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志強 李樂
[摘 ?要]鄉村治理現代化是國家治理現代化的重要組成部分。宗族觀念是影響鄉村治理現代化的現實性與歷史性交織的重要因素。在不同時期,宗族觀念為推進鄉村治理貢獻了積極力量,但也暴露出一些消極影響。消解宗族觀念在鄉村治理現代化中的負面影響,要健全村民自治機制,推進鄉村民主政治發展;引入市場競爭機制,營造鄉村公平競爭環境;激活各類治理組織,防止治理主體有名無實;加大法治工作力度,鞏固鄉村社會治安效果。
[關鍵詞]鄉村治理現代化;宗族觀念;宗族勢力
[中圖分類號]C94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672-2426(2020)06-0068-06
一、引言
鄉村治理是國家治理的一個重要而特殊的場域,它關系重大,涉及面廣,影響因素多,成為治理領域越來越關注的重點和難點。近年來,黨和政府對鄉村治理進行了深入探索,從頂層設計上謀劃了鄉村治理美好藍圖,也制定了一系列切實可行的戰略舉措,鄉村治理新局面得以打開,鄉村發展新面貌呈現可喜變化。現階段,我國社會主要矛盾已經轉化為人民日益增長的美好生活需要和不平衡不充分的發展之間的矛盾,廣大村民對民主、法治、公平、正義等有了更高追求,這意味著我國鄉村治理任務仍然繁重復雜,實現鄉村治理現代化的目標仍舊任重道遠。從本質上講,“鄉村治理現代化是以現代價值理念、現代公共規則、現代行為規范為基準和目標的歷史發展趨勢”[1],這一趨勢全方位體現了“現代”元素。然而,這一發展趨勢,仍受到部分因素的影響和制約。這些因素中,既有歷史性的遺留問題,也有現實性的矛盾挑戰。其中,宗族觀念是影響鄉村治理現代化的現實性與歷史性交織的重要因素。
“中國是一個宗族傳統深厚的國家,宗族與村莊的聯系尤為緊密”[2],這種聯系體現在鄉村治理的方方面面。某種程度上說,“傳統時代的鄉村治理主要依靠宗族、宗教、鄉約等組織”[3],盡管時代在變遷,宗族觀念的影響卻一直伴隨著鄉村治理的演進而存在,時至今日,“宗族的實際作用并沒有隨著現代化的理論演進而消失,相反在鄉村治理中一直發揮著舉足輕重的作用”[4]。廣大中國的農村地區處處可見宗族觀念的影子。小到日常生活矛盾的調解,大到宗族祭祀、婚喪嫁娶,甚至村集體的重大經濟決策、村委會班子的選舉等重要活動,都可見宗族觀念和宗族勢力的影響。
總體而言,在不同時期宗族觀念在一定程度上對推進鄉村治理具有積極的作用,但是也暴露出一些消極影響。實現鄉村治理現代化,就必須審慎對待宗族觀念的影響,讓村民從消極的宗族觀念中解脫出來,竭力消除宗族觀念不適應新時代鄉村治理現代化的消極影響,使鄉村的政治、經濟、文化、社會等各方面發展都更加健康、有序,更有活力。
二、江西省吉安市T鄉的宗族概況
位于江西省吉安市的T鄉是一個人口約2萬的小鄉,鄉政府位于園內村,下轄園內、洲上、謝坊、邱坊、中洲、金溪、元南、石倉、婁元九個行政村,有吳、謝、邱、徐、林、周、李、婁、饒、姚等姓氏人口,其中吳、謝、徐、邱、林是大姓,吳姓人口占比約為70%、謝姓人口占比約為12%,邱、徐、林等姓氏人口各約占4%,剩下的姓氏合占約14%。吳姓宗族在園內、中洲、洲上都有祠堂,謝姓在謝坊有祠堂,徐姓在金溪有祠堂。吳姓以村為單位,都有各自的宗族勢力。謝姓的宗族勢力在謝坊村內,徐姓的宗族勢力在金溪村內,邱姓的宗族勢力在邱坊村內,林姓的宗族勢力在元南村內。其余的小姓雖然有一定的人數,但是宗族勢力不大。這是一個典型的包括大小姓氏宗族的鄉鎮,既有同姓不同宗的特點,也有異姓同村、大姓小姓雜居的特點。
