模糊的年輪

袁剛

決定做一棵樹

當樹葉抖落歲月

風的手指，為木質味的年輪

刻上象形文字

幾個世紀過去了

你沒有前移一步，也不曾后退半步

始終傳遞著土地的深呼吸

浮云和流水稀釋往事

綠葉從不背叛季節

為了崇高而挺拔

你把思想長成茂密的根須

在泥土溫潤的懷抱中

孕育一個又一個春天

看吧，枝椏在空中舞動

巨大的樹冠投影在故鄉的曠野

你永遠在凝視人間

你一生在傾聽世界

你不斷向上的身姿

讓鳥兒從此飛翔，讓雷聲從頭頂滾過

果實已敲響晚秋的鐘聲

遠方正在醞釀一場暴風雪

伸向天空的手臂，昭示星星

時間因你凝固

日子因你蛻變

哦，唯有你知道地厚與天高

風之語

鳥兒，回家吧

天空不長糧食

浮云是飄蕩的窩巢

天路上看不見蹤跡

鳥兒，飛翔吧

歌聲喚醒大地的季節

拍打著翅膀，南來北往

縫合田野和森林、河流與群山的邊界

聽風語，它說

鳥兒正在注視我的人間

回家是天職

飛翔是使命

故鄉的水橋

沿著古老的青石板

一級級向下

一層層延伸河面

鋪成一座江南水橋

河沿邊

傾斜的幾棵楊柳

垂釣了數十個春秋

又目送由西向東的微波細浪

靜寂的水橋上

母親淘米洗衣的身影

洗盡了多少個晨曦

搗碎了多少個黃昏

當河水漫過水橋

這時候我知道

故鄉所有的河流都在漲潮

春汛正傳遍四面八方

致一座橋

自從那一天橫臥在兩岸

就想馱起沉重的歲月

因此高高地聳起了脊梁

木板和鋼軌構成的橋面

僅有幾步之遙

卻是河面上唯一的風景

顫悠悠，幾輩人走過

在流水高高低低的嘆息聲里

永遠保持最初的姿勢

盡管孑然一身

卻擁有廣袤無邊的兩岸

生命才著實美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