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楠 唐詩吟 孫卓鈺



摘 要 家庭觀眾是博物館觀眾的重要組成部分。在吉林省博物院,采用觀察法,根據吸引力指數、持續力指數和四象限分析法對家庭觀眾的博物館學習進行評估。與普通觀眾相比,家庭觀眾對于參觀體驗的要求更高,但其平均參觀時間較短,平均參觀展品數量也較少,且持續力下降的速度很快,非常容易疲憊。調查發現,家庭觀眾在參觀博物館的過程中伴隨著大量的行為互動和語言交流。其中,行為互動可分為積極行為/互動和消極行為/互動,將影響家庭觀眾的參觀時間和學習體驗。而不同家庭觀眾采用的語言交流方式有著很大的差異,也會影響家庭觀眾的參觀時間和學習體驗。值得注意的是,與生活經驗、知識背景有一定關聯的展品可促進家庭成員之間的互動和交流。研究結果為日后博物館開展針對家庭觀眾的展覽和活動提供了參考依據。
關鍵詞 家庭觀眾 博物館學習 參觀時間 行為互動 語言交流
0 引言
當今,博物館的“社交性”日漸凸顯,越來越多的觀眾以社會群組成員的身份前往博物館。這些群組有自己的歷史,獨立或是共同組成了學習社群[1]。家庭觀眾即“至少一個小孩和一個成人(家長身份)的社會團體組合”[2],因其成員之間的親情氛圍和持久影響力,在行為模式上與博物館的其他社群相比有著顯著的差別。本文討論的是家庭觀眾群體中的親子家庭,即父母攜帶一名或二名子女的家庭,以吉林省博物院為調查對象,試圖探索兒童與家長共同參與的博物館學習之旅。
1 理論基礎
家庭觀眾一直被視作年齡不同,卻具有共同語言、思想和價值觀的學習群體,他們的互動持久且密集,又具有許多交流與單獨個體同時進行的學習方式[3-4]。他們以博物館展示為起點,與生活中的事物相聯系,進而構建屬于家庭的共同意義[2,5-6]。根據評估觀眾學習的三種指標:“吸引力指數”“持續力指數”“交流指數”[7],是否在某展品前駐足與觀眾的注意力是否被吸引有直接關聯,這是任何學習方式的首要步驟[8]。不過,被某一展示吸引并持續吸引的時間可能與學習有關,卻并不能作為博物館學習的唯一評估指標。事實上,在決定觀眾參與展覽的程度上,參觀時間和互動行為是不同的衡量標準。互動行為通常分為行為互動和語言交流[9]。當觀眾有較多的互動行為時,他們將獲得更多的知識和更好的學習效果[4]。基于此,在全家人共同興趣的驅使下,家庭可以建立深入、共享的特定領域知識庫[10-11]。
2 研究背景
吉林省博物院是一座歷史與藝術博物館,現有文物藏品12萬余件。作為反映地域歷史文化的一部大型通史陳列,該館的“白山松水的記憶——吉林省歷史文化陳列”生動地展示了自有人類活動以來,吉林省的滄桑與變遷,體現邊疆各族人民不斷的交流融合,共同創造中華民族文化的恢宏進程。本文選取了其中涵蓋舊石器時代到青銅時代的“文明曙光”單元,展廳面積達628 m2,展線為200 m,共有775件實物展品、119項輔助展品(43項文字展板、65項圖片展板、6項多媒體設備、5項場景復原)。
如圖1所示,我們在展廳中挑選了60個參觀點。2017年9—11月期間,通過記錄展廳中133組親子家庭觀眾的參觀時間、行為特征,重點觀察參觀過程中發生的行為互動和語言交流,從而進一步了解博物館家庭觀眾的學習情況。
3 結果與討論
3.1 參觀時間
在本次調查中,家庭觀眾的平均參觀時間為729 s,平均參觀展品數量為16.2個;非家庭團體觀眾的平均參觀時間為904 s,平均參觀展品數量為18.7個;個體觀眾的平均參觀時間為724.8 s,平均參觀展品數量為17.1個[12]。參觀時間短在暗示展品對家庭觀眾吸引力不足的同時,也證實了與普通觀眾相比,家庭觀眾這一群體對于參觀需求的特殊性,并且家庭成員內部的需求各不相同,彼此之間有著緊密的情感紐帶和親情責任。家庭觀眾的休閑選擇源自對學習互動以及舒適環境的渴望,與普通觀眾和博物館工作人員的選擇標準形成了鮮明的對比[13]。
3.2 吸引力指數和持續力指數
吸引力指數是衡量觀眾對展品注意力高低的量值,表示為對某一展示觀看時長超過3 s的觀眾人數占觀眾總人數的百分比[14]。
吸引力指數=? ×100%
其中,有效觀眾樣本是指對某一展示觀看超過3 s的觀眾人數,觀眾總樣本數是指收集到的全部觀眾的數量。
除了吸引力指數,持續力指數也是衡量觀眾對展覽喜愛程度的一個重要體現,表示為被某一展示吸引的所有觀眾參觀時間的平均值。
持續力指數=
其中,總有效時間是指觀眾注視某一展示的有效時間總和,有效觀眾樣本總數指注視該展示時間超過3 s的觀眾總人數。
由圖2、圖3可知,在本次調查中,展品對家庭觀眾的吸引力指數總體低于普通觀眾,且折線圖起伏更大,而持續力指數的趨勢線斜率則相對較小,即家庭觀眾的持續力下降速度更快。
3.3 行為互動
