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容摘要:布萊克的《倫敦》創作于英國工業革命時代,以倫敦為背景揭露了資本主義繁榮背后黑暗丑惡的社會現象。本文采用語篇銜接理論對《倫敦》一詩的詞匯銜接和結構銜接進行分析,展現詩歌獨特的敘述性和圖像性,挖掘詩人對主題的生動呈現,豐富銜接理論在詩歌文體分析方面的運用。
關鍵詞:布萊克 語篇銜接 《倫敦》
1.引言
《倫敦》出自威廉·布萊克(William Blake,1757-1827)所著的《經驗之歌》,被認為是其揭露社會丑惡最為淋漓盡致的一首。詩歌以“我”為敘述視角,運用豐富的意象和修辭手法刻畫出一個失去自由與靈魂的倫敦,揭露了英國資本主義繁榮背后黑暗丑惡的社會現象,控訴了英國社會的腐敗、虛偽與罪惡。本文采用韓禮德和哈桑的銜接理論,并結合王湘云對詩歌文體學的研究,對布萊克的《倫敦》進行語篇銜接層面的分析。
2.語篇銜接理論概述
韓禮德和哈桑認為銜接是一個語義概念,指語篇內語言成分之間的語義聯系[1](P.4)。王湘云結合詩歌文體的特殊性,歸納出四個方面來分析詩歌的銜接特征:音系銜接、詞匯銜接、語法銜接和結構銜接。本文主要從詞匯銜接和結構銜接兩個層面來分析《倫敦》。詞匯銜接指單詞之間的語義或者形式上的聯系,包括重復、同義、反義、上下義和搭配關系。詞匯重復指語篇中重復出現語義相同的語言單位。同義關系指詞匯間意義相同或相近,反義關系指詞匯間意義相反、相對或互補,上下義關系指一個單詞的詞義包含另一個單詞的詞義。搭配關系指詞與詞或詞類與詞類搭配出現的現象。結構銜接指語篇在整體上的銜接和連貫,平行結構和主位-述位結構是詩歌實現結構銜接的重要方法。平行結構指結構相同或相似、意義密切相關、語氣一致的句子或詞組成串排列的語言現象[2](P.205-206)。主位-述位結構是傳遞話語信息的主要方式,主位是話語的出發點;述位是圍繞主位所說的話,往往是話語的核心內容[3](P.162)。
3.《倫敦》的詞匯銜接特征分析
3.1《倫敦》中的詞匯重復
布萊克在《倫敦》中運用了大量的詞匯重復,如“charterd”,“mark”,“cry”和“every”等詞。其中“charterd”出現兩次,強調倫敦街道和泰晤士河已經失去自由,為政府所獨占;“mark”出現三次,第一次點出作者的目光駐留在過往行人的表情上,后面兩次均以“marks of”的形式出現,既銜接前面的語義進行表情的進一步描繪,又形成對仗工整的兩組小句,給人以作者緩步走在街頭,目光一一略過行人的既視感。“mark”一詞的運用給人以強烈的畫面感,語篇的行進打破了時間上的連續,體現出了空間上的流動和延展,反映出作者的文字運用本身具有極強的圖像性,詩不再是單純文字符號的敘事,而是文字與圖像的結合體,文字具有了向空間延展和生發的潛質[4](P.39)。“cry”出現三次,營造出倫敦街頭從嬰兒、孩童到成人到處一片哀號,怨聲載道的景象。
“every”在語篇中出現七次,每一次的出現都不斷加強了主題,營造了倫敦街頭痛苦、凄慘、壓抑和黑暗無處不在的氛圍。“every”連接的名詞“face”,“cry”,“man”,“infant”,“voice”,“ban”和“blackning Church”也形成了語義上的連貫性,作者將視覺和聽覺相結合,使讀者更能身臨其境;而在這一環境中,不論是成人還是嬰兒,都陷入了無盡的黑暗和痛苦中;究其原因,上至政府下至教堂,都成為導致這一切悲劇的幕后黑手。從藝術手法上來看,每一個“every”的出現都像一個個小圖像,這些小圖像往往帶有很強的寓意,形成一連串極具感性,富有躍動的畫面,使得敘述與圖像的表達間產生相互作用,敘述不斷向著空間生發、展開[4](P.39)。
3.2《倫敦》中的同義、反義、上下義及搭配關系
詩中不同詞匯間也有著緊密的聯系。“cry”,“sigh”和“curse”都包含了聲音貶義和消極的一面,形成了語義上的同義關系,將悲傷的語調貫穿全詩,使讀者深陷壓抑和沉重的氛圍。其次,“Man”與“Infant”,“Chimney-sweeper”,“Soldier”,“Harlot”形成上下義關系,使語篇前后照應形成一個整體,體現出作者觀察視角的敏銳和廣泛。“blackning”和“blood”在顏色層面構成了反義關系,黑色的教堂和鮮紅的宮墻形成鮮明的顏色對比,給人以視覺沖擊,而黑色與紅色的搭配也令人感到壓抑和沉重。此處也體現出布萊克通過色彩來展現真實感的創作手法,凸顯了詩畫特點與詩歌寓意,色彩也成為布萊克詩畫思想的一面鏡子,一種表達詩歌意象的重要語匯[5](P.150)。
詩歌結尾處的“Marriage-hearse”形成了反義關系,從而構成了矛盾辭格,婚車為生者所備,靈柩則為死者所有,婚姻給人喜慶之感,葬禮則沉重而悲慟。用婚車修飾靈柩,給人以精神上的沖擊,諷刺了英國當局給社會造成的痛苦和人倫悲劇,引發讀者的深思和共鳴。搭配關系在詩中也有所展現,例如第八行詩以“I hear:”結尾,這令讀者對下文的內容產生了好奇,也很自然地過渡到下一節詩。作者聽到了“cry”,“sigh”,“curse”,因此“hear”與這些詞的搭配使上下文緊密地聯系在了一起,形成一個有機整體。