在T鄉下轄的九個行政村中,園內、洲上、中洲和石倉四個村吳姓人口占比高出95%;謝坊村謝姓人口占比高出97%;邱坊村吳姓人口和邱姓人口占比持平,還有約10%的周姓人口居住在邱坊東門寨自然村;金溪以徐姓人口居多,也有40%左右的吳姓人口;婁元吳姓人口為主,還有25%左右的李姓人口;元南吳姓人口為主,還有40%左右的林姓人口。
可以看出,吳姓人口廣泛分布在除謝坊以外的其他八個行政村,集中分布在園內、洲上、中洲、石倉四個村。在現任村兩委干部中,吳姓村支書有園內、中洲、邱坊、洲上、石倉、婁元、元南7個行政村,占比77.8%,金溪村支書為徐姓,謝坊村支書為謝姓;吳姓村主任有園內、中洲、洲上、石倉、金溪5個行政村,占比41.7%,元南村主任為林姓,謝坊村主任為謝姓,婁元村主任為李姓,邱坊村主任為邱姓。村兩委村支書和村主任18個名額中,吳姓占了12個,占比66.7%,其他姓氏占了6個,占比33.3%,和整體姓氏比例接近。
近30年中,園內和中洲原本是一個行政村,后來分為兩個行政村,但是其吳姓人口卻“各自為政”。園內、中洲、石倉、洲上4村吳姓人口有許多沿用了相同的名稱輩分(高、道、周、新等,有些同姓不同宗),但是不同行政村的吳姓人口之間存在差異,園內、洲上、中洲互相交界,時常會產生矛盾,這是同姓宗族間的矛盾。
謝坊、金溪分別是謝姓宗族和徐姓宗族為主的行政村,在T鄉吳姓獨大的局面中獨樹一幟,兩村互相接壤,也是時有矛盾。歷史上,謝坊和園內也產生過許多宗族矛盾,這是異姓宗族之間的矛盾。
綜上所述,T鄉姓氏以吳姓為主,謝姓、徐姓、邱姓次之,間雜其他各姓。吳姓同姓不同村間存在矛盾,不同姓氏之間也存在矛盾。整體分布規律是吳姓在園內、中洲、洲上、石倉4村中占絕大多數,在謝坊幾乎沒有,在其余4村中也占有一半左右的比例。
三、宗族觀念對鄉村治理現代化的影響
宗族觀念在不同時期對鄉村治理的影響是不同的。當前,我國正大力推進鄉村治理現代化,宗族觀念在這一進程中既體現出正向的積極影響,又不可避免存在著負向的消極影響,這些影響表現在政治、經濟、文化、社會等各個方面。
1.政治方面的影響。宗族在鄉村政治中發揮著舉足輕重的作用,宗族觀念對鄉村政治存在正反兩方面影響,涉及鄉村選舉、村務決策、民主監督等各方面活動。實踐中,村黨支部和村民委員會的選舉是實現農村自治的基礎保障,宗族觀念影響鄉村政治的核心就是影響選舉。從積極意義上看,在選舉過程中,不同姓氏宗族為了保障本宗族利益,會在各個具體環節加強博弈,密切關注其他宗族的各種舉動,從而強化選舉中的監督,在一定程度上能減少隱蔽性極強的違法行為發生。在選舉結果上,宗族觀念的深遠影響得益于“多數規則”在鄉村政治中的運用。一般情況下,大姓宗族在選舉中處于有利地位,能憑借多數選票成為鄉村政治中的掌權者。為了平衡不同宗族的利益訴求,選舉中獲勝的大姓宗族精英很可能以村莊的整體利益為重,從維護全體村民利益出發,這樣一來,全體村民的共同體意識會得到擴散,在共建共治共享格局下,很多不必要的內耗也可以得到避免。
