關于為實施鄉村振興戰略提供司法服務和保障的意見要求，堅持把開展涉“三農”司法審判、服務和保障作為法院工作的重中之重，增加鄉村地區司法資源供給。針對《地理標志法》短時間內難以出臺的情況，司法權威部門在總結地理標志審判經驗的基礎上及時明確相關規定，對法律適用問題做出統一解釋和規定，促進法治的統一。地理標志案件涉及傳統文化、生產技術等專門性問題，侵權訴訟常常疊加其他訴訟程序，要加強知識產權專業化審判機構配置和審判人員培養，加強基層法庭、巡回法庭建設，使地理標志一般糾紛能就近就便解決，復雜糾紛能快速裁決，重大案件有法院體系保障。法院在涉及地理標志案件審判時，突出自然、人文因素和質量、信譽特征以及特定區域這三個核心要素的法律適用，依法破除地理標志使用、交易、保護壁壘。

二要加強“雙軌制”協調互補，逐步建立糾紛多元解決機制。行政機關與司法系統之間要建立一套協同審判機制，能有效地銜接地理標志行政確權、行政執法與司法審查和司法監督程序。針對我國地理標志數量眾多，分布區域主要在農村，生產者主要是農民等實際情況，各級政府需平衡城鄉差距、地域差別、文化差異，利用好鄉村調解、縣市仲裁、司法保障相結合的糾紛調處機制，逐步構建鄉村調解、仲裁、行政裁決、行政復議、司法訴訟有機銜接、相互協調的多元化糾紛解決機制，努力滿足地理標志生產者、管理者、消費者等不同群體法律服務需要，優化農村營商環境。

三要發揮地理標志審判案件價值導向，提高救濟效益。要讓人們看得見保護的效果，才會產生“遇事找司法”、尋求司法保護的積極性。法院要規范受理和審查申請財產保全、法庭禁止令的程序，做到依法、及時、有效地采取保全措施，有效解決地理標志司法保護“賠償低”的問題，激發人們生產積極性和保護自覺性。法官制作規范的裁判文書，清晰明了地辨析法律界限，使法律變得更加可操作，增強人們適應法律規則的信心。司法審判依法懲處不誠信訴訟行為，讓所有人都尊崇司法裁判的價值導向。

四要創新開展法治宣傳教育，提高地理標志權利主體維權能力。結合法治鄉村建設，落實“誰執法誰普法”要求。司法機關積極收集和挖掘涉地理標志的案例資源，通過以案說法等方式，充分利用紙質媒體、電子媒體等載體，發揮微信公眾號、行業門戶網頁等功效開展宣傳，讓廣大農村群眾接受法治教育，提高人民群眾尊法學法守法用法意識。法院針對重點、熱點問題提出司法建議，促使相關政府部門、行業協會以及企業重視依法加強地理標志保護。可考慮組成由政府指導，人民法院協助，行業協會負責主管的宣教機構，開展地理標志訴訟業務知識學習，提高權利人參與司法保護的能力，提高地理標志核心競爭力。

習近平總書記說：“機會總是留給有準備的人，也總是留給有思路、有志向、有韌勁的人們的。”進入新時代，我們需要抓住機遇，創造更多地理標志司法保護的“中國智慧”和“中國經驗”，不斷提升地理標志在“三農”發展中的貢獻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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