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重懷
波羅的海三國,即與愛沙尼亞、拉脫維亞和立陶宛三國相關的一個地緣政治詞匯,因三國都位于波羅的海東岸,并具有相同或相近的歷史境遇和現實訴求而得名。三國歷史悠久,但命運多舛,在發展過程中屢次成為地緣競爭的犧牲品。經過不懈的努力和斗爭,三國終于在20世紀90年代初期再一次獲得了獨立。由此,波羅的海三國這一術語開始在國際政治中成為引人矚目的一個詞匯,也開始在西方與俄羅斯的角力中成為一個常見的專有名詞。隨著“一帶一路”倡議在歐洲的逐步落地,波羅的海三國這一術語也進入中國研究者的視野,特別是在中國與歐盟合作不斷拓展、中國-中東歐十七國合作機制進一步深化的情況下,波羅的海三國在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中的能動作用日漸突顯,正在成為推動“一帶一路”倡議歐洲發展的重要力量。如何推動中國與波羅的海三國合作的發展,發揮波羅的海三國在中歐關系中的積極作用,是擺在研究者面前的一個亟待解決的問題。在這里我們綜合分析中國與波羅的海三國關系的具體事實,來探討一下波羅的海三國在推動中歐關系發展中的策略。
歐洲一體化中的波羅的海三國
波羅的海三國作為蘇聯政治版圖中最不穩定的因素,在新思維改革開始以后就成為西方國家從地緣上壓垮蘇聯的第一根稻草。在以美國為首的西方國家的策劃下,波羅的海三國的獨立要求成為蘇聯解體的導火索。隨著波羅的海三國脫離蘇聯,蘇聯的政治版圖開始崩塌,聯盟的凝聚力開始消失。最終導致蘇聯的解體,并且引起東歐國家的連鎖反應,曾經強大的東方陣營不復存在。在這一歷史劇變的過程中,波羅的海三國起到了關鍵作用。也正因如此,波羅的海三國獲得了美歐的青睞,開始了三國與歐盟和北約一體化的進程。
從獨立之日起,加入歐盟和北約就成為三國政治與外交的優先選項。這是由三國當時面臨的具體現實決定的。獨立之初,三國在經濟、安全等領域都處于弱勢地位,與俄羅斯關系的惡化更使三國面臨著新的安全問題。在這種情況下,正如立陶宛首任總統布拉藻斯卡斯所說:“除了成為北約、歐盟以及西歐聯盟的成員外,沒有其他選擇。只有融入這些組織,立陶宛才能滿足本國的重要利益。”這決定了當時三國處理對外關系的重要方向。三國外交的西向有著深刻的內外在原因。一方面三國人口不多,面積不大,經濟不發達,軍事力量薄弱,是典型的小國。從歷史經驗看,小國要生存與發展或是依賴大國,或是在大國間搞平衡。三國不存在制衡大國的優勢,只能依賴一方,回到俄羅斯是不可能的選擇,因此只能走向美歐。另一方面蘇聯解體為歐盟與北約的東擴提供了機會,三國地緣區位重要,可以成為擠壓俄羅斯地緣生存空間的前沿地帶。吸納三國無疑為歐盟與北約的東進提供新的空間。
在這種情況下,三國與歐盟的關系發展迅速。至20世紀90年代中期歐盟已經成為三國的主要政治與經濟伙伴,與此同時三國也積極按照歐盟的入盟標準自我調整,努力爭取符合入盟的標準。經過不懈的努力,三國于2004年正式成為歐盟成員國。在此之前,三國已經獲得了北約正式成員的身份。至此三國當時的主要外交目標全部達到。加入歐盟和北約對于三國來說,具有重要的戰略意義,使三國從政治、經濟和國家安全方面獲得了全方位的保障,這為三國的發展提供了新動能。
入盟以來,三國與歐盟的關系得到了很大的發展。在經濟上,加入了歐元區,進一步融入歐盟經濟。每年也獲得了歐盟的各種社會發展援助,推動民生保障水平的提高;同歐盟其他國家的貿易額不斷攀升,拉動了三國的經濟發展;參與歐盟的產業轉型計劃,加大對新興產業的投資。在政治上,三國對歐盟以及國際事務的參與度不斷地提高,政治影響不斷擴大。三國不僅在歐洲議會選舉中獲得席位,而且獲得相關委員會的主導權。愛沙尼亞還獲得了聯合國安理會非常任理事國競選的勝利,在今后兩年中擔任聯合國安理會非常任理事國。政治影響力的獲得對于提升三國在歐盟以及國際上的地位有著重要的作用。在安全上,加入北約,并允許北約在自己的領土上建立軍事基地,為三國在一定程度上提供了安全保證,使三國在國家安全遇到挑戰時可以依托盟友的力量進行反擊,在和平時期也保證了對潛在安全挑戰的威懾力。由此可見,三國入盟入約確實帶來相應的紅利,對于三國的獨立和發展起到了重要的作用。
綜上所述,從20世紀90年代開始,三國就成為歐盟與北約一體化的積極參與者,盡管付出了一定的代價,但從中實現了國家利益的最大化,而且在未來的發展中,三國還將進一步加強同歐盟的合作,不斷擴大自己的影響力。
中國與波羅的海三國的關系
中國是最早承認波羅的海三國獨立的國家之一。多年來,盡管中國與三國的關系發展經歷了各種波折,但始終保持平穩向好的態勢。出現這種情況的原因,一方面是由于當時的中國正處于改革開放的發展期,主要的合作對象是世界經濟大國,尚未實現對外合作的精細化;另一方面三國的外交資源主要投向歐美,無暇顧及到其他地區。但是在這一期間,中國與三國實現了高層互訪,簽署了一系列相關協議,基本上對彼此間關切的問題達成了一致,實現了“戰略需求的不對稱”國家間的良好合作。