但是,宗族觀念對鄉村政治的消極影響更加值得警惕。“在宗族觀念影響下,血緣親疏成為村民投票的重要判斷標準,不支持本族人可能會帶來冷對、謾罵的不良后果。”[5]這也是大姓宗族獲勝的重要心理基礎。如果大姓宗族在選舉中讓自己的候選人去競爭村黨支部和村委會的所有職務,小姓宗族可能會因為當選無望而采取不正當的手段干擾選舉,對正常選舉產生惡劣影響。在大姓宗族順利當選后,村內的資源就進一步集中在大姓宗族手里,宗族間權利失衡的現象就會越演越烈。在話語權極度不平衡的情況下,除非大姓宗族本著公平對待所有村內宗族的原則去處理村務,否則,選舉的結果會與公平正義背道而馳。即便村內宗族勢力分布相對均衡,其選舉過程也將充滿不確定性,選舉結果可能更加不盡如人意。在各宗族勢力相差不大的村莊,只要有族員當上了村支書或村主任,其所在的宗族在任期內就會比其他宗族更加得勢。這種情況下,每個宗族對于村支書和村主任的位置都趨之若鶩,競選中可謂“八仙過海,各顯神通”,甚至不惜采取非法手段。
可以看出,選舉這一民主制度在農村得不到正常實施,一定程度上是宗族觀念和宗族勢力干涉的結果。在這種宗族觀念優先的農村地區,推行法治建設的難度可想而知。讓宗族勢力不再成為村干部的“入場券”是解決民主選舉困境的必要前提。如何讓正確的人當村干部,還要從改變深入人心的宗族觀念做起。
2.經濟方面的影響。互幫互助是農村鄰里之間的典型特征,這種特征成為共同克服一家一戶難以獨立完成生產活動的有效途徑,尤其是在農村面臨“空心化”的當下,留守群體有時候不得不求助于他人,這時候,同樣姓氏、同一宗族的成員往往會成為比較可靠的求助對象。在宗族觀念驅動下,被求助者也會自覺把互幫互助當成族人的使命和義務,盡力為族人排憂解難。此外,留在本土本村創業的村民,在面對資金短缺、人手不夠、經驗不足等困難時,也會傾向于向宗族成員尋求幫助,依靠宗族力量獲得成功后,他們也會回饋本族,進一步帶動宗族拓寬就業渠道,共同為推動鄉村經濟發展貢獻力量。
但是,在經濟層面不同宗族之間更多地體現為競爭關系和攀比關系。對于有限的鄉土資源,不同宗族之間會展開激烈爭奪。比如,宗族勢力會通過控制附加值較高的經濟作物的生產和銷售來掌控本地的農業經濟收入,通過控制資源的開采權來掌控本地的工業經濟收入,少數宗族勢力還會通過控制本地勞動力的對外輸出在一定程度上獲取經濟收入。
以T鄉為例,2016年當地主要農業經濟作物為煙葉,總種植面積約3000畝,各村大姓宗族在本村的煙葉種植面積接近總面積的50%。其原因有二,一是大姓宗族擁有較多的承包土地;二是大姓宗族容易租到其他農戶的土地。此外,T鄉有豐富的石灰巖資源,本地工業依托石灰巖的開采,用于水泥制造或石材使用。T鄉境內的大型央企南方水泥廠的礦山開采權有部分被當地某大姓宗族勢力轉包,獲得了巨大的經濟利潤。其他小型采礦場除了部分產量不佳的被外姓人承包外,開采權均在本地大姓手中。大姓宗族通過控制資源的開采權來獲取本地的工業產業經濟收入。擁有開采權的主體有水泥廠、礦場,他們買下礦山開采權都要經過村集體。無論是企業還是本地礦主,都要依靠大姓才能“吃得住”本地的礦山開采,不被人打擾。這樣就形成了大姓占據礦山的利益,且只有大姓中的少部分人占有這些利益。導致T鄉的礦產資源開采受益者不是全體村民,卻又讓村民承受了礦山開采帶來水土流失等災難的苦果。大姓宗族和大型企業的壟斷,導致T鄉“石頭經濟”發展很不平衡。