家庭觀眾的行為互動,包括操作設備、看圖片和讀展板、拍照和攝影、積極行為/互動、消極行為/互動等。其中,積極行為/互動主要指父母照顧孩子,如引導孩子沿著正確的參觀路線、抱起孩子讓其接觸看不到或夠不著的展品等。消極行為/互動主要指父母的不當參觀行為,如打電話、玩手機等,以及孩子的不當參觀行為,如在展廳中跑跳、大聲喊叫等。比起家長,孩子的消極行/互動更多。
如表1所示,在本次調查中,家庭觀眾最普遍的行為互動是看圖片和讀展板(49%),不過其以家長為主,孩子卻很少有這種行為。29%的家庭觀眾操作了設備,大部分都是由孩子主導的。這與朱迪·戴蒙德(Judy Diamond)的調查結果一致,孩子比父母更偏好操作設備,而父母則更偏好看圖片和讀展板[4]。16%的家庭觀眾在參觀過程中拍照和攝影,包括自拍、合影和只拍展品、場景。5%的家庭觀眾有重復參觀的情況,15%的家庭觀眾參觀缺項。研究發現,家庭觀眾的實際參觀路線與策展人員的預期存在較大差異[9]。究其原因,可能是因為部分觀眾不熟悉參觀路線。除此之外,重復參觀也意味著家庭觀眾對不同知識的聯系思考,或對同類知識的鞏固復習。
3.4 語言交流
語言交流是一種科學實踐的形式,其對學習的重要性在很多領域都得到了廣泛認可[15-16]。在本次調查中,僅有3%的家庭觀眾選擇了聆聽講解員的講解。絕大多數家庭觀眾通過成員之間的問答完成了參觀和學習,但由于家長采取的指導性策略不同,可分為以下三種類型,最終導致在參觀時間、語言交流上出現區別。
類型A:師生關系(見圖4)。語言交流最少,主要方式為提問和回答。孩子提出問題,家長借助配套說明回答,但有些問題難以解答,無法從展覽中獲取信息,家長便會忽略。由于缺乏必要的溝通,此類家庭觀眾的參觀體驗往往不佳。
類型B:故事講述者(見圖5)。語言交流較多,主要方式為提問、詮釋和聯想。當遇到與家庭成員的生活經驗、知識背景相關的展品時,家長常以講述故事的形式與孩子進行互動,而不在意問題的答案和結果。此類家庭觀眾對展覽的參與程度較高,具有良好的參觀體驗,但在學習模式上仍屬于單向的信息輸出。
類型C:興趣盎然的伙伴(見圖6)。語言交流最多,主要方式為提問、回答、假設、判斷、選擇、分析和描述。所有家庭成員都是優秀的共同學習者,家長鼓勵孩子發散思維和自由表達,雙方在互動過程中加深對展覽的理解。此類家庭觀眾通常需要輔助展品與之配合,如文字、圖片展板以及多媒體設備、場景復原等,以激發探究欲。
3.5 四象限分析
如圖7所示,根據展覽中家庭觀眾的參觀時間、行為互動和語言交流,我們通過四象限分析法研究對應的60個參觀點。其中,橫坐標表示語言交流的頻率,豎坐標表示參觀時間的長短,點的大小則表示行為互動的程度。
(1)參觀時間短,行為互動、語言交流少。
這類展品大多位于展線的后半段,根據吸引力指數和持續力指數,此時觀眾正處于疲勞期,在參觀過程中逐漸出現精力耗竭、注意力渙散。對大部分家庭觀眾而言,文字、圖片展板的吸引力普遍偏低,如⑥東北地區舊石器古時代人類分布與年代對照表、12立新遺址人工打制石器基本特征展板、38吉林省歷史地圖:漢等。另外,同一展柜中密集擺放的展品,若外形不突出,也很難引起家庭觀眾的關注,如32后太平遺址飾品、33后太平遺址陶壺,41帽兒山侈口束頸筒形罐、42帽兒山柱把豆、44帽兒山18號墓場景復原,45石驛彩嵐日光鏡、46石驛彩嵐瑪瑙、綠松石飾件,以及51老河深鐵劍、53老河深銅鍑、55老河深瑪瑙珠金管項飾件、56老河深銅環(懸掛)、57老河深銅環(平放)等。
(2)參觀時間長,行為互動、語言交流少。
這類展品具備一定的交互性,但設計上還有所欠缺。孩子們對20龍文化觸摸查詢一體機、37“漢唐”觸摸查詢一體機、50銅鏡互動顯示屏等較為感興趣,主動操作設備,然而卻未能引起家庭成員之間的語言交流。對于35青銅短劍、47(地中柜)鎏金銅面具、48(地中柜)“丙午神鉤”銅帶鉤等重要展品,家庭觀眾大多駐足拍照和攝影,但因輔助信息不足,并沒有引發深入的討論。
(3)參觀時間短,行為互動、語言交流多。
這類展品與日常生活的關系密切,能夠調動家庭觀眾的語言交流和行為互動,但僅為走馬觀花,草草結束,如⑧榆樹人頭骨復制品、11安圖人臼齒、16骨魚鏢、24金谷遺址石磨盤、石墨棒等。此外,由于男性觀眾對軍事的偏好,父親往往會在18骨柄石刃刀和52老河深出土兵器展板前駐足停留。
(4)參觀時間長,行為互動、語言交流多。
這類展品兼具教育性和交互性。其中,④遠古人類展板和⑤人類體質進化過程示意圖運用圖文結合,喚起了家庭觀眾對于相關知識的拓展和延伸。值得注意的是場景復原等歷史文化背景的關聯演繹,如⑨榆樹人、安圖人生活場景復原是整個展覽中家庭觀眾參觀時間最長且行為互動、語言交流最多的展品,近2/3的家庭觀眾在此停留。再如13石器加工視頻,雖然影片時間較長,但超過半數的家庭觀眾從頭看到尾,并互相討論加工石器的方法。
4 結論