4.《倫敦》的結構銜接特征分析
4.1《倫敦》中的平行結構
平行結構主要體現在三處。首先“marks of weakness”和“marks of woe”都采用了“marks of something”的結構,“weakness”和“woe”兩個單詞押了頭韻,含義密切相關,語氣上也都流露出悲傷消極之感。其次第二節中出現了大量以“in every something”的結構,形成一連串排比,情感如排山倒海般層層遞進,氣勢宏偉。這樣的結構也放緩了詩歌的節奏,使讀者更能強烈地感受到詩人那宏觀而沉重的悲哀。
在二三兩節的過渡處,作者采用了“Somewhere I hear How something”的結構,與之形成平行的是第四節的一二兩行詩句,“the mind-forgd manacles”與“thromidnight streets”相呼應,暗示深夜的倫敦街頭盡是被鐐銬所束縛的心靈,每個人的心靈如漆黑的夜晚,深陷黑暗與恐懼,看不見光明和希望;“Chimney-sweeper”與“youthful Harlot”相呼應,暗示年輕一代的困境,本該玩耍嬉戲、茁壯成長的孩子卻只能蜷縮在黑暗的煙囪中沒日沒夜地清理,美麗純潔的花季少女卻為生計所迫淪為街頭的妓女,一個國家最為純潔和美好的群體都成為了資本主義工業社會腐敗和墮落的犧牲品,“cry”和“curse”盡顯他們的無奈之情與無力之感。
4.2《倫敦》中的主位-述位結構
在主位-述位結構層面,《倫敦》中出現了大量主位變異的現象。例如“A mark in every face I meet”中“A mark”代替原主語“I”成為標記性主位。作者突出了“mark”一詞,聯系上文可感受到觀察視角從長街和岸邊一下子聚焦到了街上行人的面孔,仿佛鏡頭從遠景瞬間切換到了特寫,漫無目的的目光突然變得敏銳而細致;比照下文“a mark”轉眼間就成了“marks”,鏡頭又一下子從特寫切換到遠景,但此時鏡頭里只有一張張孱弱而痛苦的臉。可見“mark”在此處作為標記性主位,對視角的靈活切換產生了重要作用,有效抓住了讀者的注意力,充分激發讀者的視覺體驗。
第二節則實現了整節的主位變異,此節中原本位于述位的各個成分全部調到了主位,成為標記性主位,而主語則是出現在了最后。布萊克通過主位變異的方式將“我”聽到的一切以最直接的方式呈現出來,仿佛這一切并非由作者聽到后告訴我們,而是我們直接進入了場景中聆聽。語言距離上的最小化促成了與讀者之間距離的最小化,加之詞匯上的重復和結構上的平行,吶喊、哭泣、恐懼、冰冷的話語和禁令所帶來的壓抑和絕望之感得到了最大化的呈現。此外“Every blackning Church appalls”一句中“every blachning Church”為標記性主位,在語篇中得到了突出和強調。第四節第一句中“but”充當了復項主位中的語篇成分,體現了上下文的轉折關系,強調了下文的內容;“most thro midnight streets”則是充當了復項主位中的概念成分,也稱為“主題主位”,將深夜的倫敦放置在前使文本敘事實現了空間和時間上的轉換,帶領讀者進入了更為黑暗和死寂的場景感受更深刻的苦痛。
5.結語
運用語篇銜接理論對《倫敦》進行分析,可以發現在詞匯銜接層面布萊克運用了豐富的詞匯重復,其他詞匯銜接手段也都有所體現;在結構銜接層面運用了平行結構和主位-述位結構,尤其是進行了大量的主位變異。這些銜接特征使得語篇上下文緊密相連,語意連貫,過渡自然,形成一個有機整體。此外,布萊克通過這些語篇銜接一方面體現了文字的圖像性,突出其詩畫合體的特征;另一方面展現了詩歌獨特的敘述性,不僅實現了觀察視角的靈活切換,并且使得敘述打破時間的連續,實現空間上的延展和生發。通過這種敘述性和圖像性,布萊克將倫敦刻畫成了一個喪失自由與靈魂,民眾怨聲載道、苦不堪言的人間地獄,深刻揭露了英國資本主義繁榮背后黑暗而墮落的社會,表達了詩人壓抑沉重的悲痛之情。
注 釋
[1]Halliday, M.A.K. & Ruqaiya Hasan. Cohesion in English[M]. London: Longman Group Ltd, 1976.
[2]王湘云.英語詩歌文體學研究[M].濟南:山東大學出版社,2010.
[3]胡壯麟等.系統功能語言學概論[M].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05.
[4]章燕.論布萊克詩畫合體藝術及其與西方“詩如畫”傳統的關系[J].外國文學, 2016(6):36-45.
[5]應宜文.論威廉·布萊克《天真與經驗之歌》與《神曲》的詩畫融合[J].浙江大學學報(人文社會科學版),2019(2): 148-154.
(作者介紹:周敏,寧波大學外國語學院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