3.文化方面的影響。宗族觀念對鄉村文化的影響主要通過舉辦宗族文化活動來形成,其中最為典型的就是修祠堂、族譜和舉行集體祭祀、慶典活動,這些活動讓村民對宗族產生認同感和歸屬感,最終改變村民的道德觀念和行為模式。比如,修祠堂、族譜對宗族內部成員有強烈的儀式感,通過組織成員募捐等行為修祠堂、族譜,讓成員血緣、輩分關系有據可查,讓成員不由自主地融入宗族內部的位置,認可宗族組織的行為。同樣,在清明、端午、中秋、冬至等節日常常舉辦的宗族祭祀或慶典就是宗族文化的具體表現。用族譜確定族內關系,修祠堂提供聚會場所,最后通過祭祀和慶典來具體體現宗族文化,是農村宗族觀念影響文化的具體表現。通過這些活動,鄉村文化生活得以更加豐富,更為重要的是,中華傳統文化中的尊祖、睦族、重孝、敬老、愛幼等優秀文化基因得以繼承和弘揚,有利于培育良好家風、淳樸民風、文明鄉風,進而影響鄉村治理中鄉規民約的發展方向。
不過,宗族觀念對鄉村文化的負面影響也是顯而易見的。在宗族觀念影響下,“人情”依然在村民之間的交往過程中扮演絕對主導角色,也成為村干部管理村務的主要抓手,而鄉村治理現代化中倡導的制度、規則等要素卻自然讓位于基于血緣產生的宗族關系。遵循這一邏輯,在宗族中擁有重要地位的村干部極有可能借助手中“權力”為同族謀取私利,一旦同族村干部發生腐敗行為,族人也會更多考慮人情標準而非公共利益標準或法律標準。如果沒有現代治理理念的規范和引導,宗族觀念很可能會制約現代鄉村治理。
4.社會方面的影響。宗族觀念在維護鄉村社會秩序、實現鄉村社會穩定方面發揮著重要作用。就治理具體實踐而言,宗族觀念圍繞族人的生存、安全、發展等日常生活而起作用,“在族眾的紅白喜事、生老病死、蓋屋建房、矛盾糾紛等具體場景中發揮治理效能”[6]。而且,宗族內有分量和話語權的人物往往會在社會道德和社會習慣上對族人進行教育和引導,形成族人比較尊崇、達成共識的“社會規范”。比如,勸導族人和睦團結、誠信守約,避免發生矛盾糾紛,更不可發生違法亂紀行為。如此一來,既對族人的素質提升有正向功能,也對鄉村社會穩定有積極作用。
然而,必須指出,以血緣為紐帶的宗族觀念具有極強的族內自利性,“宗族勢力一旦插手民間糾紛,往往會導致事態惡性化、暴力化,影響社會治安秩序,有時甚至造成局部地區的動亂。”[7]宗族觀念對社會的影響綜合反映在以治安問題為首的當地綜治環境方面。T鄉政府干部每逢過年、中秋都必須輪流值夜班,深入各村進行維穩工作。
T鄉有打龍燈、抬菩薩的風俗,這種風俗的初衷是為了祈禱風調雨順,但是宗族勢力的介入使其“成為一種排他性和競爭性強的宗族性集體活動,其展演的是鄉村宗族勢力的較量”[8],導致了各村之間、各宗族之間因打龍燈和抬菩薩鬧出了很多嚴重的治安問題,這種現象在十多年前更為常見。
打龍燈、抬菩薩是宗族內部或村內部的人員集體出行的一種方式,其本身并無問題。但是,當打龍燈、抬菩薩越過宗族或村的地界被發現時,這種“越界”行為的問題就會顯露。因為在本地人眼里,打龍燈打到別的地界有示威的意思,這種現象一旦發生,隨后到來的必然是宗族間的糾紛,如果控制不好,宗族械斗就難以避免。這無疑會給鄉村社會帶來安全隱患。
四、消解鄉村治理現代化中宗族觀念的消極影響
宗族觀念由來已久,其影響也非一日之功。在鄉村治理現代化進程中,我們既要正確發揮宗族觀念的正向作用,又要有效消解它的負面影響。要根據新時代鄉村治理現代化的目標和要求,尋求符合實際的應對策略,最大限度提升治理效能。
