領導落馬了，單位怎么正常“運轉”

馮彬

不 久前，重慶市市場監督管理局原黨組副書記、副局長楊宏偉落馬，官方通報稱他是任職地區政治生態的“最大污染源”。

楊宏偉曾任重慶黔江區區委書記，據報道，他喜歡打籃球，經常在上班時間安排身邊工作人員陪其打籃球，作為回報，“陪球”成員在提拔任用上頻頻得到關照，由此在選人用人上也形成了錯誤導向。

事實上，不少落馬官員都涉及這個關鍵詞，云南省委原書記秦光榮被稱為“云南過去一段時期政治生態亂象、腐敗易發多發的‘最大污染源”，中國環境科學研究院原黨委副書記、院長孟偉“從一名治污者淪為政治生態、自然生態的‘污染源”，重慶市委原書記孫政才“是重慶政治生態的‘巨大污染源”……一些領導干部落馬，往往會給本單位、本地區造成很大損失，這里面有看得見的，也有無形的。

特殊時期別患上“兩個綜合征”

縱觀近些年來的貪腐案件，一人牽出一條線的例子不勝枚舉，典型的像貴州原副省長王曉光、甘肅省委原書記王三運和蘭州市委原書記虞海燕落馬前后，跟隨他們多年的“大秘”都接受了調查。在某部門擔任紀檢監察組長的林遠告訴記者，幾年前當地的一名副市長落馬，其秘書就選擇辭職到企業去工作。

領導干部特別是一把手落馬，有時能跟著挖出一窩違紀違法領導干部。去年4月，湖南省紀委發文披露，岳陽市平江縣人社局原副局長周幼清被留置的同時，平江縣紀委監委主要領導帶隊前往衛計系統召開警示教育大會，要求涉案人員主動交代問題，爭取寬大處理。此后，46名基層醫療機構負責人主動投案自首并退還贓款。

據林遠觀察，通常一個地方或單位的主要領導落馬之時，往往早已污染了本單位政治生態，也可能有一批人接受或是配合調查。這時候，與被調查者有非法利益來往甚至有共同違紀違法行為的人，自然是心慌無比。對于置身事外的一些人來說，情緒同樣會受影響，甚至會向組織請求交流到其他單位。同時，一些干部還會面臨人員短缺帶來的工作量增加。

負責人空缺，也意味著工作的連貫性被打破。小李在某省級單位工作，領導被調查已經有幾個月了，至今還沒有進一步消息。而他最近的工作重心也有所轉移，本來參與了一個與其他單位一起推動的項目，框架協議都簽了，卻按下了暫停鍵。

雖說單位里有的大項目被擱置，事情還是不少。新冠肺炎疫情爆發之前，不少上級都來視察，小李參與對接工作，心里卻總是沒著沒落的。

有領導干部把這種特殊時期下干部的心態，總結為兩個“綜合征”。第一個是“處分綜合征”，受個別人案件影響，有的干部受到了處分，從而感到自責、后悔，情緒低沉，工作消極。

第二個是“換人綜合征”，通常發生在原領導“靴子落地”后、新領導未確定之前，有的人覺著干得不錯，卻未被提拔，工作開始得過且過;還有的浮想聯翩，開始算計騰出的位子，哪個適合自己。

經歷落馬陣痛后，只要班子團結，多關心、體諒普通干部，就能激發廣大干部的積極性，畢竟每個人都會有價值體現與自身價值被認可的欲望。

主要領導落馬，也會引發信任危機。林遠介紹，領導落馬可能造成普通干部對領導層甚至整個機關單位的信任度降低，特別是對于參加工作不久的年輕人，剛剛建立的職場價值觀就被打破，影響工作積極性。

此外，一個地方的主要領導落馬，也可能在短期內影響一些群眾對當地黨委政府的認可度。基層紀檢干部楊晨告訴記者，大部分老百姓對于黨政機關的運行并不了解，主要領導被調查，一些人常常會作出簡單判斷，就是貪污。再加上平時有領導干部總說“我代表黨委政府”，群眾就更容易把個別人的貪腐行為放大。

權力空窗期，更考驗擔當

小李工作幾年來，換了三個地方和單位，還是頭一回碰上自己單位的一把手被紀檢機關帶走調查，本來還挺受領導器重的他，突然迷茫起來。去年夏天，他有一次調動到更好平臺的機會，但想著挺受領導的器重就沒走，本來領導在單位的名聲還挺好的，“現在看來，還不如早早離開”。他甚至覺得，每天辛辛苦苦算是白干了，因為新領導一來，不知能否得到重新認可。

對此，在某局擔任科長的崔佳部分贊同，盡管干的還是那些事，但從以往看，新領導上任，工作思路策略、干法甚至重點很可能有很大改變，也可能推翻重來。在普通干部中，存在一種現象，新領導到任前，個別人面對人際關系的調整，沒心思工作，他們急于探聽新領導是誰及其風格，想著怎么給新領導留下一個好印象，甚至想辦法與新領導建立聯系。

“如今，歪門邪道和小心思越來越靠不住了。”崔佳也曾經苦惱，工作上總得不到分管領導的支持，不好推進，科室里的人都想辦法往外調，直性子的她甚至和分管領導吵架，局里一把手也不表態。

后來，這名一把手落馬，分管領導也步其后塵。新領導上任后，廣泛聽取意見建議，了解到崔佳的業務能力，給予其發揮空間。如今，崔佳的科室是單位里人最多的科室，大家干起工作來也有勁頭了。

“平時就表現優秀的人，在空窗期沒必要焦慮，最關鍵還是做好自己。”崔佳說，即使之前與領導互動多，但只要保持在工作方面，自己心里也坦蕩，同事也不會有多少議論，大家都知道是為了工作。新領導上任，也要用人所長。

經歷領導落馬后的單位，勢必會經歷一場洗禮。2018年，中央紀委二次全會明確要求，凡查結的黨員領導干部違紀違法案件，都要在本地區本部門本單位開展警示教育，召開專題民主生活會，舉一反三、以案明紀，讓黨員干部引為鏡鑒。

而在警示教育期間，一些地方或單位仍處于領導空窗期，楊晨覺得，如果沒有重大工作任務，可以梳理總結自己的工作，查漏補缺，為下一階段做準備。一般而言，一把手落馬后，“救火者”往往是上級比較信任同時也相對強勢的領導干部，來扭轉局面，工作效率、強度會有較大提升。

而作為領導班子成員，不少受訪者表示，往往在這個時候，班子成員不太愿意擔責，甚至會出現相互推諉工作的情況。林遠認為，當一把手落馬，就說明這個單位在管理上存在漏洞，在工作制度和流程上需要重新梳理。這時在自身過硬的前提下，倒不妨思考一下，如何更好地推進分管工作。

“這時候可能會明確一名副職臨時主持工作，在這一時期，關鍵是保持穩定、平穩過渡。對其他干部，還要將日常工作做好，完成該完成的任務。”一名基層組織部門負責人告訴記者，經歷落馬陣痛后，只要班子團結，多關心、體涼普通干部，就能激發廣大干部的積極性，畢竟每個人都會有價值體現與自身價值被認可的欲望。（文中林遠、楊晨、崔佳為化名）