綜上所述,在本次調查中,家庭觀眾的平均參觀時間比普通觀眾短,平均參觀展品數量也比普通觀眾少,且持續力下降的速度較快,非常容易疲憊,位于展線后半部分的展品往往很難吸引注意力,一定程度上暗示了家庭觀眾對博物館參觀體驗的要求更高。家庭觀眾在參觀過程中的行為互動、語言交流會直接影響其學習效果,雖然他們青睞交互性展品,符合“家庭友好式”展覽的設計要求[17],但事實上這些交互性展品并不能促進成員之間產生更多的行為互動或語言交流。
因此,若想要滿足家庭觀眾的學習需求,不妨采用一些簡單易行的干預方法:(1)開發家庭觀眾專用的學習單或導覽設備,跟隨地圖引導循序漸進地開展觀察、回憶、反饋和分享等學習策略;(2)巧妙利用游戲(如尋寶比賽等)和工具包(如卡片、手電筒、拼圖等),比如英國維多利亞和阿爾伯特博物館的“感官背包”項目,借助一系列與展覽相關的觸覺物體,為家庭觀眾提供了多感官探索的機會。總之,關鍵在于提升家庭觀眾的參與程度,增強親子間的互動行為,進而優化博物館學習,讓他們在團隊協作中完成對所接受知識的意義構建。
致謝
特別感謝吉林大學考古學院博物館學系教授張文立、吉林省博物院公眾服務部主任張淑娟的指導與幫助,以及參加調查的吉林大學考古學院博物館學系2013級本科生冀佳偉、黃磊、王珣、張振騰、王晨、王凱、潘昱穎、梁雨嘉、楊雯雯、徐子瑩、李恬欣、陳英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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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01-29收稿,2020-04-01修回)
作者簡介:馮楠(1984—),女,副教授,研究方向為博物館教育學、博物館環境學,E-mail: fengnan@jlu.edu.cn。
Interaction, communication and learning of family visitors at Jilin Province Museum// FENG Nan, TANG Shiyin, SUN Zhuoyu
First-Author's Address School of Archaeology in Jilin University, E-mail: fengnan@jlu.edu.cn
Abstract For all the forms of group in which one visits a museum, families are the most frequent visiting group. This study focuses on evaluated indicators of during-visit learning time spent, exhibit engagement, and interaction behavior, which were obtained by observing visitor behavior in the hall at Jilin Province Museum. Compared with non-families visitors, family visitors care more about their visiting experience, among them, behavior interaction can be divided into positive behavior and negative behavior, which will affect the visit time and learning experience of family visitors. The communication trend are very different, which will also affect the visit time and learning experience. It is worth noting that exhibits are related to life experience and knowledge background can promote physical interaction and verbal interaction between family members. The research results provide a reference for museums to conduct exhibitions and activities aimed at family visitors.
Keywords family visitors, museum learning, visiting time, physical interaction, verbal interactio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