1.健全村民自治機制,推進鄉村民主政治發展。一是規范民主選舉程序。宗族觀念下,村民受到宗族勢力的直接干擾會影響村兩委班子的正常民主選舉過程。宗族勢力過大的村莊,選舉時甚至會出現“跟票箱”“損壞票箱”等惡劣違法行為。實際上,“選舉是否嚴格按照選舉程序合法舉行則從根本上決定著投票的價值”[9]。因此,上級黨委政府要加強對村級民主選舉過程的指導和監督,有關部門要通過創設更加規范合理的程序,促使小宗族的精英代表有更大可能經公平競爭獲取鄉村職位,盡量避免大宗族壟斷村干部和村民代表席位。同時,要落實民主選舉中唱票、計票的公開公正制度,對“跟票箱”“損壞票箱”等破壞民主選舉的行為進行嚴肅懲治,對帶頭者必須繩之以法,用程序正義保證結果正義。二是健全民主決策機制。一方面,凡屬重大問題都要按照集體領導、民主集中、個別醞釀、會議決定的原則,由黨的委員會集體討論,作出決定;委員會成員要根據集體的決定和分工,切實履行自己的職責。要通過鄉政府不斷對村干部進行思想教育,提高他們的民主意識和制度化思維,并加強對村兩委班子會議的監督和指導,約束村支書和村主任的個人主義表現。另一方面,完善普通村民參與民主決策的通道。創新普通群眾輪崗機制,按時段讓愿意參與村務管理的群眾輪流參與村委會事務討論,或者增設村委會輪崗委員席位,或者增設輪崗組織共同參與村委會事務管理,達到普通群眾參與日常村務處理民主決策和民主管理的目標。三是優化民主監督體系。完善民主監督的機制和渠道是實現民主監督最重要的環節,沒有機制和渠道做保障,民主監督就是紙上談兵,更無法將其制度化。理想的民主監督渠道模型應類似于計算機編程的算法,只要在輸入端輸入相應的變量,處理端即根據變量通過信號器采集信息,經過處理以后在輸出端輸出計算結果。在紀委,輸入端就是信訪室,處理端就是各紀工委和案審室,輸出端就是處理結果。而在村里,現階段并沒有專門負責處理群眾監督的部門,最基層的紀檢部門是鄉鎮紀委。然而依靠鄉鎮紀委去處理群眾舉報顯然沒有村里直接成立群眾自己的監督部門有效率。村級監督部門應是一個常設機構,里面的工作人員不能同時兼任村支部、村委會的職務,且必須通過村民直接選舉,采用常職人員和輪崗人員共同管理。這樣既避免了人員頻繁調動影響工作銜接,也防止了人員固定給腐敗分子有機可乘。
2.引入市場競爭機制,營造鄉村公平競爭環境。一是引入鄉村市場經濟競爭主體。要在多元化治理環境下大力扶持集體經濟,形成可以和宗族勢力抗衡的競爭主體。大姓宗族勢力壟斷資源依靠的是族內成員數量多、勢力大。扶持集體經濟目的就在于通過集體經濟的強大力量和大姓宗族勢力互相競爭,打破大姓宗族勢力的壟斷局面。要引入多種類型的市場競爭主體。通過引入國企和外地民營企業來豐富鄉村市場競爭,同時借助這些企業的力量和集體經濟共同消解宗族勢力對經濟的影響。二是營造公平的鄉村市場競爭環境。要堅決打擊宗族勢力在工程項目招投標上的違法違規行為,對圍標、串標等惡性投標行為嚴厲制裁,打擊宗族勢力的囂張氣焰。要維護公平的投資環境。資源的開采要嚴格遵守國家法律法規和有關政策,對大姓宗族壟斷的資源要進行嚴格監督,敢于治理。通過其他市場競爭主體的加入來提升對大姓宗族資源壟斷的監督能力,避免大姓宗族長期霸占資源謀取暴利。