隨著中國對外開放的進一步深化和“一帶一路”倡議的展開,中國與三國的關系開始出現了新趨向。它體現在中國與三國的合作機制建立上。首先,三國加入了由中國和中東歐國家倡導的中國-中東歐國家合作機制(即通常所說的“17+1”機制),并在相關機制內開展了一系列合作。其次,三國分別與中國簽署了絲綢之路經濟帶合作諒解備忘錄,正式成為絲綢之路經濟帶的沿線國家。第三,中國分別與三國簽訂了一系列協議。這些協議從三國不同的訴求出發,根據各自的需要開展雙邊合作。這些文件成為新時代中國與三國開展合作的法律基礎,從多邊到雙邊,從區域合作到雙邊合作,充分體現了中國與三國的共識,這對于中國與三國的政治、經濟、文化合作的進一步發展起著積極的作用。
2000年以來,中國與三國的合作開始具有全域性的特征,在各方面都取得了很大的進步。在政治上,高層互訪不斷。僅2018年一年,三國的議長和總統就先后訪華,并與中國最高領導人舉行了會談。此外,三國的政治領導人已經把中國納入制定外交和安全政策考量的因素。2019年立陶宛首次在《國家安全威脅評估》中提到中國,至此,中國已經成為三國制定對外政策的重要參照。在經貿上,中國與三國的貿易額已經增長到了十億美元量級,而且呈現逐年上漲的態勢。對于三國而言,中國已經成為除歐盟成員國之外的最重要的貿易伙伴之一。中國與三國的經貿合作范圍相當廣泛,從基礎設施建設到新興產業都涵蓋在其中。在安全上,中國與三國的合作有了一定的突破。參加中俄波羅的海海上軍事演習的中國海軍艦艇順訪了里加,受到了熱烈歡迎。這也是中國海軍艦艇首次訪問波羅的海的北約成員國港口,有著一定的開創意義。可以說,當下中國與三國的合作取得了長足的進步,拓展了新的空間,形成了全新的局面。
綜上所述,從上個世紀90年代建交到當下,中國與三國的關系得到了快速發展,在各個領域都取得了極大的成果。在“一帶一路”倡議的推動下合作領域與合作內容勢必會進一步深化,成果也會越來越多。
但是,在當下的中國與三國合作中我們往往能夠看到歐盟的影子。作為歐盟成員國的三國在對華合作中需要遵守歐盟的相關法律規定,我們不能忽略歐盟因素對三國外交與經濟政策的影響,這是中國開展與三國合作時一定要考慮到的問題。同時盡管中國與歐盟的合作已經取得了相當大的成果,但由于在相關領域的分歧,也遇到了阻礙繼續發展的瓶頸。如何發揮三國的綜合優勢,克服這兩個阻礙實現中歐關系的共贏是值得我們深入思考的。
波羅的海三國與中歐關系
中歐關系是當今世界最重要的外交關系之一。它表現出區域性、層級性、多元性與復合性的特征。但是由于意識形態、文化精神等方面的差別,中歐關系在發展過程中屢屢遭遇瓶頸,嚴重阻礙了彼此之間的合作。由于波羅的海三國在中歐關系中的特殊地位,因此我們應該充分發揮波羅的海三國的作用來推動中歐關系的發展。
首先,這符合三國的利益。當下,國際形勢發生了極大變化,西方發達國家逆全球化的趨勢日漸明顯,英國脫歐、美國退出相關國際組織等事件都是這種趨勢的反映。這不僅對歐盟,而且對三國這樣的國家產生了很大的沖擊。在這種情況下,如何保障自身的發展和安全是擺在三國面前的重要問題。
歐盟作為區域性合作組織,一體化是它存在的合法性之一。但是難民問題、英國脫歐、民粹主義等問題都使它的價值觀面臨挑戰,而且經濟上“雙速歐洲”,甚至“多速歐洲”的出現更是帶來了不確定性。在這種情況下,還像以往那樣依賴歐盟,對三國來講已經不太現實。新形勢下,如何處理與歐盟的關系成為三國需要考慮的問題。
與此同時,中國提出了“一帶一路”倡議,向世界推出了新型公共產品。它為三國提供了新的發展機遇。而且近年來三國與中國的關系獲得了良好的發展,但又受制于歐盟的相關規定。這成為三國發展對華關系的一個需要解決的問題。
在這種情況下,為了充分利用發展的新機遇,在中國與歐盟間采用對沖策略,三國發揮主觀能動性來推動中歐關系發展是符合本國利益的。
其次,三國擁有的自身優勢。在推動中歐關系的發展中三國具有非常合適的身份。一方面,三國是歐盟成員國,在歐盟內部有一定的話語權和影響力,可以對歐盟的決策發揮影響。另一方面,三國既是中國-中東歐國家“17+1”合作機制參與國,又是絲綢之路經濟帶沿線國家,在中國主導的區域合作機制中也有一定的影響力。通過參與國際合作的不同機制,三國與歐盟和中國都保持著良好的關系,這是三國在中歐關系發展中起到推動作用的有利條件。在不同機制中,三國可以充分了解中歐雙方對于彼此關切的問題的主張,不僅可以起到解釋傳播的作用,而且可以充當協調人的角色,促進雙方了解和思考彼此的立場,為達成共識創造條件。
波羅的海三國的地理位置與發展經驗使它們在中歐關系發展中處于獨特的位置,也賦予了它們推動中歐關系發展的良好優勢,這也為三國的未來開創了新的空間。
(本文由教育部國別和區域研究專項資金資助,項目批準號19GBQY07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