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勢變更原則在司法實踐中的運用

頡東鳳

西北師范大學法學院，甘肅 蘭州 730070

一、我國情勢變更原則的司法現狀

關于我國情勢變更原則的司法現狀，筆者首先從中國裁判文書網以“情勢變更”為關鍵詞進行檢索，選取2011到2019年全國法院審理情勢變更案件的情況，并對其進行了匯總，以圖表1的形式表示如下：

圖1

通過對圖表進行分析，在2011年到2019年中，筆者認為可劃分為三個階段進行分析，第一階段是2011年到2013年，全國法院審理情勢變更的案件數量較少，基本上沒有超過200件；第二階段是2014年到2016年，全國審理情勢變更的案件數量大約在1200到1400件之間；第三階段是2017年到2019年，全國審理情勢變更案件的數量較多，大約在3000多件左右，如果按每三年作為一個階段進行分析，全國法院審理情勢變更案件的數量處于快速增長的狀態。

然后，筆者以民事案件為分類標準，以“情勢變更”為關鍵詞進行檢索，然后按照法院所適用的程序進行分類整理，以圖表2的形式表示如下①：

通過對兩個圖表1、2分析可知，法院按照一審程序審理關于情勢變更案件并作出一審判決之后，通過對一審程序和二審程序案件的數量進行對比可知，超過一半多的關于情勢變更的案件數量由于當事人不服一審判決提起上訴，從二審程序在三個主要訴訟程序中所占的比例來看，也可以明確的看出，法院適用二審程序審理情勢變更的案件也占了相當一部分的比例，即法院審理情勢變更的案件，矛盾比較突出，筆者通過閱讀大量關于情勢變更的判決書可知，雙方當事人爭議的焦點主要是是否使用情勢變更原則解決糾紛，而一審法院在認定是否使用合同法解釋二第26條的規定解決糾紛時，由于把握不準，說理不太充分，處于不太確定的狀態，以至于法院作出一審判決之后，大多數當事人不服一審判決提起上訴使案件進入二審程序，這在一定程度上無疑增加法院的壓力，從法院適用再審程序審理情勢變更案件的情況來看，筆者認為，法院適用再審程序審理情勢變更的案件數量也比較多，我們知道，再審程序是一個糾錯程序，當事人申請再審，只有符合再審的事由時，法院才啟動再審程序，因此，從這一角度分析，法院適用再審程序審理情勢變更的案件數量較多。

圖2

另外，筆者采用上述相同的檢索方式，得到最高人民法院審理情勢變更案件的數量為45件，筆者通過閱讀以最高人民法院是否使用情勢變更原則解決糾紛為標準進行整理，以圖表3的形式表示如下：

圖3

通過對兩個圖表進行分析可知，最高人民法院認定大多數的案件不適用情勢變更原則，只有少數案件才認定屬于情勢變更的情形，因此，通過數據分析可知，最高人民法院嚴格使用情勢變更原則，盡量維持當事人契約嚴守的原則，不能隨意依據情勢變更原則解除或者變更合同。同時筆者發現，情勢變更案件爭議的焦點主要圍繞當事人不能按照約定履行合同的原因是發生了情勢變更的情形還是屬于商業風險或者不可抗力展開的，值得注意的是，如果法院認定使用情勢變更解決案件糾紛，那么其中一方當事人解除合同就不構成違約，無需承擔違約責任，如果法院認定不屬于發生了情勢變更的情形，那么一方當事人解除合同就構成違約，需要承擔違約責任。

綜上所述，筆者通過對司法實踐中法院審理情勢變更的案件進行分析，法院作出一審判決之后，多數案件的當事人提起了上訴，雙方當事人主要就是否發生了情勢變更的情形進行辯論，爭議的難點是情勢變更與商業風險、不可抗力之間的關系，因此，筆者接下來對情勢變更與商業風險、不可抗力之間的關系進行辨析。

二、情勢變更原則與商業風險的關系

商業風險是當事人在從事商事交易的活動中本身存在的一種風險，能夠給當事人帶來利益或者損失的一種客觀經濟現象。②商業風險是市場交易中存在的一種正常的風險。商業風險最常見的情形就是市場價格的波動、款式過時、質量投訴、商業秘密的泄露、物價的漲落等，筆者認為，商業風險是市場經濟活動中固有的一種風險，是市場自動調節的結果，正是由于商業風險的存在，才能夠促進或者鼓勵當事人從事商事活動的積極性。關于商業風險與情勢變更的區別主要包括：第一，商業風險是在當事人可預見風險的范圍之內，當事人在從事交易的過程中已經做好了面對發生此種風險的準備，或者說商事主體在從事活動的過程中發生的風險，是在當事人可接受的范圍之內，而情勢變更是當事人在締結合同時無法預見的一種風險，超出了當事人可預見的程度。第二，商業風險的程度較小，是市場交易中本身存在的一種風險，發生的風險沒有達到異常的程度，而情勢變更產生的風險程度較大，是當事人無法預料到的，是一種意外風險，情勢變更產生的風險達到了異常的程度。第三，發生商業風險，當事人繼續履行合同不會導致顯失公平，而發生了情勢變更的情形，當事人按照合同約定繼續履行合同會顯失公平。第四，商業風險是因為當事人的原因導致的，由于商業風險具有可預見性，因此，對產生的風險具有過錯，而情勢變更是不可歸責于當事人的原因導致的，當事人對發生的風險沒有過錯，具有不可歸責性。

三、情勢變更與不可抗力的關系

我國《民法總則》第180規定，不可抗力是指不能預見、不能避免并且不能克服的客觀情況，不可抗力一般是發生了特別重大的事實，如發生了地震、臺風、海嘯、旱災等自然災害以及發生戰爭、罷工、暴動等重大事件，而情勢變更發生的情形沒有不可抗力的情形嚴重。情勢變更的使用情形主要是社會經濟形勢的急劇變化、金融危機、匯率的異常的波動，幣值貶值和國家政策的變化等。③情勢變更與不可抗力都具有不可預見性，都是一種意外風險，都不可歸責于雙方當事人，當事人對發生的事實沒有過錯，雖然情勢變更與不可抗力有很多的相似之處，但也存在不同之處，首先，不可抗力導致當事人不能按照合同約定履行合同，當事人不承擔違約責任，因不可抗力發生侵權的事實，當事人也不承擔侵權責任，不可抗力屬于法定的免責條款，而情勢變更主要適用于合同領域，解決合同的履行問題，不能適用于侵權領域。其次，當發生不可抗力的情形時，當事人不需要向法院申請解除合同，只需要通知當事人時即可解除合同，而當發生情勢變更的情形時，當事人只能向法院或者仲裁機構申請解除合同，法院進行認定后決定是否解除合同，當事人沒有解除合同的權利。最后，不可抗力造成的后果一般是不能避免、難以克服的，而情勢變更并不是導致合同不能履行，相對可以克服，只是當事人按照合同約定履行合同時會顯失公平，因此，情勢變更的主要目的是為了平衡各方當事人的利益。

注釋：

①由于中國裁判文書網每天都上傳判決書或者裁定書，因此有關情勢變更案件的數量處于一個不斷的變化之中，筆者得到的數據以2020年1月13日訪問為準.

②曹守曄.最高人民法院《關于適用〈中華人民共和國合同法〉若干問題的解釋（二）》之情勢變更問題的理解與適用［J］.法律適用，2009（08）：44-49.

③畢秀麗.情勢變更與不可抗力比較分析［J］.政法論叢，1999（03）：13-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