趕集

文＞＞＞惠軍明

王娟/ 畫

我小時候生活的鄉(xiāng)村沒有商店。雖然村路上不時閃現(xiàn)商販走街串巷的身影，但遠遠滿足不了鄉(xiāng)民的各種需求。為解決矛盾，去鄉(xiāng)鎮(zhèn)中心張家堡趕集，成為鄉(xiāng)民們不可或缺的生活大戲。

張家堡每月一號和十五號開大集，風雨無阻。一大早，各村各寨的鄉(xiāng)民帶著自家的農(nóng)副產(chǎn)品，陸陸續(xù)續(xù)向這里進發(fā)。張家堡的柏油路兩側都是物品交易地點。誰來得早，便搶占有利地形。人越來越多，有賣東西吆喝的，有討價還價的，有相互聊天的……街頭喧鬧不已。

奶奶在家里養(yǎng)著幾只雞，雞蛋攢多了就裝進竹籃趕集去賣。我們村距離張家堡相當遠，要經(jīng)過七八個村寨，近十里路程。當時那里不通公交車，奶奶也不會騎自行車，她都是步行去。每次趕集回來，奶奶都會給我們買沙果、拐棗、油餅、油糕等好吃的東西。看來趕集是美事，我和弟弟于是央求奶奶帶我們一起去，有時奶奶心情好，便成行了。我們背上幾個蒸饃，一大早從村子出發(fā)。奶奶當時身體好，步履快捷，我和弟弟常常攆不上她。奶奶走一會兒，便回頭張望，催促我們走快點，生怕我們丟失。走過坑坑洼洼的村路，走上較寬的柏油路，腳下舒服多了，視野也開闊了。我們新奇地四處張望：道路兩邊栽種著兩排高大的白楊樹，枝繁葉茂，在晨風吹拂下嘩嘩作響。舉目遠眺，除了稀稀落落的靜謐村落，便是一望無際的莊稼地。路上的機動車輛不多，我和弟弟在路上嬉鬧玩耍，無拘無束。奶奶偶爾高聲斥責我們，讓我們靠邊走，小心遭車撞。走過三官廟、楊善街、賈十字、朱宏堡，彎路結束，一條大路筆直通向“張家堡”。我們走走停停，爬上一個斜坡，越過退水渠，不知走了多久，才到達目的地。到了集市，最吸引我倆的是好吃的，我們不停地纏著奶奶買這買那。奶奶拗不過，又沒有多少錢，就花幾分錢買數(shù)個米花糖或者稱一二兩瓜子花生，我們吃得有滋有味。

再長大一點，我們便常常坐著爸爸的自行車去趕集。爸爸騎一輛鳳凰牌加重自行車，我坐在前梁上，媽媽抱著弟弟坐在后座。這可比走路快多了，路邊的白楊樹“唰唰”向后退。一路上爸爸精神高度集中，小心翼翼地躲避著各種機動車輛，奮力踩踏腳蹬，不一會兒便氣喘吁吁。好不容易到達集市，爸爸去買生產(chǎn)用品，媽媽則領著我們到國營商店扯布料、試衣服。攢點錢不容易，但為了我們穿著體面，媽媽也是拼了。她不停問價，挑挑揀揀，不時讓我們試穿衣服，力求物美價廉。我和弟弟對穿衣打扮沒有多少興趣，眼睛不時掃向街邊美食小吃。等東西買得差不多了，我和弟弟便嚷嚷“餓了”。爸爸媽媽無奈只好妥協(xié)，領著我們?nèi)ソ诌呅〉瓿燥垺Ｐ』\肉包是我和弟弟渴望已久的美味。

長大成人，我成了趕集的主力軍。奶奶已經(jīng)去世，爸爸媽媽也上了年紀，弟弟在外上學，過年過節(jié)的采購任務自然落在我身上。我騎著一輛嶄新的自行車，動作嫻熟，一路狂飆，一溜煙就到了張家堡。我的身影在集市來回穿梭，雖然有點辛苦，但這是我的責任，我樂此不疲。

隨著時代進步和社會發(fā)展，很多鄉(xiāng)村改建了，道路也拓寬了，高樓大廈林立，大小商場遍布，人們生活富足。張家堡如今成了新的城市中心，趕集逐漸成為一個歷史詞匯。但對我而言，那些過往趕集的生活畫面，卻歷歷在目，溫馨依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