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una

靜園的桃花

第三教學樓外的山桃
我對靜園的桃花印象深刻。
古代漢語對于中文系大一學生來說,是一門硬課。古代漢語是中文系的基礎核心課,一周六課時。學習內容由文選和通論組成,文選中學生需要讀完《史記》和《左傳》,通常講的是基礎性且有些枯燥的知識,為此,許多老師精心安排活動,讓課程更有趣些,在靜園讀書便是其中之一。
三月中下旬,靜園的桃花開得正旺,一朵一朵在枝頭綻開。天氣好的時候,古代漢語的老師會帶大家去靜園讀書。其實上課的內容和在教室里并沒有特別大的區別,但是全班一起在靜園草坪上讀書的感覺卻格外不同。
坐在草坪上,看枝頭綻放的桃花與靜園周遭古典的院墻相映襯,聽老師的聲音和千年前文人的聲音相交疊,“桃花嫣然出籬笑,似開未開最有情”“桃花一簇開無主,可愛深紅愛淺紅”,頓時就能理解古人對桃花的書寫了,生活就在這爛漫的三月變得詩意了起來。
三月中上旬,第三教學樓南面頗為熱鬧,因為這時第一批山桃開花了。在綠草還沒來得及抽芽,鴛鴦也沒有在未名湖里暖好身子的時候,沉寂了一個冬天的燕園,在那一排山桃中找到了春的氣息。
這一排山桃從開花到凋謝只有十天左右的時間,鼎盛的花期也只有不到一周,幾乎是一天一個樣,今天還是含苞的花蕾,明天也許就完整地張開了。
清晨七八點鐘的時候,整個園子還沒有醒來,連花朵都帶著小小的困倦。如果趕上個大晴天,早晨的陽光打到花瓣上,逆光看過去,花瓣都是透明的。傍晚五點半,夕陽落在山桃上,仿佛少女臉上的紅暈一般,溫暖而浪漫。
午后,如果在三教一樓上課或自習,可以看到陽光穿過枝條,把花的影子投在窗戶上、攤在桌上的書本上,仿佛整個青春都洋溢在這字里行間。如果遇到理解不了的知識點或者答不出的題,也不會感覺糾結或者焦躁,抬起頭來看看窗外的山桃,心中的不安也會一掃而光。
三四月時,二月蘭盛開,大多數是淡紫色的,也有一些是純白的,大概到小腿肚這么高。如果你在路上攔住一個北大學子問他:“燕園最好看的二月蘭在哪里?”他一定會告訴你是“燕南園”。
燕南園的二月蘭有名,并不僅僅是這里開得集中且旺盛,還與季羨林先生有關。季先生在北大居住了四十余年,在1993年夏季寫下了《二月蘭》一文:“宅旁,籬下,林中,山頭,土坡,湖邊,只要有空隙的地方,都是一團紫氣,間以白霧,小花開得淋漓盡致,氣勢非凡,紫氣直沖云霄,連宇宙仿佛都變成紫色的了。”在這篇文章里,他反思了自己生命的歷程,追憶了親人,哀愁被眼前的花朵所稀釋。在他的筆下,二月蘭是生命的象征,當看到滿園的二月蘭時,一切個人的煩惱都因為這種生命的活力而被消解,人間的一切悲歡仿佛已經不再重要。
靜園草坪周圍有六座三合院落,其中的一院、二院、四院和五院原為燕京大學的女生宿舍,建于1926年,三院和六院是1952年根據當初的圖紙加建的,現在這六個院落是一些院系研究所的辦公所在地。在靜園草坪上的桃花謝后不久,周圍六個院落的紫藤蘿慢慢地開起來了,一串一串地爬上房檐、屋頂的瓦片,如瀑布一般垂懸下來。
紫藤蘿的花開得并不那么熱烈,也沒有要把整個園子開滿的架勢,只是在靜靜地垂在檐上,等待著有心人去發現它們。

燕南園的二月蘭

塞萬提斯像旁的櫻花

靜園的紫藤蘿
大約三十年前,作家宗璞看到靜園院落中的紫藤蘿,寫下了名篇《紫藤蘿瀑布》:“紫色的大條幅上,泛著點點銀光,就像迸濺的水花。仔細看時,才知道那是每一朵紫花中的最淺淡的部分,在和陽光互相挑逗。”當時宗璞的弟弟身患絕癥,得知消息后,宗璞悲痛欲絕,在庭院中孤獨地徘徊,沒有多少人欣賞的紫藤蘿似乎和宗璞的心境相照應了起來,作者也因此而釋然。
我十分喜歡《紫藤蘿瀑布》中的一句話:“花和人都會遇到各種各樣的不幸,但是生命的長河是無止境的。”不如春桃一般受人賞識的紫藤蘿,也在默默開放著,只有懂得的人才能感受到這種并不惹人注意的花的情感:它的生命不夠奪人眼球,但是足夠精彩。
在勺園往北走到未名湖的路途中有四五棵櫻花樹,平日并不起眼,也多被有名的未名湖和校史館“搶去了風頭”,但是四月初的時候,這里爛漫的櫻花卻能令人駐足。
這塊在勺園和未名湖交界的地方有個不太被人了解的雕像——塞萬提斯像。1986年,北京市與西班牙馬德里市結為姊妹城市,之后馬德里市政局復制了塞萬提斯像贈予北京。春天櫻花開放的時候,茂密的花朵把塞萬提斯的雕像包圍了起來,遠處只能看到一大團一大團的白色,但是沿著石頭鋪的小路走進花叢,便會突然發現塞萬提斯像在面前。

靜園的紫藤蘿
雕像中的塞萬提斯穿著披風,右手持書,腰挎寶劍,非常瀟灑,他身后的櫻花匯成白色的海洋,在陽光下反射出光芒。周圍的櫻花圍繞著這一小小的園地,仿佛這一切都與外界隔絕開來,只剩下理想主義者的智慧在閃爍著光芒。
巧合的是,中文系大三下學期,我們選修的西方文學史必須讀塞萬提斯的《堂吉訶德》。于是我帶著這本厚厚的書,在花期來到塞萬提斯像前,書中的字字句句也顯得生動了起來。
責任編輯:徐玲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