3.激活各類治理組織,防止治理主體有名無實。一是允許村委會設立下屬委員會。以T鄉中洲村為例,中洲村人口有1000多人,其村兩委班子包括書記1名、主任1名、會計1名、民兵連長1名、婦女主任1名,共5人。除了以上職務外,村主任還兼任土管員、會計兼任扶貧專干、民兵連長兼任綜治專干、婦女主任兼任計劃生育專干,這樣的人事安排表面上看節約了人力資源,實際上這種設置讓村干部疲于應付。由于大部分村干部都不是脫產干部,還有他們自己謀生的工作,所以村干部并不能全職從事村委會事務。這種情況下,身兼數職的干部所能做的只有應付檢查和上交數據等行動性工作,分工內的常態化工作則難以落實。如果在他們所兼管的業務下各自設立委員會,另任干部來處理這些事務,那么這些事務的常態化工作也可以落實。這些新增的干部屬于各自的委員會,服從村委會的領導,同時也有自己的獨立性。這些下屬委員會可以有多名村民委員,只需要少數人做日常事務,其他人則負責在忙時幫忙和參與重大問題的民主決策以及對各自委員會的民主監督。二是發揮村民自發成立的理事會組織力量。在村里,還有一種村民自發成立的理事會組織。這些理事會有的是由村委會指導成立的,負責給村委會處理一些他們安排的事務;有些則是自發成立的、相對獨立于村委會的領導,只負責處理自己成員內部的事務。如果能進一步發揮這些理事會的作用,例如,將鄉村社區志愿者服務用理事會的形式成立起來,讓鄉村社區自己處理內部社區服務事務,可以減少大量財政壓力和行政成本。
4.加大法治工作力度,鞏固鄉村社會治安效果。一是加大宣傳力度,增強法治意識。當前,“雖然沒有族長、宗約、族產,但是宗法制度的潛在影響猶在”[10]。要通過廣泛宣傳,將宗法思維轉變為現代法治思維。當然,思維方式的養成并非朝夕之事,必須持之以恒地引導和培養,必須對干部和群眾同時培養,必須教育和實踐同時進行。當村民習慣用法治思維處理事務時,宗族觀念也就自然地退出了歷史的舞臺。要加大普法宣傳力度,司法部門和基層政府要加大人、財、物投入,做好普法物質保障;要切合實際宣傳,以貼近農民生活的典型案例分析引導農民形成用法治思維解決糾紛的觀念;要加大對宗族觀念反面影響案例的宣傳力度,對宗族觀念引發的治安問題身邊典型進行曝光,提高農民對宗族觀念負面影響的認知力。二是堅持嚴格管控,緩解治安壓力。“宗族觀念以及傳統文化在鄉村社會深厚的歷史積淀與影響,使得宗族制度權威的重構擁有巨大的空間。”[11]對宗族勢力引發的治安問題要嚴加懲處,基層政府和公安部門不能因為地方習俗而姑息此類治安問題,以免養虎為患。基層政府和公安人員有限,而宗族勢力樹大根深,嚴加懲處要注意方式的靈活性。要抓重點,要重點做好宗族中輩分高者、威望大者的思想政治工作,使宗族內部的力量形成相互制衡。要抓源頭,逢祭祀等宗族活動前要提前做好穩控,避免事態擴大化。要抓時效,宗族治安問題發生的時候要迅速處理,控制住重點人員后要及時撤離現場,避免矛盾升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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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 ?杜福洲
[作者簡介]羅志強(1988— ),男,江西吉安人,中共江西省委黨校公共管理學教研部講師,主要從事公共治理研究。
李 ? 樂(1984— ),女,遼寧沈陽人,沈陽理工大學講師,主要從事黨建研究。
本文系江西省社會科學“十三五”(2016年)規劃項目“推進社會治理精細化的體制機制創新研究”(項目編號:16ZZ05)、江西省社會科學“十三五”(2016年)規劃項目“大數據時代國家治理現代化的實現途徑研究”(項目編號:16KS08)的階段性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